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4:56 编辑
0411 第14期 ——————————————
《编者按》爱之味
爱,是一首不老的情歌,被人们世代传唱。然有一种爱,却让我们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父母给予我们的爱,我们对父母的爱。 父亲、母亲,父爱、母爱,是永远写不完的文学素材。父母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这样的恩情,是每个人用一生都不能完全报答的。从本期开始,将以专版形式,连续推出“我的父亲母亲”征文优秀作品以飨读者。 日月常新,故事不新。但我们总能在相似中发现不同的爱,感受不同的情,因为每一个人的爱,都是那么地独特,那么地珍贵…… 一首小诗,一篇朴素的文字,都散发着浓浓的爱之味。 让我们一同向天下的父亲们、母亲们致敬!
16版
诗歌:母亲的生命与物质有关 330--- 作者:我本空灵
散文:故乡的芦苇 1822 --- 作者:孙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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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生命与物质有关(组诗)
作者:我本空灵
柴
此木不是一般的木。它质地坚挺
宛若母亲,傲雪凌霜的风骨
无论何时。不管何地。随时准备
献身熊熊火焰。燃尽自己
照亮一家老小,摸索幸福的路
米
粮仓睡着。季节醒着。母亲的梦
冰凉。粗糙的大手,滑过庄稼
枯黄的额头。一颗瘪粒衔在
鸟儿嘴里。母亲的视线,烘烤着
沸腾的铁锅,煮熟了干净的水
油
一滴。一滴。一滴。每一滴都是
母亲滚烫的血。清淡的菜。浓香的
菜,在母亲手中,飘着无限的温暖
土炕上,所有咀嚼的细节,都与
消瘦有关。而母亲最后品尝的
定是狼藉之后,清清寡寡的表白
盐
大海的胸怀。岩石的质地。这与母亲
仁义的坚守以及刚毅的品行,一脉相承
亦苦亦咸的岁月,母亲把自己晒成
一粒钙盐,增加五个儿女人格的硬度
而自己却在融化中,慢慢地,慢慢地
还原成阳光之下,一滴闪烁的晶莹
故乡的芦苇 文/孙国华 离开故乡许多年,最让我魂牵梦绕的是一片青青的芦苇。
那一片芦苇在村子的西面,因此我们的村子叫“西苇子”。小小的山村风景非常优美,它背靠一座巍峨的大山,怀抱一轮圆月似的清泉。冬天,大山像一面巨大的屏风,将凛冽的寒风挡在大山之外,即便雪花飘飘,村里也不会寒气逼人;春暖花开的季节,大山就成为一个绿色的摇篮,葱茏的绿意就那里流淌出来,将小山村濡染得眉清目秀,清爽可人。最妙的村子西面那个冬夏长流的泉子。方圆几十米,聚起一碧幽幽的泉水,像一块玲珑的翡翠,晶莹在村里人的心头。泉子像一轮圆圆的月,只是在西侧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似乎被嘴馋的孩子咬掉了一块。清澈的泉水就日夜不息的从那里流出,流向更远的地方,滋养了一片青青芦苇。
到了夏天,青青芦苇长起来,就在大山的怀抱,抒写出一片蒹葭苍苍。那一片青青芦苇牵着我眷恋的目光,藏着我儿时的梦。那青青的芦苇就是山里健壮的孩子,在温暖的阳光里疯长着,眼看盛夏刚至,便已茂密而幽深。远远望去,像是一朵墨绿的云,贴在村子的额头上。这片青青芦苇不但为村子增添了幽幽绿意,也是一个天然的避暑胜地。每当酷暑难耐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就钻进茂密的苇丛,玩起八路捉鬼子的游戏。无论天气如何炎热,苇丛里永远是凉爽而迷人。到了白露为霜的季节,芦苇吐出长长的芦花,在微风中起伏,如千里春潮起,万顷银浪来。夕阳下,橘红的霞光在芦花上舞蹈,朦胧出一片迷离的韵致。而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悠的笛声,叫人平添了几分惆怅。
鸟儿被这景色所吸引,从大山的外面翩翩飞来,在这里筑巢生蛋,繁衍后代。很多时候,那些精致的鸟蛋成了孩子们的美味佳肴。而老人们则更关心什么时候把那长长的苇叶收回,留待明年包一锅飘香的粽子。
对于故乡的思念,就像窖藏的老酒,岁月越悠长,味道越浓厚。这一年,又到了粽子飘香的时候,终于被强烈的乡情所牵引,驱车回到久别的故乡。
望见了那座苍翠的大山,望见了那片青青的芦苇,望见始终缭绕在心头的炊烟,望见了那扇熟悉的大门。脚步软了,心儿暖了,“近乡情更怯”,我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故乡。
