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些日子

江春华

忘不了那些日子

四川巴中恩阳四小江春华

山总是那样高，路怎么走，都有些崎岖。美好的东西谁不追求，但不一定都能得到。

夜风轻轻，心绪飘摇。眼前的路多么艰险，想到大城市的繁华，我有些羞愧，可我永远也忘不了，在城市生活过的日子。
    山里的穷人，传统观念根深蒂固，难以更新，我也一样，总在父母的约束和旧时威严的家规下生活着，然而当看到自己这个穷酸的家，再看到别人豪华的生活，看到世界飞速的变化，我不甘心就这样没落。于是我下定决心离开家，去发展自己。
走的那天早上，天空下着毛毛细雨，老公骂了我，父母心有埋怨但也没有阻饶，流着泪为我送行。
     第一次坐上大巴车远行，我有些害怕，所以晕车了。可我又不好意思对别人讲，旁边那个女的，看到我难受的样子，她热心地关心我，一路上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她告诉我在外边打工很辛苦的，特别是没有文化、没有技术，没有熟人，没有可靠的老板，尽管自己怎么吃苦，挣到钱说不定拿不到。我有些渺茫，可我不敢告诉她，我只读了两年书，什么都不懂，更不敢告诉她老公是个没有出息的人，害怕她趁此愚弄我，欺骗我。幸好她心地不坏，到了目的地，她帮我拿东西，并告诉我哪些地方好找事做，还告诉我一个女人家，出门应该怎么样保护自己等等，我从心底感谢她，她问我有没有熟人，究竟去哪里？我只是听别人说那里好找事做，那里有熟人嘛，出来瞎撞的，听了她对我的一番好意，我对她不再怀疑，告诉了她还不知道究竟去哪里，她拿起电话就给一个朋友打电话：“你那里需要人手吗？我这里有个大姐。”对方似乎说需要。她叫了一辆车，我们一同去了那个地方，一家洗浴中心，好气派啊！出来接我们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象一个绅士，看到我们就象看到久别的亲人，我心里塌实多了，不象别人说的外边那样复杂，很庆幸也许我遇到好人了吧！那个女的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转身对我说：“姐，自己保重，我走了。后会有期。再见！”又打的走了。我连谢都没来得及说呢。她走了我跟着那个男的走进那个豪华的大厅，随后他叫来一个漂亮女孩，叫我跟她走。坐电梯，我是头一次，感到真好耍，不到一会儿，我们到了八楼，那个小妹妹敲了一下经理办公室，门开了，我跟她进去，“人间天堂吧！”我的心虚了，他们不会把我卖了吧！好想离开，更想问小妹妹，把我领到这里究竟干什么，可我不敢，心里乱极了，后悔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地跟别人来。办公桌前坐的是个女的，看到我，一眼就看出我是从乡下来的，“大姐，我们这里做事不辛苦，但你得有耐心。。。。。”说到这里电话响了，她立即去接电话，那个小妹妹给我端了杯热水，叫我坐着等一会儿，然后她就出去了。电话里女老板跟别人联系业务，谈话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客气，烦乱的心平静了许多。电话说了接近半个小时，我等得不耐烦了，早就想上厕所了，可又不好打扰她，问厕所在哪里，憋死我了。
    终于她的电话结束了，她笑着问：“什么文化，你是哪里人。。。。”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真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似乎明白我的想法：“别怕，说真实的，我好给你安排岗位。”糟透了，本来我不想把我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别人，现在看来不行了，为了不失去这个来得容易就业的机会，我告诉了她，小时侯因为穷，只读了小学二年级，18岁在父母的包办下与我老公结婚了，婚后才知道，他是一个“木偶”男人，大钱找不到，小钱不愿挣，到街上卖东西，连帐都算不来的人。我的大女儿智弱，小儿子读书成绩好，也很听话，为了我儿子，我不得不踏上外出务工的征程。说到这儿，我早就泪流满面了，女老板递过纸巾，我擦干泪水。她没有多说什么，又拿起电话：“小温，你过来一下。”不到一会儿，温进来了，是刚才在门口接我的那个男的，很客气；“老板，有什么吩咐？”