中国顶尖好诗2022》之十臧北

侍仙金童

臧北，本名高超，1976年生，江苏泗洪人，现居昆山。主要写作诗歌、小说，有作品发表于《诗刊》、《作家》、《新华文摘》等，著有诗集《有赠》（作家出版社）、《无需应答》（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入选理由

安静与天地与灵魂低语的诗人，思考交流而不求答案。一些不起眼的文字被他安放在恰当的位置，就发出光来。他的世界里没有惊涛骇浪，只有微风及灵动的一切。

X光片

（仿索列斯库）

医生，这张是什么？

一这张是你的肝。

你看，你的肝

坏了，

这就是疾病的来源。

事物可都是从内部

开始腐烂的。

医生，这张是什么？

这张是你的心。

虽然有点偏

但看得见，

我们不欢迎看不见的心。

医生，这张呢？

——这张是你的胃。

它正在蠕动呢

它是坟墓

也是

世界的尽头。

那么这张是我的脑吗？

——是的，它几乎

完美，

如果你能够更聪明一些，

不要把上帝

关在笼子里。

那么这张呢？

这张是上帝住的铁笼吗？

——不，这张是你的骨头

每个人死后

都会这副模样，

所以，别紧张

你的脊椎太僵硬了

放松点。

——放松点。

死神也这样对我说

当我躺在太平间

因为紧张而冒汗。

参悟解臧北《X光片》

借助X光/能看到骨骼心脏/但是找不到经络和想法/随着科技进步/马斯克已经能够在猴子大脑植入芯片/让猴子通过意念/控制机械臂给自己喂食/这样发展下去/人的思想也能够可视化了/跟当年的DOS系统进化到视窗版一样/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可能真能见到死神和上/帝我的意思是/在我们活着的时候

尺蠖

孤独像一把尺子

把我们度量

同时又把尺度

刻在我们身上

参悟解臧北《尺蠖》

尺蠖认为/自己有度量天赋/日夜奔忙见谁量谁/北斗高挂/纹丝不动/每天给我们/一升太阳/每夜给我们/一升月亮

短笺

我们曾经把命运压弯

我们影响了时间

——但没能改变

参悟解臧北《短笺》

命运是记忆金属/我们给它加热/给它通电/给它冷却/妄图改变它/最后徒劳无功/时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就是不说

女人们

把黑夜变成欢乐

把野兽变成婴孩

女人们有这种能力

女人们甚至也有能力让上帝

变成婴孩

一丝不挂的上帝

躺在女人欢乐的子宫里

参悟解臧北《女人们》

科学家总喜欢偷换概念/哪里有什么真空/那只是人类不知道的体液/谁的体液呢/肯定是女人的/而体液和女人这两个概念/仅仅是为了便于人类理解/借用一下

回忆录

他一生都跌在爱的泥坑里

爬不出来了

在他的晚年

他甚至没有晚年

他跟一个女人

孤独地结了婚

然后一个人挣扎到死

他信仰基督

但基督让他痛苦

参悟解臧北《回忆录》

小蝌蚪/虽然是性爱而来/但它未必因性爱而生/否则它们不会在/成型与成人之间的十多年里/完全不知性爱为何物/男欢女爱父母之爱/凡人理解的都很真切透彻/信仰之爱/却是缥缈的甚至是痛苦的/因为它是人造的/是信徒有所求而产生的/最伟大的爱/应该不会被信众置疑而说出/没经过我同意/为什么生下我

错误的时刻

我这一生有过很多

错误的时刻

我把它们都抄写在

记忆里

给下一生

提问

参悟解臧北《错误的时刻》

如果我们记下错误/为了给下一生提问/那么我们/回答了上辈子什么呢/也许生本身就是个错误/因为永远无法解答/所以我们一直轮回人间

每天都有人去死

在医院

每天都有人去死

去尝试过一种新生活

每一个

悄悄的

溜出门

生怕弄出一点点动静

而且

把外套、肉体、钱包全都扔在病床上

向我们表明他的决心

参悟解臧北《每天都有人去死》

我们为何来到人间/是谁召唤的我们/又为何要离开人间/又是谁召唤的/那个夜晚在河边/烧纸钱唤人灵魂回家的仪式/会不会正在另一个世界里进行/我们只是迷失在人间的魂魄/所以一些人就走得很坚定/甚至无比愉悦

上帝在我们心里装了磁铁

上帝也吃不准

下一次，我们会在哪里相遇

下一次，你是谁？

上帝发明了肉体

然后就把我们扔在肉体的迷宫里

“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你到哪里去？”

我从上帝的磁铁中来

我来到世界上

我遵从物理学的定律

参悟解臧北《上帝在我们心里装了磁铁》

牛顿/在苹果掉到地上时/顿悟了/苹果有没有顿悟呢/我们掉进红尘/或许仅仅是为了/让我们的灵魂顿悟

第六首

为了行动方便

我们通常把心灵放在一边

它太笨重

影响了逃跑的速度

参悟解臧北《第六首》

灵或许是光的反物质/光是有形可见的/但又几乎没有质量/而灵是不可见的/但很笨重/一个灵就有21克/是谁的灵光/乍现一次/生出了你我/而之后这两个互为反物质的灵与光/相遇后转瞬即逝/你我就像是毁灭之子/静止的光/是没有质量的/所以光总在逃跑/静止的灵/是有质量的/所以灵就呆在你我的体内

风

1

我会一直瘦下去

直到灵魂就像脱掉一件衣服

从骨架里逃逸

这样，我就可以

满世界到处找你——

我破除了肉体的迷信

2

我们是一对

老朋友啦

每当我从罪恶中醒来

你就吹拂我

把我跟那些落叶一起

吹走吧

或者带走我的灵魂

让他也变成

一阵风

在路上，风吹着风

多像一个人在催促另一个人

参悟解臧北《风》

我们深陷于/对肉体的迷恋/这个世界本身/也是肉质的/我们要破执/风/是两个世界的桥梁/哪里有需要/就在哪里搭建/随时接走你的/灵魂

也许是风声

我听见你在空中说话

只听见一个单词

像是低语

又像是喊我回去

低沉

却又清晰

你的嗓音的确在窗外响起

我打开门——

只有一阵透明的风

你总是这样

喜欢躲藏在

不能现身的事物里

参悟解臧北《也许是风声》

很多事物躲在小中/我们看不见/躲在大中/我们看不见/躲在有中/我们看不见/躲在无中/我们看不见/总之/存心要躲的事物/我们都看不见/除非/我们存心要找/总是有机会的/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不是有了么

我爱过的那些人

有一天，我爱过的那些人全都来到我的梦里

我爱她们

但她们并不相爱

就在我的梦里争吵起来

其实她们没有一个爱我

只不过是虚荣，让她们争吵起来。

参悟解臧北《我爱过的那些人》

有人说了一句/世界是因爱而生的/于是你就相信了/有人说了一句/这个世界是有上帝的/于是你就相信了/其实除了信/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是因为信/才来到人间/结果你已经知道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