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但钉子钉下

罗龙

一但钉子钉下
罗龙

那时他才九岁，上二年级。每逢周末，和大人们一起去赶乡场，是他最大的快乐。乡场虽然很远，要步行十五六里路，但他并不觉遥远。到了相隔一里之遥的地方，乡场的噪音便由清晰变为震耳，那噪音甜蜜而又令人舒畅。遗憾的是那甜蜜而令人舒畅的噪音，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恐惧和一生无法化解的结。
那天，他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沉溺于乡场的热闹氛围，突然一个小商贩摊位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毫不犹豫地挤了过去。那闪亮的铅笔和作业本深深地吸引着他，仿佛一道道的光芒肆无忌惮地穿过他思维的空间，简直让他着迷，他小心地审视着抚摸着。他很想买，但他知道，荷包里连一个一分钱的硬币都没有。那小商贩忙着买这买那，根本没闲功夫顾及他，一种占有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地主宰着他幼小的心灵。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支铅笔带走了，小心地揣到口袋里，很侥幸地、无所顾忌地离去，他还没有胆量连那作业本带走，但他心里总有一种缺憾，怎么不连那本作业本一起带走呢，他反复地责怪着自己。
还是不甘心，他又一次鼓起勇气，重新折回那里，目光偷偷地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特别地注意那小商贩的一举一动，趁那小商贩和一位顾客讨价还价时，他把那个作业本藏到身后，很快离开。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位顾客告了密：“你的本子被那小娃娃拿去了。”那小商贩慌忙回头，着急地拿起一把大尺子，猛虎般向他扑了过来：“小子，敢偷我的东西！”他怕极了，仿佛自己的灵魂顿刻离开自己飞了出去。他毫不犹豫地连忙把那本子甩了回去，没命地逃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他的心沉沉的，觉得很重很重。那小商贩慌忙回头，着急地拿起一把大尺子，猛虎般向他扑了过来的情景不断地浮现在眼前，“小偷、小偷”这些字眼不断地折磨着他。一位牵马赶场的老乡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便说：走累了吧？来我拿马给你骑。他骑在马背上，虽然感觉舒服多了，但以前骑马的快乐已荡然无存。——那小商贩慌忙回头，着急地拿起一把大尺子，猛虎般向他扑了过来的情景，“小偷、小偷”这些字眼依然不断地折磨着他。
回到家里，他大病了一场，可连他爸妈都搞不清楚他生病的原因。
“爸爸，我这里有三分钱，您再拿四分给我，我要买一个本子写。”他已是鼓了好几次的勇气才向爸爸开口的。可爸爸却说没有钱。他二话不说，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家不远，他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老五！等等、等等！”他听到爸爸的喊声，惧怕地回头，很怕爸爸撵上来打他（爸爸打人很疼，那细条子抽在身上，一阵一阵钻心地疼，这让他一想起爸爸生气的脸色就害怕。）。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爸爸很温和地把四分钱递给了他。他心里仿佛顿刻注入了一丝甜蜜的慰藉。
日子悄没声息地晃过了几天，弟弟悄悄地告诉他说：我有三角钱。你哪来的钱？他很不信任地问。你只要不说出去，过几天我俩分。他知道是弟弟偷来的，可一种占有的欲望又一次占了上风，他帮弟弟把钱藏了起来。
不知怎的，四姐告诉妈妈，弟弟把她挖草药买的三角钱偷去了。妈妈把弟弟喊去训斥了一通后，又连吓带哄。弟弟悄悄地告诉妈妈，说钱是五哥偷的，并且藏起来了。妈妈揪住他不放，强令他把钱拿出来。他感觉弟弟不仅出卖了自己，自己还被妈妈冤枉。他强烈地反感“偷”这个字眼，——小商贩慌忙回头，着急地拿起一把大尺子，猛虎般向他扑了过来的情景又一次浮现，折磨着他的灵魂。他不顾一切地跑去，把那钱拿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扔进火里，火焰顿刻嘲笑般地窜了起来，妈妈很生气地打了他一大巴掌。他没哭，表情木讷地呆着，什么也没想。
他就是大学教授，知名作家龙剑兰先生。龙教授给我讲起他小时候的这些故事时，眼眶里不时地闪动着莹然的泪光。那莹然的泪光，让我读出更多的是贫穷和无奈，是贫穷把龙教授的童年钉到了耻辱柱上的。
龙教授还讲了一个他很对不起朋友很愧疚的事：那时他已读初中了，由于家里穷，买不起手表，看到朋友戴着的那块精光闪亮的表，他很羡慕很着迷。
一天，朋友不慎将表整掉到桌子下而又没察觉，他就顺便悄悄拾起偷偷藏了起来。朋友说：我的手表不知掉哪儿去了？他还假惺惺地帮朋友找，而且还责怪朋友怎么不小心。朋友当然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的手表已被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据为己有。
那次事件虽不是偷，但跟偷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比偷更增加一层愧对朋友。愧疚的心一直都在折磨着他。即使后来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偷偷对自己一时的贪婪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弥补着朋友，但钉子已经钉下了，痕迹是抹不掉的。
龙教授说：人们犯错，大多是欲望作的怪，犯错的欲望一但滋生，就要即刻用理智之手将她掐死在婴儿的襁褓之中，否则，一但尘埃落定，后悔又有什么用。就像一颗钉子钉到木里，即使你把钉子拔了出来，但那钉痕你是再也抹不掉的了。

冬箫

是啊，欲望往往让人无法自拔

罗龙

冬箫 发表于 2012-3-24 20:54
是啊，欲望往往让人无法自拔

{:soso_e181:}

陈慧晴

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