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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水埠的位置大抵在低山跟二高山1那个地形平台之间，早年也有过老虎出没的传闻，但都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因此，消息传开、立马便呈爆炸的姿态辐射开来，进山的路口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那片茂密的原始丛林、植被长得非常茂盛，进去就很难再看到人影了，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宁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看，生怕一个眨眼的间歇、就错过了第一时间的自然状况。 朱臻贵听小妹讲过，苗姑是极喜欢小孩子的，自从疯了之后、看见谁家的小孩、都以为是自己的孩子，一定会上前抢到自己手里、也着实吓坏了好多大人。尤其是贵平后来生的这个孩子，苗姑对他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刚开始没人管她的时候，她总是偷偷去他们房里瞧孩子、哄他睡觉、喂他吃米糊、甚至为他做衣服……或许，疯疯癫癫的她、是纯粹的、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但是贵平的媳妇看到她手里挥舞着剪刀跟针线的时候、却吓坏了，整个朱家湾都可以听到她歇斯底里的惊叫！胤舅舅他们对她再也不敢“姑息”，手上、脚上都栓了铁链、整日整夜锁在一间由废弃的猪圈填起来的小黑屋里。只有翠平心地善良、每天都去送饭给她，幸而全家的饭菜是由她做的，才能有机会在白饭底下偷偷藏着肉给她。据说，吴家来挑日子过礼2的时候，翠平死活不开口、能拖则拖，直到后来赶得及提前半年把她今后过冬的棉衣做好，才不得已终于点了个头。 谁知道，她出嫁后，苗姑的日子是怎样的呢？朱臻贵既揪心又自责，我只顾了自己肚里的骨肉，菩萨呀菩萨，你可得保佑苗姑，千万不能让她出什么事，不让我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她能够想见，早上别人目击到的那个情景，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睡眼惺忪的看客本来不能拿捏得十拿九稳，但是脚上沉重的铁链一定跟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那是邻近秋日的一个特殊的画面，她在用她的方式奔跑，追赶着她满心以为是自己全部生命的人…… 时间越久，人群越发止不住骚动，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朱臻贵觉得好害怕，刘氏作为主人还得把场面撑着、因此更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忽然，密林深处，传来枪声跟虎啸！那一清一浊两个声响此起彼伏、往来几个回合，最终清脆的声响逐渐压过浑浊、仿佛冲天炮一样、透过林梢直冲云霄！ 人群开始躁动，两姐妹对望了一眼，“是好消息吧？” “嗯——嗯”其实朱臻贵压根就不确定。 “回来了！回来了！”眼尖的人已经开始冲后面喊，刘氏一激动，差一点被踊跃的人潮挤到地上，朱臻贵赶紧过来把她扶住，“大家往后退一退，总得让条路出来吧。” 排头走的是一个抱小孩的卫兵，贵平媳妇看着有胳膊有腿的、顾不到那么多、直往那男人身上冲过去。 “等等，你别激动，他其实已经没气了，里面的骨头被震碎了，我这么横抱着，就是想留个最完整的姿态给你们，千万不要过分靠近！” 贵平媳妇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刚刚从绝望中看到希望、转瞬便化成更为彻底的终身绝望！她立马昏死了过去。 胤舅舅也几乎同时瘫坐在地上，人们都争相扶他，“不不，谁去接一下我孙子，好生护着，一定要轻轻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朱臻贵深知他素来的为人，但是她自己也经历过深刻的丧子之痛，或许，可恨之人也真有可怜之处了。 贵平脸上出奇的平静，指挥几个人找一块旧门板来作担架，而他绝不会叫别人的手去碰他的女人，因此，孩子都是外人来处置的，甚至不想多费一个眼神。 后面出来的几个人，陆续搬来老虎身体的一部分，想必这只老虎个头不小，他们只得用三宝身上开路3用的砍刀现场屠宰，那一张漂亮的虎皮着实美得惊人！ 最后出来的是万老爷跟三宝，众人给了他们英雄凯旋般的礼遇。三宝背上背着一个鬼魅一样的女人，未经修剪的头发遮得已经看不到脸，三宝不高、铁链就像一条尾巴一样一直拖在地上，而且一直还在往下躺血。 “是死了么？”有人小心翼翼地说。 朱臻贵心里一惊，可是她确实又不敢靠前，妈呀，血肉模糊了吧，她背上的衣服搅成了絮状，似乎连肉都看得见。 “没死，还有一口气在！”三宝历来胆子很大，“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跟老虎搏斗，老虎的脖子都被她用铁链缠住了，想必拼死要护着孩子。” 这就对了，有人曾经猜想是这孩子顽皮，早上放她出来了。孩子早先就喜欢拿鸡蛋扔她，她一点也不躲，一定是觉得她有趣，就放她出来一起玩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小孩跑到山里，她虽然神志不清，可能本能还是告诉她要护着他，于是她紧紧跟在后面，不想老虎出现，她拼了老命都要救孩子。 “可惜，孩子没救了，”万老爷不无感叹，“她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走近之后，老虎其实已经昏死了一遍，只不过毫无危险地对着靶子放了几枪，几声濒死的哀嚎，就这么被我们制服了。” 朱臻贵对苗姑充满了崇敬，她再也不觉得像先前那么害怕，上去掀开了苗姑的袖子，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被链子弄伤的痕迹，朱臻贵摸着其中最深的一条，这里，就是她把老虎都缠绕窒息的致命一击！ 贵平算是反应过来了，快步走上前，对着还昏死的苗姑就是一脚爆头，“他妈的，死的怎么不是你？！” 朱臻贵跟刘氏又惊又气、简直到了出离愤怒的程度，“朱贵平，你还是人吗？” 贵平大概把丧子之痛全部算到了她头上，“她是个疯子！狗娘养的！” 这边万老爷立马出手抽了他个大嘴巴子，练过武的人就不是一样，就这么一下子眼前就天旋地转、踉跄了好久才终于站定，“你才是狗娘养的，再在老子面前放屁，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震怒之余，刘氏也发话了，“既这样，我做个主，人，我先接到家里，你要是有点孝心的话，回去顾好里老子、媳妇。” “还不快滚？！”万老爷的发飙的样子着实吓人，就算是在朱家的地盘上，贵平也不敢再撒泼，灰头土脸架着胤舅舅走了。 顾得了一时，顾不了一世，朱臻贵心忧苗姑后来的着落，现在尚且虐待，而且添上一条人命，她在他们家还有活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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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6 14:05: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