月是故乡明,今夜月不圆,月色却分外皎洁。把小小山村映照的清幽剔透。本想踏月去村头那片青青的芦苇地,寻访童年的梦境。推开门,却见一院盈盈月光,映照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在月光下包粽子。
她背对着我,坐在一个小方凳上,她的身畔有序地摆放着几个大小不等的盆。那个大一点的盆里盛着洁白的江米,盈盈的一盆泉水泛着明亮的月光,天上那月亮好像就是从这盆里生出的。大盆的两侧,一盆里整齐地摆放着长长的苇叶,不用问,那一定是来自村边的芦苇地。另一个小盆装满了红枣,那一颗颗用泉水浸泡的枣,圆圆的,红红的,多像一颗颗圆润而鲜活的心啊。
母亲低着头,专注地包着粽子。她先从盆里拿出两叶苇叶,叠好,拢起。然后又伸出一只手捞出一把江米,放入拢起的苇叶里,再挑出一颗红红的大枣,塞在江米中,双手三下两下就包成一个三角形的粽子。最后又拿起一根细细的马莲,一手抓住已经包好的粽子,一手将马莲紧紧缠绕在粽子上,一圈,两圈,用一根细细的马莲把对儿女的牵挂,对儿女思念紧紧地缠绕在那个小小的粽子上。包好缠完,她似乎很满意,把包好的粽子放在明亮的月光下端详了一会,轻轻放在另一个盆子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江米少了,枣儿少了,粽子装了满满一盆。母亲抬起头,用手理一理有些纷乱的白发,一边用手捶一捶有些酸痛的腰,一边端详着那满满一盆粽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在虔诚地拜读一幅温馨的画,我在默默地瞻仰一个感人的镜头。我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静静观看,我要用泪水将这朴素的底片好好冲洗,永远刻印在我的心底。我要用心印牢牢地封印、存档,让这温馨而动人的一页永不退色。
我的白发亲娘啊,你哪里是在包粽子,那粽子里包的哪里是一粒粒江米,那是天地都难以盛得下的深情。那不是一颗颗红枣,那就是你那不肯衰老的心。你知道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城里,你就在皎洁的月色里为我包起了粽子。你是将人间最为美好的情感包进粽子里,叫儿女们慢慢品尝;你是在叫我们知道,天地有疆,母爱无边;时光易逝,亲情不变。泪光中,看着披一身洁白月光的母亲,看着母亲那俯仰有致的动作,看着母亲被时光漂白的头发,看着母亲那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我想起了孟郊的那首《游子吟》,想起了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终于明白了,我何以对故乡那片芦苇念念不忘,因为那片青青芦苇的边上有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那个小山村里住着我的白发高堂。
17版 诗歌:如果是梦 140 --- 作者:王蕾
诗歌:父亲或老牛 110 -- 作者:黄鹏 散文:父亲的土地 3248 -- 作者:辛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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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梦
作者:王蕾
如果是梦,就可以
减去一段泪水相隔的距离,就可以
看见娘的蓝头巾,被风
翻来覆去,就可以
闻到一匹白马或黑马劳累的气息
如果我伸手,就可以
摸到它瘦骨嶙嶙的良善、温驯
我说娘亲,在想你的夜晚
恍惚中,你是那匹古道西风的动词
驮我走过流水的小桥
三五点寒星下,有一盏灯火是家和心跳
父亲或老牛
作者:黄鹏
那年春天,大地一片翠绿
农忙时节,促然返乡的父亲
决定将荒芜两年的土地耕种
没有牛,父亲穿着破旧的解放鞋下地
无边的荒凉随汗水碎开
躬身、迈进,向前迈进的同时
父亲总忘不了甩响虚幻的鞭子
对着空空的山谷,吆喝几声……
父亲的土地
作者:辛贵强
我爹用一块本色难辨的毛巾捂着一头短茬的苍白头发,弓着他那一米八还多的高大身躯,吃力地拉着一辆装满各种工具的破旧平车,走向高高的黑圪堆坡。他要在太行山这个产生过一个著名寓言的地方,完成一个农民浅显而又艰深的哲学命题,走进一个具有普世价值的隐喻中去。
黑圪堆坡的山坡上,斜铺着5亩坡地,大雨一下,跑水跑土跑肥,加上地势高,气候凉,是每亩定产只有50斤的等外地。大集体作业时,这块地只种些黍稷、黑豆等小杂粮,或者土豆、萝卜等菜毛毛,捡着一个是一个。分责任田时,别人为能分到好地、近地、省力地,争得红眉毛绿眼睛,我爹却一反常态,要下了这块春种秋收都费时费力的远地、赖地。他认准的理是,越是这样的地,才越有改造头,越有潜力可挖,在他的算计中也越有光沾。我爹拨拉的算盘子儿,和别人不一样。也只有憨人笨人的我爹,才会有独自一人在这块坡地摆开阵势大兴土石的笨主意。
