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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都诗话(长篇诗体小说)三稿(7-10) 文/心蝶
七 三元诗社,探花榜眼魁甲
若雨从商店回来。香雨在给爷爷奶奶读“国际风筝会活动一览表。”“考考你们,今年比去年多出哪些活动?”爷爷兴致很高。“赵传演唱会。武术邀请赛。水兵舞邀请赛”香雨答。“还有民间艺术交流。马拉松邀请赛。”若雨补充。爷爷伸出一根手指头,“两 个答案加起来缺一项,建市70周年风筝放飞活动。”“ 赶早晨扎古她们,先打扮看戏。”奶奶说。二人乘机溜出。
大观园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广场正门张灯结彩,两条几十米长的巨龙从门里跃出。棋牌楼巍然屹立在星宿神煞之前,文武财神福禄寿星,各路诸神或威武飘逸或慈眉善目,以日柱干支为起点与岁月比照。涉及八卦六爻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和铁板神数。大观园古建筑全部开放,风筝博物馆、皮影馆、绘制馆、十二生肖馆、年画博物馆、年画作坊、园博苑、民俗馆、文物馆、百年婚证展、老粗布作坊、农具展、红色收藏展、书画院、拉洋片、独台戏等。有篝火晚会、民俗表演、齐鲁灯谜第一长廊、各地风味小吃。 人山人海中明朝小巷的白墙青瓦依旧沉默。黍麦交替,建于明朝的画坊不改其色,成为村庄的灵魂。
明月小窗依旧在,昔人已作鹤仙游。 画堂雅趣乡贤佩,诗閤深情后代修。 岚影两逢人欲气,泉声一逐客疑牛。 四方禁语重门闭,往日清词不忍浮。
《欢乐颂》响起,四周树上悬挂的灯笼彩带,拱形钢架幕上的花朵在激光中闪烁。台下热闹非凡,姑娘们光彩亮丽。 夏雨穿长袖收腰印花衬衫连衣裙,纯棉蓝底黄绿图案,白色休闲皮鞋。秋雨穿七分裤,长休闲大褂,鸭蛋绿加厚真丝,白色羊皮尖头高跟鞋。雪雨穿花边领收腰配吊带淡粉连衣裙,红蜻蜓高跟鞋。竹雨穿刺绣雪纺立领长裙,亚麻白点缀几朵墨荷,脚穿绣花鞋。红雨穿牛仔裙,红长袖衫。青儿穿丝绸旗袍连衣裙,黑色滚边。十四娘穿紫红刺绣旗袍。十六娘穿连衣裙,米白底一株绿叶白牡丹自上斜下。若雨穿英格兰风衣,黑底红格。有道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今夜贺仪开剧院,金声玉润纸鸢年。 猖狂蜂鸟随风舞,婉转龙蛇步月穿。 翠色连天春正艳,银钻横鬓杏稍怜。 女儿唯恐春山暮,偏到小台吹紫弦。
台上演戏的人,不知道台下人也是演员。水袖甩出几百年光阴划过,他们从老故事出发,彩带香火簇拥清寒,让整个北方不安。他们关闭自己,跟随景物移动,留下内心的凹凸。有人从最高音节逃出,有人凝眉提气,牙齿在水银灯下发光。谁慌乱中耳朵丢在舞台。烟雾袅袅上升,有遗世独立者。
若雨边穿衣服边想诗社的事,懒洋洋伸伸腰刚要喊香雨,转念轻轻推门走出。大家正在吃饭,若雨赶忙梳洗完回来用餐。饭后她与香雨商量办诗社的事情,若雨想请青儿担任社长,会员可以从少到多,结合宣传风筝年画。香雨觉得应该通过多种渠道,建立多层次诗社,有自己的基础会员,也有各方文友。支持青儿任社长,聘请专业老师,一举两得可以为活动争取资金。 若雨叹服,不由得仔细端详香雨,一袭长裙,粗粗的发辫垂在身后。顺口吟道:“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香雨笑道:“不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了。”二人开怀大笑。姐妹走出门,田野的风吹着,阳光是金的空气是蓝的草木是湿的,不由得心旷神怡。