“把这位大姐送到洗脚城那边，叫小懂给安排好，照顾好，工资待遇比其他稍高点。”工资究竟多少没有说，我想问，可不好问。我跟温走出了那幢大楼，坐了半小时的车，到了一条小街，他帮我把东西拿到二楼一间小屋，告诉我：“这是你的住处，有人问你跟老板什么关系，就说亲戚，其他什么也别说知道吗？”说完他出去了。我的房间就一张用木板做的硬床，上面有床棕垫，什么也没有了，电灯坏的，幸好门窗是好的。我有些后悔不该出来，在家里怎么说睡的地方还是好多了，晚上要是没有灯，怎么办呀，我又弄不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不知道找谁帮弄，再者老板究竟安排我做什么，是不是人们说的把我安排“接客”，心头乱极了，鼻子一酸，泪唰地淌了下来。过了十多分钟，有人用钥匙开门，我好惊奇：不对,我房间别人有钥匙，不安全！我不能在这里上班！正在琢磨，门已经开了，温手提一热水瓶，身后两个服务员拿来被褥，搬来一张桌子，我想他们是不是弄错了，对我怎么这样热情啊！以前听在外打工的人说，外面很复杂，特别是我现在这个城市，他们存什么心啊！我糊涂了。那几个人把我的床铺整理好了，把灯也弄好了，温给他们叮嘱了几句离开了，温对我说：“你跟我来。”我跟他下了楼梯，转了一条街，到了一家洗脚中心，店里有十几个人，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温把我带到一个包间，告诉那个女的：“这是我的大姐，她在你这里工作，好好照顾。”随后他就走了，那女的把我留下来，问我做过洗脚工作没有，我摇头，她说：“你先跟小鲁学学。”指着门外8号床，小鲁点了点头，对我笑了一下，忙着给客人洗脚了，我走到她旁边看着，唉！太容易了！晚饭是别人送来的盒饭，晚上12点才下班，下班后我一个人，慢慢地往宿舍走，生怕走错了地方。到了宿舍，桌子上多了一台电视，是黑白的，我没有看电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害怕弄坏了，要赔钱。那我根本没有睡觉 ，想了很多很多，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身在异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点熟悉的空气，恐惧和焦虑一直困饶着我，怕自己死在外边，连亲人的面都见不到。好不容易才挨到天亮，没有时间表，不知道几点才可以去上班，也不知道早饭在哪里吃，包里的钱不多，还没有领到工资前必须节约到用。我洗漱完，就往上班的地方走，边走边看周围的环境，以便往后不走错地方。在路边叫卖的小车上买了个馒头，边走边吃，然后到了工作单位门口，门早就开了。
     小鲁师傅叫我到火炉房去热水，房子很宽，里面有口锅炉，墙壁上的柜子里放了很多小瓶瓶，上面写了字，可我不认多少字，怎么弄呀！我怕小鲁或其他员工笑话我，好在现在还没有客人，没有办法，还是叫了小鲁，问她怎么弄？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把药放进热水里就行，只是那些小瓶瓶上的字认不得，小鲁也很好，她一个一个地给我说，我牢牢地记住。九点多昨天包间那个女老板来了，把店里所有的员工叫到外边集合，宣布了上班纪律，并向其他员工介绍了我，那些员工看着我一一点头微笑，我恐惧的心理没有了，只是等待上班工作的开始。集合结束，我换上工作服，第一天到不知道说什么，只呆坐在那里 听工友们聊天。上午没有客人，中午我们不做饭，还是快餐。午饭后客人陆续地到来，二十几个包间还够用，我负责给来客倒开水、找座位。时间过得真快，一天很快就结束了，又到了晚上12点，我们还没有吃成晚饭呢，老板给我们一个人一颗苹果就下班了。
      回到宿舍，想想自己的工作，比起农村那些活儿轻松多了，但没有空隙，可不知道究竟多少钱一个月，再想想那些客人，洗脚花那么多钱，农村人，农活忙了脚都顾不得洗就睡了。吃饭穿衣计划着用，哪舍得钱去叫别人洗脚，城市人真是懒！也许白天站的太久，还是有些劳累，那天晚上没有想什么，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照常按时去上班，还是做头天的事，象这样我干了一个月。人熟悉了，员工中的姐妹们都说我漂亮，还问我老公是干什么的？我没有告诉他们，反问：“我漂亮与老公是干什么的有关吗？”他们也不再追问。
