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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文学的能级跃迁
文/殷晓媛
早在1900年,诺贝尔奖获得者、德国物理学家马克斯•普朗克就提出:物体的能量变化是不连续的,物体通过分立的跳跃非连续地改变能量,其能量值只能取某个最小能量元的整数倍,由此提出了量子假说。在量子力学上,将原子在光的照射下从高(低)能态跳到低(高)能态发射(吸收)光子的过程称为“量子跃迁”。
德语属世界九大语系之首的印欧语系、日耳曼语族、西日耳曼语支,在欧洲拥有除英语外第二广阔的使用者群,它的刚性、严谨、铿锵有力,在当代充分的代表了一种硬核的、冷凝的、胆汁质的能量存在形式。
狭义的语言是文学的基本粒子,广义的语言则是统摄思想进步历程的网状体系。从时代来看,德语的发展显现出神经元式结构。自中世纪初期产生德语概念,各种方言星罗棋布,构成了德语最初的版图。八世纪时产生了古高地德语最早的单词表,九世纪出现Hildebrandslied等连贯文献。12—16世纪马丁•路德将圣经德译,确立了标准德语的基础。19世纪中期,中东欧哈布斯堡君主国的众多城镇都在使用德语,布拉格、布达佩斯等开始日耳曼化。随着格林兄弟开始编纂《广泛德语词典》,以及康拉德•杜登《德语全正体书写字典》出版,德语的规范化开始以更精确的标准纪年。
德国文学的发展与语言是两条时而并行时而交叉的曲线。中世纪德国文学包括宗教文学(如《乌菲拉主教的圣经译文》《梅塞堡咒语》)、英雄史诗(《尼伯龙根之歌》)及骑士与宫廷文学(《希尔德布兰特之歌》《亚历山大之歌》《恩斯特公爵》)及抒情诗、游吟诗。经巴洛克时期(奥皮茨写成《德国诗论》)进入18世纪初的启蒙运动阶段,哈勒、克莱斯特等众多诗人涌现,1767年狂飙突进运动拉开帷幕,哲学、文学全面风生水起,18-19世纪的古典主义时期更是涌现出浩若繁星的众多大师之作……德国成为了当之无愧“诗人与思想家的国度”(Das Land der Dichter und Denker)。
量子从低能量级跃迁至高能量级吸收能量,从高能量级跃迁到低能量级释放能量,宏观反映在文化上,便是包容与先锋、和缓与快进、平衡态与激进态的态势切换。例如18世纪以歌德与席勒为领军者,崇尚自由、创造、摧枯拉朽、对抗理性为宗旨的“狂飙突进”运动,实现了德国古典主义跃迁向浪漫主义的过渡,其能量巨大,涤荡一切。阅读德国历史不难发现,该时期德国经济落后、割据严重,全国分为300多个小邦。外在环境的滞后消极和文学领域的能量囤积形成鲜明对比。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广义的守恒,即宇宙自身秩序平衡的必需。
19世纪20-60年代,德国经历了二战的浴血洗礼和战后迅速的复兴崛起。这一时期涌现的诗人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战争的烙印。本期译介德国诗人中,出生于1929年的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贝格尔,是著名的战后作家,第三帝国兴亡的见证者,曾为美军做译员,在德法两国学习哲学与文学,后加入先锋文学团体“47社”,进行多种文学样式的创作,很快声名鹊起,如今他已著有50余部作品,折桂多个世界级权威奖项,是德国最富盛名的当代诗人和作家。他的作品以深刻的批判性著称。1912年4月,泰坦尼克号撞冰山沉没,伤亡惨重,演变为一场空前海难。其中曾出现过几次转机,比如“加州人号”收到了来自泰坦尼克号的信号,但由于船长罗德玩忽职守,轻率妄断,导致泰坦尼克号错过了最佳营救时机。为此,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贝格尔在诗中给予了辛辣的讽刺,表达了其人道主义的愤慨。
同为生于40年代德国的诗人约阿黑姆•萨托柳斯与迈克尔•克吕格的风格则有异曲同工之妙。约阿黑姆•萨托柳斯是诗人、翻译家,也是法学博士和雕塑家,因此他的诗歌刚劲、精确、犀利、富有线条感,而迈克尔•克吕格曾攻读哲学,又多年从事编审工作,故其作品多有出世之感,精炼深邃,字字珠玑,常采用“留白”的开放式结尾。他在本期中的《诗学拾遗》一组峰回路转,颇有嚼劲。似乎游离于时光洪流之外,却又隐隐含有一个年代的缩影。
生于50年代的乌韦•科尔贝,曾游历多国,涉猎诸多领域,其诗歌创作也同人生经历便富于变化,精彩诡谲。本次选译的诗歌中,我们既可以看到朗朗上口、逸趣横生的口语风格作品,也有迷幻鲜艳、神秘莫测的浪漫主义之作,时而明亮纯净,时而慷慨激愤,自然、幻象、抉择、死亡,都曾在他诗作中占有一席之地。
作为60年代初诞生的一代,随着文化的多样化和跨界化,诗人迪特尔•M•格拉夫在前一时代诗人风格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视觉艺术的成分,这与他与表演艺术家、音乐家等多种艺术形式进行跨界合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使纯粹由文字编码的诗歌拥有了直观反映主题的效果,具有了画面的穿透力和冲击力。
诗歌既是高度个性的,又不可避免并义不容辞地带有民族的时代记号。战后欧洲从低迷中重建的轨迹,也正是诗歌穿透艺术形式壁垒、全息性吸收能量的过程。从内省与叩问,到奋起与蜕变,从睿智严谨,到跨界创新,德国诗歌宛如顺流而下的菲林,将我们带入时空演变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