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信子 于 2016-3-27 16:07 编辑
也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礼物
西川译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并不使人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看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这首诗很多人喜欢，也有些人看不明白，也有不喜欢的，觉得简单又无风采，不浪漫；相比之下，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好象更受国人的欢迎，容易理解，温馨，读起来更是顺口。那我在这就分析一下《礼物》这首诗，顺便把它和海子的那首诗简单对比一下。 我是很喜欢《礼物》这首诗的，在读一首之前，了解一下诗人是很有必要的，这样你才能很好体会诗人的内心及表达的思想，而且最好你有似诗人一样的生活经历体验，这样容易形成共鸣。但在这里我就不对于这个也曾想自杀的波兰诗人的人生经历进行展开介绍了，现在大家百度都很方便，我就直接分析这首诗歌。 这首诗的题目叫礼物，那么礼物是什么？不难理解，就是幸福的一天。那么幸福的一天是什么样的呢？诗里描绘，就是在雾刚散去，太阳还没升起的清晨，金银花（就是忍冬花）开着，而蜂鸟在采食花蜜，而他在花园里劳作休息。有些人说这是很平常的一天啊，的确，如果哪天你也那么清闲，能在自家的院子里锄草养花，累就就歇一歇，放下世上的一切，无忧无虑，那是不是很幸福呢？而从花鸟再到人，这世界如果每天都那么有秩序，那么正常，那么世界是和谐的，那每个人都是幸福的.但这幸福其实也来之不易，从哪看出呢，因为有“雾”，要“雾”散了，幸福的日子才开始，这是一个隐喻。那么作者以前不是也经历的种种磨难吗？现在都已散尽了，都也过去了。 那米沃什他自己的“雾”是什么？ 花鸟花园这只是表面的幸福，这表象的幸福其实每个人稍努力估计都可以得到，但表面的幸福不代表着真正的幸福。接下来再看这几句话：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并不使人难为情。
这几句我们分析一下，虽然说60岁的人（米沃什在写这首诗时60岁）基本上什么都可以放下了，但是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像他那样的，“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没有欲望了，对金钱对权势，对别人的拥有都不羡慕了，说明是很知足了。话说是很轻巧，但是真的换做是你，你真的能做到吗？人活在世上除了用抵住外来的诱惑外，最大的困难是战胜自己，而让人最痛苦的是过去的不幸，但米沃什也把它忘记了。而且每个人在世上也难免范错，也许也会做过一些不堪回首的事呢，但是他也原谅了自己。一个对外无所求，对自已已经宽恕的知足的人，不就是一个很幸福的人了。反过来说，米沃什认为对于现在的所有他已感到十分满意。他也在告诉我们一个很平凡的道理，每个平凡的一天都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每天都是幸福的一天，只是我们过多的思想左右了，只有你放下一切了，知足了，才会觉得幸福。 “直起腰来，我看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这最后一句可以说是神来之笔。一是把场景放大了，由小小的花园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到整个世界。二是使中间那几句让人压抑的情绪（估计读到哪几句没人会轻松）释放开来。同时“蓝色的”唯一纯正的形容词让整首诗艳丽起来。这短短的一句，其实一点也不比前面那么多句话份量轻。为什么呢？我们可以看一下，前面的花园是诗人现在的状况，中间的那几句是诗人对过去的反思。那么未来呢？前面写的雾，和在这里的直起腰是呼应的，都隐喻着过去的种种迷茫和沉重的苦难。现在的生活是美好的了，最后再用大海和船来暗喻未来的生活更美好，与李白的诗：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有些相通吧，那么整首诗的结构就非常完整了。 这首诗的修辞，通篇朴实无华，唯一纯正的是形容词是最后一句“蓝色的”。但是否整篇干燥无味呢？深有体会的读者应该不会。无论什么东西最终都是返璞归真吗？给太多的描述，太多的形容，会把读者限制在作者自己设定的范围内，而中国的古诗也是非常简洁，比如“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没有花笔墨写花雨人燕，但每个人都能想到情景，都会体会到作者表达的感情。也许《礼物》这首诗中场景对于中国人来说有些难于想象，中国人家里没有花园，但对于国外的人基本每家每户都有花园，容易想象鸟语花香的花园，每个人的花园虽不一样，但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美好的花园，一个宁静的清晨，所以米沃什选择了不描述。而我们国人的的现代诗就喜欢用形容词，或者不断描述，恨不得满篇都是，结果表面上看上去很美，看上去很仔细，但读者反而难于体会，作者把自己的诗给套死了。像米沃什这首诗字数虽少，但是每一句每一字都寄意深远，像前面的几句在花园的描写，读者不知不觉想到那个清晨的花园是怎样的。然后后面的这核心的几句：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并不使人难为情。