      5月1日我们放两天假，姐妹们都去自己喜欢的地方玩去了。我独自一个人在宿舍里，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家要是近多好啊！可以回去看看，父母身体怎样？儿子的学习怎样了？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我把出来后几个月的工资用袜子卷得紧紧的，摸了又摸，自言自语地说：“儿子，好好读书吧！妈妈等你上大学呢！”1日下午6点多有人敲门，吓了我一跳，几个月来没有谁来找过我，除了温没有谁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小偷？我赶忙把钱放到保密地方，慌乱地去开门。是温，他笑着说：“大姐，还习惯吧？怎么没有出去玩呢？”我不能说我没有地方去，也不能说我舍不得花钱出去。只好说想好好休息一下。他看着窗外，自语说：“我也想家呀！”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想他说什么，我再回答。沉默了许久他说话了，“大姐，还没有吃饭吧，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好好吃一顿。”说完他就拉着我出了门，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自己开的车，一路上我们没有谁说话，最后到了一家大酒店，我们选择了一个豪华包间，就我们两个，菜全是他点的，酒也是他要的，我不喝酒，他只好自斟自饮，喝了很多，我叫他不要喝了，他不听。我知道他醉了，于是去了趟洗手间，叫来服务员，给他端来茶水醒酒，他躺在桌上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等他醒来，10点左右，他醒过来，迷迷糊糊拉着我送我回宿舍。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敢跟他说什么，因为害怕他把车开翻了，还怕他调戏我。车开得很慢，要到宿舍了，他说：“大姐能陪我走走吗？”我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他肯定有难言之处，陪他走就走吧！我们到了一个公园，坐在那里，借着灯光，我知道他一定比我至少小10岁，看到他温和的语言和焦虑的眼神，我不再害怕什么了，问起他的身世。他走近我拍了我一下：“姐，我看你是个好人，才跟你说真实话，不瞒你说我35岁了，家里很富有，就是因为一点麻烦，才出来流浪，流浪的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凶，吓我一跳，不敢说什么，任凭他说，我回答。他觉得没意思，于是上车往回走，走到电影院门口，电影刚开始，他把车停下来：“我们去看电影！”我从来没有到过那样的地方，心里好怕啊！害怕遇到坏人，也害怕他是个坏人！我还是勉强跟他坐到一起看电影，我虽然不认识字，可电影里的内容我还是看得懂，影片是关于一个逃犯自首，悔过自新的经历。电影结束他把我送回家，然后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他几乎每天都要来我们店一次，帮我做事，有时吃饭也与我们一起吃，吃的时候，总把好吃的夹给我，工友们很羡慕我。我只把他当作我的好兄弟。要过年了，家里肯定需要钱，我该给他们寄一些回去呀！我冒着胆把自己家的地址和家人的名字告诉温，要他帮我邮寄，他很热情，空了还教我打手机，玩电脑，可我实在是笨，学不会。他没有嘲笑我，而是更加对我好，下班时送我回家，一年了他教我第一次打开电视，可我没有告诉他那是第一次看电视。
我在哪里温都会出现在哪里，路程远他送我去。真怪，我只要身体不舒服他都会知道。我问过他凭什么，他说：“看你的神情呗！”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神仙哟！我那个来了，他都知道，他都会叫送快餐的老板给我送特殊的饭菜。生病了，他每天要问好几次：“吃药了没有？好些了吗？”他对我的一番深情，弄得我怪不好意思。说实在的，我老公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我，因此好感激！
