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儿时弹溜子
贡发芹
弹溜子,是儿时乡间一种常见的游戏。虽简单,但很有情趣,总觉得其乐无穷,始终不能忘怀! 词典上,“溜子”有两个意思:旧时官员出巡时逐站传索供应的一种文件;煤矿中一类槽形运输器械的统称。我这里所说的“溜子”是指小时候乡村里儿童的一种游戏玩具,一种直径一厘米左右的玻璃珠子,也有大到直径二三厘米的,也有小到直径不足半厘米的;透明无色,也有白色和花色的。叫“溜子”呢,还是“琉子”、“硫子”、“流子”、“镏子”、“柳子”呢,我到底没有弄明白,干脆就叫“溜子”吧,一种可以滚动滑行的玻璃球。 弹溜子这种游戏,两个人也行,五个人也行,十个人也可以,不受人数限制,非常简单简便,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一般在地上挖上几个洞穴,三四五六不等,根据人数多少任意确定。多数情况下为三个小洞,基本上成等腰三角形,边长随意,通常在一米上下。选择一个方向,从一个洞开始弹起,依次进完三个洞,为完成一局,谁第一个走完,谁就是大赢家,第二个走完,为二赢家,以此类推。为了获胜,弹的过程中,还可以向对家的溜子实施打击,将对家溜子弹到外围,远离洞口,让对家需要多次弹射才有机会进洞,以此增加自己胜出机会,增大对家失败概率。最后一个进洞者为大败家,败家要受到惩罚。大赢家要用自己的溜子弹二赢家一次,弹三赢家二次,弹四赢家三次,依次类推,最末一家最倒霉,被弹最多。 所谓弹,就是一种手指动作。食指与中指并排向手心适度弯曲成一个弧度,用一定力度夹住溜子,大拇指内曲,指尖抵住无名指,然后发力,将拇指指甲前的溜子弹射出去。弹射时要校准方向,判断距离,适当发力,才能达到目的。若弹滑了,没有击中,败家就会躲过惩罚,心中往往比赢家还高兴。 开始弹,溜子经常容易偏离方向,达不到目的地或超过目的地,长期练习,互相切磋,便熟能生巧,随心所欲,用力恰到好处,方向不偏不倚,距离不长不短。惩罚败家时,要有力度,才能达到惩罚目的,败家溜子放在固定地方,赢家使尽全力将自己手中的溜子狠狠弹向败家溜子,将败家溜子击伤,击碎为最高境界,如果败家溜子当场被击碎,败家还得掏出身上预备的溜子供大家弹击。败家溜子损伤越大越多,赢家越高兴,又蹦又跳,又叫又唱,忘乎所以,乐不思蜀,全然不顾及败家情绪。当然赢家也有失败的时候,每个人都对失败有深切感受。失败了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能因此甘拜下风,要进行反思,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仔细琢磨,认真苦练,增长技艺,增加技巧,下次转败为胜。 弹溜子的首要前提是拥有溜子,一是到邻庄供销社代销店购买,一是向货郎购买,一分钱一个。一周可能弹坏几个,需要几分钱,作为那时乡下的孩子,一周几分钱是不容易得来的,向父母索要几分钱买溜子玩游戏,肯定会被拒绝。没有办法,只有偷拿家中鸡蛋换取。这也是难题,要把鸡蛋藏好,等到货郎来到庄子上才有机会换取。货郎几天才来一次,不容易碰上,碰上也不敢当着众人面拿鸡蛋换取溜子,怕邻居告密或说漏嘴,招来父母苛责。先把鸡蛋揣在裤子口袋里,用手握住,假装若无其事,跟着货郎,等到货郎走到僻静处,再迅速掏出鸡蛋,换取溜子,有点像做贼似的,很是紧张。有一次竟然把鸡蛋攥碎了,淌了一裤子口袋,不但很丢面子,还在小伙伴跟前落下笑柄,让我惋惜懊恼了好多天。货郎很狡猾,他知道我们是背着父母干的,不敢跟他较真,就借机讹诈我们。