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青的情商：曹操在《短歌行》里萌芽的人脉意识
文/罗森
读“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时候，感觉曹操是一个混混，一个小流氓。
读到“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的时候，感觉这个混混应该有点文化，有点脑子，起码算得一个愤青。
读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时候，感到这家伙肯定是一个胸无大志的颓废少年。这是轻狂少年时的曹操。
曹操崛起于乱世，对历史有着巨大影响的，是当世的大英雄，他能够萌发出伟人意识，并渐渐形成领袖人格，混混应该更接近这种璞玉体。原因有二：
一，因为欲望重，纵情声色，不事劳作，讲究排场…这样，在生存之道的选择上就局限在了争夺的行业上、运作的行业上。
二、混混在争夺之中为了不被优胜劣汰法则所覆灭，就必须不断地壮大自己，所以具有极强的群体意识。
“宁叫我负人，不叫人负我”应该是这中间的残酷法则了。
刘玄德也应是混混出生，但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江山，这样的领袖形象，实在只能站在人文的虚空之下，是一种唯美理想而已。因为太刻板，太原则。这样其决策力就有疏漏，就不能当机立断，就容易模糊大方向和小细节的关系，就容易模糊欲望和精神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中间的转化规律。
所以我读曹操这几句诗的时候，就会非得明显地感受到贫民意识下的领袖胚芽，很真实，很象。
一个苦闷的，甚至是找不到出路的，烦燥的青年跃然纸上了。
但是笔锋转处，却更加令人肃然。
如果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显示着对学识的渴望和崇拜，那么"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却将这种巨象细化到了个体。这个混混不同于人的地方在于想当学子，为结交某一个才识之士而“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看来这个平民混混并没有无度地沉溺于声色和发牢骚之中，原来那只是一个假象。可能那只是在结交朋友的时候的一种不当真的生活观的展露。那其实是曹操人脉意识觉醒的外象，也许这种失落的感觉会有很多共鸣吧！
"'青青子衿”可以具体地落实到人，可见这个混混是一个实干家，不光停留在"悠悠我心上“的空泛感慨上。
这个混混看见的很具体，而且看得很远：大野之中，食着野草的鹿鸣同样在引发着他的羡慕之心和浩荡之情。而觥筹交错的晏席之上，与“明明如月”的佳宾“鼓瑟吹笙'，又何等相似于今天酒晏结盟的人脉营造！而“何时可掇”终于暴露了这个混混的野心和私心。
但领袖之为领袖还在于手段。"越陌度阡"和“契阔谈讌”，“心念旧恩”，则可看出这个混混也曾穿过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访问贤士，并谦逊地劝导贤士委屈留下。也看出这个混混到处施恩，让欠了自己感情债的贤士念及旧恩。
其实这个人脉意识觉醒的混混很会诱导人，也蛮谦虚的，历史上的他明明是一个自我中心的霸主，诗中却丝毫看不到霸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月亮虽明，星星却稀，天气变化无常，南飞的乌鹊绕树飞了很久，仍然没有找到好的栖息之所。在这里可以看成是诗中诱导贤士归顺，也可看成是这位混混已经显露出了伟人的胸襟，也即对流落的人才的无所归依的婉惜。
此时读诗的人应该对这个诗人从肃然变成肃然起敬了。看来这个混混形象真的变得不一般了：诺大的天下贤士们竟然无所归依，难怪诗的起头有失落之语、愤青之语了！接着这个诗人开始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了：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个开篇在生活观念上非常入俗的人,其实是一个实干家,他不是一个空泛地说理论道的人。也可这样去理解那个诗开篇的混混形象:那是一种亲和力,为通篇弥漫的，结交贤良人士的饮晏气氛而注入的针砭时弊的共同话题。
通观全诗，从俗气但却非常契合那个时代的贤能内心的生活观入手，然后通篇弥漫着交际的饮晏气氛，在这个交际化的气氛之中逐渐坦露自己的胸襟气度和政治理想,通篇弥漫着谦逊之气和斯文之气,甚至是低三下四的求乞口吻。如果从根植于平民意识的发展观上去理解的话，该诗可以看成是曹操从一个愤青的混混意识逐渐蜕变成有胸襟有气度的伟人意识的转化过程，这个过程算得上曹操人脉意识的觉醒．
如果从饮晏交际上，以入世的、针砭社会不平的生活观为交际手段的共鸣话题上去理解，则是一个白手起家成为拥兵自重的一方权贵在人脉营造上的圆熟手法的铺陈。
从诗的结尾：“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上去看，那么一个忧心忡忡的诗人政治家，他的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天下归心！仅从这点上看，一个有胸襟、并脱掉了霸蛮之气的明达之士顿时跃然纸上了，因了这点，读着这首短歌行不禁让人对诗人顿生敬服之心。
《短歌行》/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译文】
对着美酒当高歌，人生短暂有几何？
生命流逝如朝露，荒废时日有很多！
慷慨悲歌唱一曲，满心忧愁绕心窝。
心中忧闷何以解，唯以美酒醉开怀。
莘莘学子着青衣，悠悠思慕在心中。
盼望你们来相助，徘徊沉吟到如今。
鹿鸣声声食野草，我弹琴瑟待嘉宾。
明月高高如何攀，不得贤才忧心忡。
月明星稀鸟南飞，绕树三圈栖何枝？
山不辞土方为高，海不厌水始为深。
我学周公三吐哺，一统天下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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