想起三月,笑着笑着
撅起小嘴
有意无意,初心干干净净
一颗一颗挂上树。浅红深红
怀揣各自心事
沿途草木,火焰跌落起伏
桃花从火中跳出
摘一枚桃子,又枚一枚桃子
实在没有,返回枝头
继续做梦
做着做着,天亮了 心还在少年 看到陌生的镜子 装满世界
八 四季春秋,左氏公羊谷梁
几十人在太和堂聚会,筹备技术表演。二爷尚立勋讲话,他在家族辈分高,技艺精湛,是太和堂正宗传人。这次表演由他与九爷主持。 太和堂十几个伙计,包括儿子桐华、女儿秋雨、来自沂蒙区的寡妇管家柳姨,人称“密耙”。有一次,她从地里摘来两个西瓜,切开是白色,没人愿意吃,就把西瓜苹果香蕉切块,加入白砂糖酸奶做成水果沙拉,众人一抢而空,大加称赞。晚饭吃水饺时,“谁猜出水饺什么馅有奖。”她抛出一道题。西葫芦黄瓜瓠瓜------实在难猜。“西瓜皮,解暑生津美容。还说不好吃吗?”笑声中有人喊“密耙”,从此西瓜皮饺子馅,绰号在尚家庄不胫而走。 她管理严格,剩饭剩菜点灯熬油浪费印墨纸张者,一律罚款。有人不服打小报告,二爷听到不置可否,把业务进货又交给柳姨。她根据平时观察,让几家送货商报价,选取物美价廉供货及时的。利用老家资源,组织他们穷的摆摊,有些资金的开连锁,利润分成。闲话多起来,连锁店的货卖没卖说不清楚,这是假公济私。很多人明白,自从由她管理,太和堂业务量不断增加,利润连年提高。 二爷听到闲言碎语开始解释人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后来竟向柳姨求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果有意结为秦晋之好,定于下月初八的黄道吉日。”柳姨没有表态,第二天清早回娘家了。 初八,二爷拿不准,派自家两辆车到柳姨家迎娶。村庄说大不大,消息还是传开了。老远听到汽车喇叭响,二爷大声喊放鞭炮。汽车停下,男人好奇柳姨今天美不美,女人想看嫁妆,小孩子要喜糖。柳姨带来沂蒙山大红枣花生栗子,孩子们一拥而上。新娘外穿龙凤唐装,内穿大红旗袍,头发全部盘在上面,露出细长的颈部曲线,周围用一串闪光的发饰扣住,妩媚别致,二爷笑容满面迎上去。女人们瞅着拉嫁妆的面包车,车门缓缓打开,跳下两个十岁多岁的孩子。“这是儿子小刚,女儿婷婷。快给大家行礼。”柳姨手拉他们向大家介绍。众人愕然。二爷大笑:“柳妹懂我,太和堂缺人。这是活宝。”大家鼓掌。 柳妹,我是你的新郎,你是我的新娘。 我们从所有岁月走来,身体早已寂寞成记忆的城门。一声柳妹,满城荒草高起来,一群牛羊窜出来,一场大雨扑过来。接我们回家。 二爷,我是你的新娘,你是我的新郎。 所有岁月撤退,留下遍地芳菲。如果小雨敲窗,不要离开我。如果大雨敲门,落红堆成坟茔。如果暴雨冲毁一切,我们陷进故事,回到最初的早晨。 柳妹,小雨一点一滴打来,我有巨人的勇气,门关与不关都在自家院。良辰吉日,我们捧起地上的雨,别无所求。 二爷,雨帮我们认命。我可以腾出身体,看清高山驮起太阳照耀家园。一百只手臂怀抱我们,你的眼睛是阳光。 柳妹,生命波涛赤红,快上小船。在相识的一千零一夜。 二爷,我的翅膀已经被雨打湿,复活的心在风中抖动。 九爷奉上喜资和一幅画配诗:
晓行城阁外游冬,一片青银锁作筒。
岭下谁人携袖紫,江前有客赐袍红。
向西赤日空中落,当北流霞谷底通。
醉态沉香少相遇,白巾大氅五纹瞳。
香雨若雨约青儿在广场餐厅聚会,走进门听到里间有人嘀咕婚礼,风骚的女人,拖油瓶当嫁妆。有些耳熟,若雨好奇走进去,见几个正襟危坐的夫人,大娘五娘八娘七娘十六娘。见到若雨进来巧妙转换语气,谨慎说起另外的小事情。若雨问候过长辈。“若雨,佳桦和父亲扎了老大的龙头蜈蚣,得空去看看。” 大娘说,她们又七嘴八舌开始交谈了。大娘的庄重,五娘的沉稳,十六娘的强势,尽在言谈举止中。
