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雪

关山月明

　　一
　　盼望了一年的雪，终于飘落了下来。
　　只不过，这是一场迟到的雪。
　　苦苦等待了三百六十五天，按理说应该在2013年冬天就要见面的雪，却姗姗来迟，一直到了2014年2月5日（正月初六）才悄然来临。哎，这真是“人约黄昏后”——“晚会”啊！
　　2013年的冬天，依然漫长，却不属于极度严寒的天气。有些时候，甚至让人有置身于融融春光的感觉。
　　冬在深处，身处冬天。没有阴云密布，冷风飕飕；没有雪花飞舞，雪片飘落；没有雨雪弥漫，风雪载途；没有冰封雪冻，银装素裹……
　　所有和冬天有关的记忆，就在这无雪的冬天里变得沉寂起来。
　　一直以来，在我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情愫像云雾风霜一样缭绕弥漫：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遥远的天际飘来，没有谁能够阻挡她轻盈自由的舞步。累了，困了，倦了，苍山远野，田园屋脊，丛林枯枝，大街小巷，都是她小憩或者昏睡的地方。雪花漫天飞舞，天地一片苍茫，这才是真正的冬天。桃红柳绿是春天的风韵，淬火鎏金是夏天的性格，饱满丰盈是秋天的归宿，雪舞玉砌是冬天的印记。
　　没有雪的冬天，不仅仅是单调的，更是残缺不全的。
　　雪，在时间的轮回中，是一种生命的存在，她不是肃杀冬天可有可无的点缀和粉饰，她飘舞在冬天，游走在冬天，灿烂在冬天，燃烧在冬天，沸腾在冬天。
　　试想，神圣的雪绒花，雪莲花，怒放在高山之巅，距离遥远，令人仰视才能看见；雪落窗棂，满树银花，伸手可触，只需驻足便可凝望。在神思遐想中，任那雪花点点，亲吻脸颊，飘落衣衫，打湿心田，净化人间。此情此景，怎不让人感概万千？
　　可是，和2013冬天一起走过的日子，哪有雪的身影？何处追寻她的芳容，聆听她的笑语？更别说蓦然回首时，她突然扑面而来，裹挟着清新的气息喜上眉梢间！
　　于是，我不得不对自己说，2013年的冬天，因为没有下一场雪而变得索然无味，让人内心空荡荡无着落，怅然若失自忧烦！
　　于是，一颗干涸的心在干裂中等待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在失落中追寻着……
　　
　　二
　　为了那陌生而熟悉的雪，我自然十分关注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显示：2月4日（初5）到2月6日（初7），河南大部分地区降温有雨雪天气。
　　再缩小范围，自己居住的地方也要下雪了，并且是小雪到中雪，中雪到大雪，大雪到中雪小雪天气，持续好几天。
　　于是，自己心中充满了期待。盼望着，盼望着雪花飘舞时刻的到来。天变阴了，气温降了，可是哪有下雪的迹象？好容易等到2月5日（初六），才和雪花不期而遇：星期三晚上，半夜醒来，我朦朦胧胧中瞥见窗户上有光亮，心中一阵惊喜，急忙披衣下床，推开窗户。外面，静寂无声，对面楼上的灯光透过夜幕照射过来……地面上草丛间黑黢黢的，哪有一丝白色？我心中不禁一沉，哎，看来不会下雪了。我带着遗憾，关上窗户，重新上床入睡。
　　夜晚分外静寂，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睡。脑海中闪现出许多画面：天阴沉沉的，人行道旁冬青丛上落满厚厚的尘埃，老树枯枝树皮开裂在风中摇曳着；环卫工人戴着口罩，推车拎帚，在雾霾中忙碌着；街上人来车往，洒水车鸣叫着驶向远方；炊烟袅袅，麦田里的冬麦蜷缩着，原本绿油油“麦浪”纹丝不动，蒙着一层泥灰色的浮土；冬季诗歌晚会，大家酒意正浓，相约外出寻梅，却无皑皑白雪可踩踏……
　　潜意识告诉我，这人世间需要一场雪，我们每个人心灵深处更需要一场雪。
　　一觉醒来，就听见窗外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响声了一片。我来不及多想，急忙穿好衣服，推开窗户。一阵寒冷的，潮湿的风夹带着白色的颗粒扑面而来。是雪花！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外面，成了一片苍茫洁白的世界。雪花，在风中肆意飘荡着，自由飞翔着，这晶莹剔透的白色精灵，惹人爱怜的白色蝴蝶，在天地间不知疲倦地吟诵着歌唱着舞蹈着……“下雪了！下雪了！”孩子们在风雪中叫喊着，奔跑着，打闹着；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斜斜的脚印。冷风，掠过树梢尖叫着；雪雾，从天而降弥漫着。
　　外面，真正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成了一个雪花飘舞的童话世界，成了一个能够包容无暇童声和欢歌笑语的诗意家园。
　　是的，“瑞雪兆丰年”。尽管来迟了，毕竟来了。踩着冬天尾巴悄然而至的雪花，以纷纷扬扬的轻盈空灵舞姿，征服凄冷漫长的冬夜，穿越沉沉的黑暗，终于在黎明时刻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去年的雪，经过长途跋涉，在今年走向终点。
　　在今年走向终点的雪，尽情飘落，又走向远方，走向崭新的起点，走向春天的深处。
　　这是一场迟到的雪，这是一场及时的雪，这是一场幸福的雪。
　　我不再犹豫，我不再有片刻停留，推开屋门，向外面苍茫飘摇的风雪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