二 本来,我爹完全可以不在山坡的黄土里与石头、泥巴死磕。他二十岁时就当兵走出了村庄,靠打一张吃苦吃亏、厚道做人的牌,很快入了党,当了炊事班长,并有资格转业到太钢设在晋中太谷县的结核病院,成为拿薪水、吃皇粮的公家人,并把母亲、我和大妹也接去做了职工家属。可“六二压”(六二年国家为应对困难时期实行的机关厂矿人员大下放)开始后,我爹却一心要挤进下放人员名单中来。在那个饿死人太多的年代,爹怕随撤销了建制的单位到太钢总公司后,把我们留在太谷一个个都饿死了。
可返回老家后不久,他便发现打了这辈子最臭的一张牌。在三年自然灾害的冷酷世相年代,太行山变得养活不起她的子孙了。家里先后增添了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加上母亲体弱多病,赡养爷爷奶奶,使我家陷入极度的贫困与饥饿之中。大个子、大气力也是“大肚汉”的我爹,因更多挨饿连颜面与尊严也难保全。农忙时队里经常让家里往地头人送饭,有的人饭拿多了吃不完,就递给我爹,说你肚子大,你吃了吧。我爹虽然也推让一下,可谁也看得出来,推让得一点也不坚决,仅仅是做了个姿态,就接过来吃人家的剩饭。村里人办婚丧事吃大锅饭时,中午都要做一顿难得一见的小米干饭。那些下作的人盛上饭却吃不完,也把剩下的饭往我爹碗里拨,好像我爹就是个腾饭的。这时我初中毕业,回村参加劳动,有着这个年龄敏感而强烈的自尊心,感到遭受了极大侮辱而怒不可遏,火楞楞跳过去一把将那人搡了个趔趄,嘴里吼道,滚你娘的蛋,我爹吃不饱不会去老锅里抄吗,用得着吃你的剩饭?我在心里对我爹喊,爹呀,你争点气,你曾经是在外工作的人,你获得的奖章披挂起来金灿灿一胸脯,干嘛要为半碗剩饭而折腰?可我喊不出来,因为我多次看到,爹在劳动归来的途中,因糠菜填肚的能量耗尽而头冒虚汗,脚步虚飘,摇摇晃晃像一片一风就能吹跑的枯树叶。
三 如何改造黑圪堆坡的这块坡地,当过生产队长的我爹早已成竹在胸:从地的最下方入手,向上分梯次砌几道石堰,每道石堰里边修一块地,使之成为一垛梯田。我爹不懂几何,可知道采用这种分级改造方法,加上在每块地起高垫低,就可以将地块的坡度化解掉。加上增加肥力,改良土壤,原来的“三跑田”就会变成保水保土保肥的优质高产田,使地里打出比承包定产多出好几倍的粮食来。
我爹先拿地中间一块裸露的巨大卧牛石开刀。拿掉它既增加地亩面积,也好耕作,还有了砌石堰的石料(修地还会起出好多石头)。俗名青石的卧牛石与大山连体,有根,不好对付。可我爹不是吃素的,我爹手里的铁撬也不是吃素的,运用杠杆原理,地球都撬得起来,何况一块卧牛石!我爹先把卧牛石周围的土刨离,露出巨石的根,双手握紧铁撬往石缝里扎,每一下震得虎口发麻,可仍然卯足劲一下一下扎,终于将铁撬底端的“鸭嘴”锲入石缝,咬住了石头。爹把身体压上去,用体重和臂膀产生的合力,一紧一松地压,压,压,一块石头便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在咯嘣咯嘣的痛苦断裂声中,与卧牛石分离开来。接着,用锲子破,用老锤砸,直到将石头破成理想的大小。
我爹坐下抽几袋烟,站起身把平车顺过来,将车尾插到一块大石头的下边,用铁撬撬动着往上移。可那石头像头倔驴,坠着屁股掉着腰胯不肯爬上去。“倔驴”哪里知道,它倔我爹更倔,把握好支点、力点,一下下撬,“倔驴”便扛不住了,极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哼哼唧唧爬上了车尾。我爹转到车前,把车辕压下来,伸出一只手左一掰右一扭,“倔驴”就下滑至平车中间合适的位置。我爹弯下腰,憋足劲,用一股冲力把车推到地边,缓缓仰起车把石头溜下去。
在地的下边,早已挖出一道壕,先用大块石头坐好根,再一层层砌上来。砌石堰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七角八楞的荒石必须找出一个面来,垒砌时还要凸对凹,楞对壑,石头的形状和大小都要对上号,偶尔也用锤子敲掉一块,或用石片支垫一下。爹的手撬变成了一根魔术棒,别,牵,推,摆,那些长的方的不规则的石头便各就其位,互相咬合,既具有永久性的牢固,还有美观大方的欣赏性。
在这太行山深处的黑圪堆坡上,每天都上演着一个老农与石头较劲的情景剧。卧牛石终于被我爹一块块撬起,分化、瓦解掉;地里所有妨碍我爹种地的石头,也被一一撬起、挖出。一道道石堰设起后,靠地的一侧会出现一道深壕,正好用来填埋碎石头。再将高处起出的土回填进来,就有了足够厚的土层。为了节约时间,爹早晨来时就携带了中午的饭,日头当顶时,就在山坡生一堆火,热了饭吃。爹还在地头搭了草棚,吃饭后在里边歇会晌,爹变成了半个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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