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家过元宵节

江春华

元宵节，在我老家叫做过小年，也叫过十五。

这天我们要做很多事情，送虼蚤、给黑桃树喂饭、送瘟神、演板凳戏等。

早上，奶奶和母亲把大年三十天留存的肉食，全部拿出来重新蒸煮，意思是年年有余，招待来年的丰盛，用菜籽油点长明灯，作揖磕头祭天、祭灶、祭土地、祭山神、祭祖宗，祈求保佑一家人顺风得意，庄稼收成好。爷爷比奶奶起得更早，拿着长烟锅挨个挨个房门敲，并大声吼：“账犊子、讨口子（激励小孩的称呼），快起来捡银子！”我家前园很多梨树开花，一夜风吹满地雪白，实际上是叫我们起来扫地。

送虼蚤。把房前屋后到处打扫一遍，每一个床铺上抽一些垫铺的稻草，做引火，再到山坡砍些脆米梢（山坡上的一种植物，点燃后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晚饭后烧，边烧边大声吼：“虼蚤公、虼蚤母，对河人请你过十四，我请你过十五，酒也有肉也有，吃完了滚气走！”

给黑桃树喂饭。天快黑时，母亲端着一碗有肉有酒有米饭的混杂东西，拿着砍刀见黑桃树都要砍，一般砍四五厘米深的一道口子，然后撒进一些混杂饭，边砍边放边说：“砍一刀结满梢，砍个口结一斗，喂个饭结成串，喂个酒果从根部有。”

送瘟神。早饭后，爷爷把我们家所有孩子叫到一起，排成队，用石灰在我们脸上摸一把，用桃树枝撒些盐水在我们身上，最后叫我们跪着，作三个揖磕三个头，他嘴里呜呜地说些什么，再叫我们起来，站着不动，他闭上眼睛用毛笔给我们额头点字，还说一墨十宝，点上了，说明读书学习做事认真，没点上怀疑有懒鬼附身，就要受训，并背家风家训：艰苦朴素，勤俭持家，不识字是睁眼瞎，不干活没饭吃不责怪爹妈。但不是没点上的人受训，所有人都要一起受训。结束后，各自背背篼上山割脆米梢（晚上送虼蚤用），谁割得多中午谁多吃块肉。

演板凳戏是女人们的事（女孩子长大了要嫁人说成是找个板凳坐），晚饭后其他事情全部做完，在院子里搭上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板凳，由长辈或年长的挂帅，13岁以下的看戏。过去女孩出嫁要哭嫁，到了婚嫁年龄母亲会找人教哭，怕出嫁时哭不来，惹人笑话。请邻居或自家会哭的教：哭父母养育之恩不可忘，哭亲朋好友的善待，哭父母把自己养大怎么忍心嫁出去。每个哭的人脸上蒙着个新手绢（手绢有的是情郎送的，有的是自己绣的，有的是父母给的），坐得矮的趴在坐的高的膝盖上，哭词充满片片深情、凄楚离别、串串愁苦，有的真苦（撕心裂肺），有的假哭（边哭边忍不住笑），通过哭教，让女孩子更加珍惜与娘家人在一起的日子，让女孩学会如何操持家务，让女孩明白长大了自己该做什么。这个戏小女孩跟着学，了解自己长大后会做什么。结束后，摸干眼泪，大伙儿坐在板凳上，有说有笑的，谈论哪家男孩有出息，哪个女孩好，哪个女孩有啥缺点，该怎么改。最后抬起板凳，围圈圈，唱秧歌、唱京剧，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唱《四下河南》，《贾宝玉找林妹妹》。

自从到了城市居住，我们家元宵节这个习俗没有过过了，但那些趣乐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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