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野珺雪 于 2018-4-27 09:34 编辑
瞬间的微光(代序) 冬箫 在诗歌的创作中,微光一词是所有诗人熟悉而喜爱的。如果从宽泛的角度而言,诗人的热情就是承接着这样的微光而得以延续。譬如爱伦·坡就有过这样较为极端的说法:诗表达的是受到刺激后的瞬间诗感,而这种刺激和诗感无法持续长久。这就是说,诗歌的思维方式类似于“顿悟”,与禅是天然的同质。 青萝的所有作品,就是在这样的微光中得以顿悟、感受、离散而后发酵完成。期间的喜悦与迷醉、寂静与孤单、高贵与光亮只有她默默经历着、感受着。或许这和她远离喧嚣的诗歌中心有关,也或许是她并不愿接近这样所谓的“中心”,她坚守着自己的那份真挚、那份纯洁,也同时坚守着一份孤独与自傲。当然,她的作品却并不冷漠,相反总会流淌出一种追溯与希冀,这样的自然而谦卑,让她的作品处处飘溢出百花的香味和大自然的恬美,这也正是我愿意认真阅读这部诗集的原因之一。 说到恬美,无外乎恬静和美好。纵观青萝的作品,恬静是她的诗作生长的根基。譬如“低下头把卑微的身躯缓缓点亮/我在枝头燃烧,白雪/在我身边簌簌落下”“这亿万朵阳光,以及/阳光下的浮尘/柔和到令人窒息”“秋夜每每藏有小刮刀/一年比一年钝蚀/我们的衣襟,发肤,我们的/感官 却一年年累积着伤”。这些充满诗歌经验的作品无疑体现了她驾驭“诗意”的能力和传递“感受性”的能力,也意味着她获得了能对当下处境说话的优势,这对一个女诗人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在当下,有许多的诗人总是被一些“外界因素”所困扰,他们不愿意静下心来说话,或者说不会静下心来说话,久而久之,他们逐渐丧失了对生活“淬炼”的技能,更丧失了对主体体验融合的能力,他们总是在语言的表面悬浮,有的甚至在名声与鼓吹中漂浮,那么,他们的结局就只能是尘埃,甚至是尘封之下的尘埃。而幸好,青萝保持了这样的恬静和坦然,并向着美好展示着自己的精微与亲切。 生活就是一条越野跑道,或许崎岖,或许本没有路,但你永远需要向前奔跑。而奔跑需要目标,这就是追求。诗歌中的追求来源于自我的一种“原始力”,它可以摆渡我们的生命,并在摆渡中感受生命的秘密以及它释放的力量。美好的力量总是所有诗人期盼的,但它获取的方式却因人而异,考验的也是一个诗人穿透心灵的能力。而从青萝的一些作品中,我们还是发现了这样一些端倪,比如她的《剩余的部分》: 许多冻僵的词语 在记忆的火边慢慢温软过来 总有一些是被岁月辜负了的 还有一些已残破不堪 这部分都该删去 剩余的,我拿来下酒 在这个冬夜,就着一场 猝不及防的大雪 并且,我知道许多年后 这些剩余的部分,仍可用来下酒 我们说“词语”是人世间最富感召力的东西,它可以热血澎湃,也可以冷若冰霜。这样一个“冻僵的词语”可以表现为作者的苦难、孤独与失落,用它来阐述“剩余部分”显然是直接的一种灵魂触及,它像一把刀,力透纸背。而此后,作者却话锋一转,让它“在记忆的火边慢慢温软过来”,更加深了对原先那些“词语”的不舍,可见钟情。而后,作者努力删去了“残破不堪”,忘却了“被岁月辜负了”的,选择了“剩余”“下酒”,与孤独对饮,与往事对饮,与剩余的美好对饮,那种凄美足可催人泪下,这似乎就是一个选择在黑暗中吟唱的歌者,只闻其悠远苍茫之声,不见其忧郁影单之身。然而到了此刻,作者还是意犹未尽,又故意设置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让这样的冷、孤、苦一下直抵痛处,就像一个烙印直接按在了心脏之上,让“我”“许多年后”“仍可用来下酒”!这就是面对苦难的“美好”写作,是在困苦中敢于讴歌的诗人风貌。这也是一种爱,从刻骨铭心中找寻出美好的一种爱的方式,它当然属于底层写作,但绝不是哗众取宠的一种噱头。 这或许也是青萝忠于生活的一种表达方式,她从最直接的本位生活出发,去感受了更多人的“吟唱”,而这种吟唱却绝不限于表达自我的小情绪,就这点而言,青萝也有一些较为出彩的作品,比如她的《旧时光》 落叶重新回到枝头 火焰便会熄灭 可它不能。风从低处 吹来斑驳的旧时光 艳丽在暮秋,相互摩挲糟蹋 骨子里奔涌而来 单薄。速朽。 只需这一瞬间坦坦荡荡 余生卑微 向天空致敬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 上面爬满虱子” 她把张爱玲的一句“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虱子”转嫁到我们所有人的“旧时光”,其实正说明了她对生活有着独特的自省。她当然明白张爱玲那样的世界认知,但她却想更进一步,要让人不仅停留于认知,更要去珍惜“这一瞬间坦坦荡荡”,甚至还要用“余生的卑微”去潇洒地向天空致敬,这才是有光亮的人生,哪怕是微光。 当然,她的作品在经历微光后,更有许多耀眼的光亮显现,比如“嗨,把阳光翻过来/让这些厚厚的松针闪闪发光/它们都有美丽的名字……是时候好好享受一下暖阳了/如果背面晒不到/不妨转过身来”(《重阳之阳》),“桂花的香气,多年来/它就像潜藏在我身体里的痼疾/到深秋,便喷薄而出”(《桂香》),“我们都需要忍住摘离的疼痛/用果子,回应春天的万物生辉”(《结果》)。凡此种种,从中都袒露了诗人的内心,那种温暖、善良、澄澈和博大,而这也是作为一名诗人所需要的最本真的心灵世界。 正因为如此,诗人在她所有的作品中,在场感是十分明显的,她没有那种灵魂乌托邦的理想。生存形态只存在于“我”对事物、乡土、人情的感官审美,也是对这些物质的经验升华,她总是以一种留恋、向往的心态去剖析、解构一种生活甚至是过往的生活,这既让她的作品更加纯粹,充满宿命般的生存空间,但也同时对她的作品方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我相信,当青萝在不断寻找新的“微光”之后,她一定会完成她生命的又一次转身。 (冬箫,中国诗歌学会理事,曾获中国徐志摩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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