都会让你浮想连连，为什么不占有不羡慕，他又受了什么不幸，他的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然后你又会不知不觉对比你，有过他的苦难吗，做过了什么不堪的事，原谅自己了吗，你会像他那样吗，你会幸福吗？诗就像蜡烛，小小的光一下照亮了整个房间。 最后我们来对比一下海子的诗吧，我们先看一下海子的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和米沃什一样，海子也要做一个幸福的人。但是他的幸福是从明天起，而不是现在。那么明天的幸福会不会来临，这很说得准，至少现在还没来临，而且基本上可以推断现在他是不大幸福的，由自身的不幸福才会有最后他也挺担心别人的不幸福，所以还要祝福他人。那么海子所希望过的幸福日子是什么呢？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等等，好象也不难做到，但是做到了又怎样，这只是表象，没有内心世界的反省，就没有来自内心的幸福。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博士霍华德在1988年4月曾发表过他的毕业论文《人的幸福感取决于什么》，在2009年调查研究后又更正了那时的结论，最后他以《幸福的密码》为题发表在《华盛顿邮报》上，因为这篇文章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导致当天的这份报纸就加印了6次，该论文的结尾，霍华德博士总结说：所有靠物质支撑的幸福感，都是不持久，都会随着物质的离去而离去。只有心灵的淡定宁静，继而产生身心愉悦，才是幸福的真正源泉。而海子这首诗歌，可以说是用物质的表象来支撑的，而他的内心淡定宁静吗，至少我们看不出来。只是让人做了这些事情会觉得很幸福，但是做了以后真的就会幸福吗？如果真的幸福，诗人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其实仔细一想，这首表面上看起来是正能量的，但是读了它之后其实它骨子里透出的是负能量，会让有些脑残的人，动不动就只想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如果我的孩子从小就背下这首诗，然后就一直认为幸福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没有经过生活的磨练，自己内心的脱变，一直幻想着这样就是幸福的生活，是多么的可悲。而现实中真去会有一直做这些的人，估计部分都是心里是有些问题的，但是如果他们做了的结果，还是没觉得幸福，那么悲剧可以还会上演了。这里不是说这样的生活不是不幸福，我们的生活方式多种多样，不管你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只有内心感觉到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而海子感觉到了吗？让一个还没领悟到真正幸福的人来说幸福，和央视到处问：你幸福吗？不是一样效果吗？所以这样的诗歌最好不要拿来做范本。 诗歌可以说是灵魂的指明灯，但是中国的诗歌，很多都起不了正作用，不仅起不了，有时还直反作用。现在的中国诗歌很多只能是表面的诗歌，没有从生活的内部，从真理而来，当然也就进不了人的内心。在这物欲横行的时代，没有什么诗歌来洗涤灵魂，在黑暗中没有指明方向，注定了这个时代永远是那么燥动。海子这首诗里虽然笔墨很多，写了那么多生活的场景，其实还不如米沃其只写一个生活的场景来得实在，最关键的是海子没有告诉我们幸福是怎样来的，只是描述了他理解的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可能导致了很多人误解按诗里这么生活就是幸福的。而米沃什明确的告诉你，他的幸福感是怎么来的，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坚定着这永恒的真理，生活要经磨难，风雨之后会有彩虹，希望总在不远方，这不是满满的正能量吗？ 两首诗的写作技能方面的我就不再对比了，网络上批评海子的这首诗的人也不少了（但话又说回来了，中国能写到海子这种水平的诗人也没几个）。这里最后再提一下海子诗歌的最后一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因为整首诗的思想比较空洞（也许浪漫主义的诗就是这样吧），整首诗不免发虚，所以这一句也只是个口号而已，可能喊得顺嘴而已，没什么可以推敲回味的，对比一下米沃什里其中的一句就很明显了，比如“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并不使人难为情"，读了会让你反省半天。细诗全诗，你也发现米沃什他那时也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忍冬花（就是金银花）开的季节是3-6月份，所以他那时是在春天的花园里，直起腰，也看到大海，但是人家没有出声，沉默着，安安静静的的干着活，累了休息，一切都沉浸在平凡生活的幸福之中。 两个面朝大海的人，在春天里，一个沉默着，一个呐喊，但谁真的幸福呢？ （附：在这没有诋毁海子的意思，现在就诗论论诗，个人一些愚见）
2016.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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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27 16:06:13
发表于 2016-3-27 17:4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