那时一个鸡蛋拿到代销店可卖六分钱,可是货郎只给我们五个溜子,贪取了我们一分钱便宜,就这我们也心甘情愿。要么是拿鸡蛋到邻庄代销店,但专门前往邻庄目标太大,容易被父母发现。还有,家中鸡每天生几个蛋,父母心里都是有数的,偷拿鸡蛋只能一个月次把两次,否则会引起父母怀疑,家中主要靠鸡蛋换取烟火油盐,没有多余的供我们购买玩具。 溜子不够玩,但我又很想玩。于是就想办法,自制。开始是用砖块或石子磨制,但旧砖块磨出来不够光滑,也不太结实,容易被别人弹碎。石子质地太硬磨不成球状,质地太脆则容易破碎。这两种自制溜子,磨圆磨小不容易,如过大不圆,又丑又癞,非常难看,羞于拿出来。于是又想出新办法,就地取材,用黄泥烧制。烧制很有讲究,开始用一般泥土,和得很稀,放到火上一烧,就炸裂。屡次失败后,总结了经验,选择上好的黄泥,兑上麦糠,反复揣捏抟揉,增强稠度粘度,然后放在通风处阴干。不能放在烈日下暴晒,容易开裂;未干之前不能烧制,容易爆裂。阴干之后放到锅底柴火上煅烧,为防止爆炸,不能直接放到柴火上煅烧,用绒草包裹起来,慢慢烧烤,草烧完了,土溜子加到一定温度,于是加大火势煅烧,烧得红红的,透透的,然后再取出来冷却。冷却也有技巧,直接放在空气中冷却,爆裂现象还是时有发生,要放在青灰里慢慢冷却,才会减少爆裂现象。不过这样烧制出来的土溜子是红色,不好看。为此,我请教父亲,青砖是怎么制成的,父亲说烧红了灌上水闷捂。我于是得到启发,事先准备一碗清水,待到土溜子烧到一定程度,用火叉或者树枝叨出来迅速放到清水里冷却,红火球在清水里嗞啦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热气,就变成灰色的了。经反复多次试验,最终成功,但考虑到成功率不是太高,每次都要做几十个,总有十个八个是满意的。成功烧制灰色土溜子过程充满了乐趣,有了土溜子弹更是一大乐趣。我把经验传授给与同样家庭境况的伙伴,他们也都纷纷效仿,乐此不疲。 不过,家庭条件较好持有玻璃溜子的伙伴,往往不屑跟我们玩土溜子游戏,觉得太吃亏。我们也觉得自惭形秽,从来不主动逗他们玩溜子,但是当他们找不到玩家的时候,也只好主动跟我们玩耍,共同玩起来才是最开心。特别是在打猪草时玩得更多,这时会换一种惩罚方式,由败家赔给赢家一大把猪草,赔完了,再去打猪草。虽然失败会有些失落沮丧,但并不感到有太大的痛苦。 弹溜子,是我十二岁之前在乡下玩了好几年的简单简便游戏,现在已经见不到了。而今,远离弹溜子岁月已长达四十多年,但又恰如弹指一挥间。今天,儿童玩具尖端高档,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玩法复杂,极富技术含量,为满足孩子们的兴趣,再贵父母都舍得花钱购买,孩子们玩得也饶有兴致,特别投入,更有令人迷恋的手机游戏,具有空前的吸引力,孩子们玩起来常常“手不释机”、“废寝忘食”,但他们玩的只是热闹,玩不出我们儿时的门道;玩不出我们儿时的认真和执着,玩不出我们儿时深厚的情感和浓厚的乐趣,玩不出我们儿时动手制作的能力和认知事物的深透。 随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弹溜子游戏再好玩也无法再继续下去,它只能保存在我的记忆里了。
2017年3月29日—30日初稿于市政协文史委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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