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高地的脊背上写下墓志铭

萨迦

神在高地的脊背上写下墓志铭

题记：荒谬的人，更容易感到悲伤。

1

在高地，神是最欣荣的。日月、星子和一切位居高处的事物，都是神的化现。

它们似乎总在身边，又时时供人仰望。跪，是一种决定看见的方法，朝下寻看一切在高处的事物。

是的，这足够荒谬。当我愿意用一种肤浅而错误的方式去解读高地之神，我便能够将身子直立起来。

2

学会平视，并不那么轻松。总有让你低头颔首的人随时出现在你身边，也总有人在你面前自觉地垂下头颅。

不止是人。臣服于事件的人往往更容易在事件的怒视下，保持弱小与卑微。

很多恐惧与不安是看不见的。很多懦弱与空白是无法证实的。

所以，我们总把最凌厉的部分交给自己，把最柔弱的部分交给神。

一边惩罚自己，一边乞求神的惩罚。

3

在高地，风雪是神，牛马是神，山水是神，过去与未来皆是神，只有人不是神，也只有人终生忙于做神。

这足以让人感到悲伤。万物让我们跪下来，我们便跪了下来；众生让我们抬起头来，我们却早已经习惯了将额头埋在土壤里。

土壤里，一半是大地的恩赐，被称之为神的犒赏。另一半，是自我掩埋的过程，被理解为神的加持。

一切都与神有关，一切都与我们自己无关。

4

在神的摇篮里，有一部分内容，叫嘲讽。

念珠在上，素食的人群在檀香的吹捧下，手持白刃，把挡路的人杀死。然后满目悲悯的把更加弱小的生命，捧到最安全的地方，让它们活下来。

5

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和蹲在牛圈里的女人，同时被月光照耀，又同时被长夜取缔。叫不出爸爸的孩子们，一群又一群光着脚丫跑着神的草滩上。

活着的佛，用一块块金砖，堆砌信徒的功德。被证悟的，是高床软枕和温玉软香。

当然，神一直活着，从来不曾批判什么，也从来不曾告诫过谁。

6

莲花、香火、神坛……圣洁的，是神的居所，在斑驳的人心上。

与神毗邻而居的，是荒凉与不会做梦的石头。任凭风吹雨打，也岿然不动。

那些斑斑的字句和诗行，是另一个世界的。

那些变幻着的风云和浓墨重彩的图景，也是另一个世界的。

神的世界，圣洁就好。即使那么寒冷，那么贫穷，那么孤单。

唯一的信仰来自生育的血脉，是传袭的活水，无人追溯源头。

7

同时嘲讽简洁的，还有钢铁，直插在民间的功德箱上。

匍匐的神殿上，耻辱是最不能被提及的。譬如：活着的过程与身子里的毒。

以及被视为家神的野鬼和来自远古杂交的子宫。

8

在高地，阳光只能朝向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神的花园。

在神的花园里，连同一叶花瓣、一只蜜蜂都具足神的形象，供人参拜。

不同于贫穷的人们，肚腹是满的，脑子是空的。

这并不重要，懂得跪拜就好。

9

我想，我是爱着这片高地的。因为只有我一人看见了神，也因为，只有我一人从未看见过神。

于是我是荒谬的，也是最为悲伤的。

10

神在高地的脊背上写下墓志铭，如同一次风暴，席卷了一半苍生。

至于我，依然还停留在说不清道不明的真相里，细数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和兽。

我不区分他们，如同不区分我和神。

于是我是荒谬的，也是最为悲伤的。

碧霞青语轻语

品读，祝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