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0-3-20 14:49 编辑
1，捻着满额苍凉，一抬头，乡色盈满的天空如此邈远。
啜一口多氧的风，无数语言在心灵的内腑开出花来。
2，城南的长草里再也游不出那条小脚女人的路。
城西的阁楼再也藏不下一段泛黄的忘怀。城东的牌坊，还在述说一个不肯老去的人。
杨柳如老歌，拍着瘦削的双肩；郊外的池塘，还搁着那块沉不下去的明月。
（泪水下游，漂着苦情者的词素，词素的船头，伫立着谁的名字？
这名字是一段不可涉逾的距离、苍翠的一段呼喊！
曾经失去了地址，我是否还能居住在那些名字挤满的夜晚？）
3，乡愁是煮在酒里的善感的一张脸。这张脸返照的村庄，沿着68度的梦上升。
我看见所有关于乡愁的诗歌，在高处席地而坐。
有人吞着火，在心灵的灰烬上种植渴望，有人吐出了一地叫醉的思想啊，
有人放下漂泊的魂，在乡土站稳了脚跟。
4，为了偿还青春，我试探着再次吻你。
心事如阳光落在地上，就长出爱的花朵，那余香，还留在远年的素手上。
一杯盖碗茶，使午后变香；爱情如眼底风光，除了补偿时间，就是两三片枯叶。
5，河两岸，万木返回生命黑色的脑骸。它们是元素之叶，是根的元素。
我的幼年和未至的老年在两岸平行着，彼此观照，像眷恋对眷恋的悬望。
而老石桥在返青时残喘，涟漪也在咳嗽。童年是生命仅有的良药，通过残年疗治人生痼疾。
6，想起离乡的人，正背着乡井老去。他们喝下的，除了泪水，没别的佳肴了。
他们放弃了一切已知的事物，却放不下消瘦的乡情。他们是我茁壮的文字，遥夜深处的星辰。
引渡我到彼岸的人，这阵儿正围着炉火。闪烁的方言，如那把井土蕴涵的金色恩典。
7，那是穷人的额头，皱纹舒卷为人世的良知。
那是穷人淘洗过的黑暗，使睡眠祥瑞而甘美。
那是穷人梳理过的乡土，连石头也饱含仁义。
8，亡者登上高高的山岗，土唱俯瞰着芸芸众生。
他拾起了在世的足印，踏过云端。月光，是他作为孤旅者唯一的单衣。
他越过死亡，越过所有渴望再生的祈祷。那盏长明灯，那荒山野岭之外再度燃烧的黑暗之光。
死亡，完成了他生命最后一次登高。
9，还有母亲。她在世的性灵，通过一截意志中的墓碑，向尘世挥手作别。
她通过苦难建造了家园，通过一口气支撑了生命的尊严。
后来，她通过棺椁漂泊到了天堂。我们，只能通过追忆听到她前生的应答。
不！人世的母亲都是不死的，她们通过灵魂全部的赋予，成为被护佑者永生的护佑。
母性的家园，通过不死的爱，让福祉从生命到生命滚滚而来。
10，请上来，在神的区域倾听神的旨意。请上来，站在神的高度抵达太阳。
生命在废墟上破土，在老墙上寻找最早的房子，在草尖上探索最早的粮食。
请上来，在全部词汇的峰巅，让我们接受慧者的嘲弄，拥戴弱者的抒情。
请上来，可我们，该以什么方式下去？
11，老了，就像一帧不着色的绢本，收留时光的积垢，绾着流徙不止的叹息。
庭院，裸露着坚硬的骨感之美。那丛树林，枯干的枝条像无数脚丫伸向天空。
我那散文般的暮年，就这样娓娓写出：肃穆的残阳、宁静的旷野和远处庄严的山峦。
我在色彩之外沉睡，用白发与智慧共枕。
呵，谁眼帘一挑，就释放了灵魂？谁在青春之匙生锈之后，依旧打开了信仰之锁？
呵，谁偕我老去，从心灵到心灵，活成一曲不老的歌谣？
12，在故乡的屋檐下，谁是那些剪裁着轮回的劳燕？
在肉体闪亮过的所有婚约里，失意的人儿刨着誓言深埋在内腑的词根。
在叛逆者的仇恨里，仇恨将是他们的报应。在忠贞者的寂寞里，寂寞就是他们的爱情。
请回到纯粹，回到桃红灼灼的诗歌，回到屋檐下阴晴圆缺的呢喃。
13，羁留尘世，总有一个声音，像不朽的老屋，揣着静谧的惆怅。
千百年前，返还尘土的人，还在看田自心来，还在蒙福于稼穑。
无数来者的感伤，被不朽的美拯救之后，成为爱者之贻。
（原载《散文诗》下2006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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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20 14:4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