       夏天，天气好热啊！温给我买了避暑的药，还给我买了电风扇。在农村我从来没有穿过连衣裙和短裤，当然衣物里也就没有那些东西，他凭着他自己的感觉给我买了好几套，还很合身呢！我拒绝，他还生气了，所以我只好收下。开始我 不好意思穿，他追问：“不喜欢吗？还是不合身？”一天晚上下班，姐妹们吃完夜宵，要去舞厅唱歌，我又唱不来什么歌，所以下班就回去了，刚到宿舍，温也过来了，他问：“怎么不去跳舞？”“跳不来哟！”我很不好意思告诉他。“快点换上衣服，跟我去！不会，我教你。”他使劲地推我，我熬不过他，只好去换衣服，他要我穿连衣裙，可我只有黄解放鞋和北京老布鞋，不配穿连衣裙呀！不过我还是穿上 了连衣裙跟他坐车出门了，到了街上，他把车停靠到一个鞋店，我问他：“干什么？”他笑着说：“顺便看看。”我没有下车，他跑到鞋店看了一眼，又跑回来拉着我：“来，买双鞋。”“不！”我哪有他的劲大嘛！我连脚都没落稳就到了店里，他花了90元买了双新高跟鞋给我。然后我们到了姐妹们玩的地方，那里人多得不得了，我坐在旁边喝茶，后来他硬拉着我去跳舞，我的妈呀！心跳得呀，都快蹦出来了，脚不停地踩到别人的脚，他还叫我别紧。后来他与别人跳，叫我认真看。还说：“经常来，学就会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的脚痛的要命，因为我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后来我们店里生意忙再也没有时间出去过。
      12月28日天空飘着雪花，温看到我穿得很单薄，跟老板请了假，带我去商店买了好几件保暖衣物，都是他抢着给的钱，真不好意思让一个不曾知道真实姓名的异性朋友破费。那天晚上也是12点下班，他照常送我回宿舍，然后离去。我躺在床上大概两个小时，有人敲门，还叫我的名字，我赶忙起来给他开了门，天啦！温又喝酒了，喝得太多！一进门就倒在地上，手机、钱包全撒在地上，我把他扶到我的床上，把手机和钱捡起来，数了数一万多呢！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他嘴里不停地说：“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妈的，不是我的错！”我害怕了，他肯定犯过什么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静静地等他醒来。4点多他醒了，告诉了他的一切：他的家在一座大城市里，曾经是个老板，他的生意很红火，可被人捉弄，亏了，听人唆使，打了捉弄他的人，把别人弄残废了，逃难在这里，给老板当保安。父母、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到哪里了，每天夜里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人追杀。从他的言语中知道，他不是一个没有良知的人，他很爱自己的家，对朋友也很真诚，他说他的个人资产可买下一座小城市，他拿过包，把包里的3万元数给我，要我回家照顾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不要逃避现实，我也劝他回去自首，争取重新做人，继续他的事业。我们一直聊到天亮，我去上班了，他也去上班去了。那几天他没有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他，很担心他。
      就那天后他一直没有到我那里来过，直到我春节回家。回到家后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到，最后我给他打过去，那电话已经不存在了，真后悔没有问他的真实地址，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去自首了，我希望他能自首，早点出来，我的地址他知道，但愿他出来了，我们做好姐弟。
     现在我没有出门挣钱，留在父母身边，留在农村，靠着党的好政策发家致富，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过去的破房子变成了新砖房，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在外边那些日子，那些日子成为我人生永远不可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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