九 世间有秤,不会欺瞒故人
“这么开心,中奖了?”香雨问。若雨说:“大娘邀请看佳桦的龙头蜈蚣。”青儿接完电话,大家继续讨论,最终达成共识青儿担任诗社社长,若雨负责外地会员,红雨香雨负责本地会员。红雨香雨找佳桦沟通,动员男同胞参与,青儿向村委会申请资金。大家说完离开,走在路上青儿不觉吟出“万事纷纷一笑中------唯有南山一似翁。”又自语道“倒像写给我们的。”“情味好,语言工。三贤高会古来同。”若雨接下句。香雨笑说“那,我只有数过鸿的份了。总是雅事。”三人会心一笑,觉得辛词入心豪情顿生。
不讲秋天生道士,菊花也是脱凡人。 螺盘高耸浓方墨,玉带低垂淡似银。 秦韵汉风心照影,娥眉螓首骨传神。 千年汶水随声落,东海壶浆宴布巾。
隔河相望,《榴开百子》。 谁学先人样子把诗搬进画,复苏古老意象,成了正宗传人。 谁从画搬回诗,辨认草木故乡,也是正宗传人,却是逆生的种子。有什么异物潜伏在他体内,思想开衩棱角凸出,不习惯用钥匙开门,怕碰痛身体的记忆,用诗撬开坚硬的铁门,确认家园。 祖父祖母坐在八仙桌前的红木椅子,叹息《五子夺魁》《雀梅争春》的孩子被拐走,留下嬉戏的蝴蝶与浪花翻腾。 老人不知道画外行走,时间久了也会成为挂在墙上的画。孩子不知道有人把他们从画里抠出来,放进野史。
柳姨变成同顺堂女主人,以惯性思维不适应新形势为由,在风险共担的大前提下引入资本概念,将大家由雇工转变为股东,激励员工的主人翁精神。对内对外参股分红,年终分配转为股份,有重大贡献的职工分干股。此举得到大家支持,同顺堂逐渐兴旺起来。
坐庄的人站起来开庄,无数分身远去 印着太和堂字号回来 有人呼喊《开市大吉》 有人怀抱《金玉满堂》 她发现声音间的韵律 想说点什么,抬头低头 春天已过 就做那棵柳,弯向汶河 看波光 戏鱼虾 躺在水面知道 两岸青山早已放下
黑夜额头被雕刻,手拿锤子凿子的人被黑夜雕刻。尚家庄传出凄厉的哭声,很多人打开门询问,尚永昌去世。人们不明白沉默的黑夜,深吸一口气,继续用烟花歌唱。如果生命辽阔,为什么画不出烟花上的眼睛。
十地狱无门,当时爱财到底
眼中多玉宇,恨不接青天。 猛急孤鸿去,想儿围膝边。
尚永昌弃世时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来车往,人们高谈阔论,沉醉于喧闹的气氛。
尚永昌的邻居大丫妈在与四娘说话:“总算受够了。自己住厨房隔壁,一张老八仙桌,满屋旧衣服,柴火棍手拿着灰色手绢擦眼泪。说肝癌,只有几片止痛药。儿子家住楼房,不闻不问。”“女儿初二回娘家,媳妇不高兴,儿子小声说几句,一盆和好的面倒在门外。”四娘接过话。
尚永昌绰号“老财迷”,脸部狭长,鼻子突出,性格内向,独断专行。父母去世后留下两个大院,遗嘱中他分一个院,四兄弟家在城市平分另一个院。他领儿子开画坊种地搞电器维修,想尽方法霸占了两个大院。“孩子爷爷啦早年看相,算卦的瘸子说眼睛老忽闪,钱来得容易不地道。”四娘说。平地刮起一阵风乌云翻滚,二人匆匆道别。
若雨爷爷在向奶奶说梦。昨夜酒后头疼早早睡觉,梦里与兄弟们来到河边,水深浪急云雾隔断去路,忽然窜出的大蟒蛇咬住一人,我们拼命追赶没有追上,想不到是永昌。爷爷老泪纵横。
灯光越来越稀疏,夜深不见底。
永昌飘然走出尚家庄,四周只有草木,不禁回头望去。
就这样离去,几笔欠款没有收回,债主名字还没告诉儿子,我要回去。 他们在哭,一盆燃烧的纸钱里我的名字化为灰烬。没有人看见我,连形影不离的小狗。使尽力气发不出声音。“这是尘世的讽刺,痛苦是崇高的。”神的声音传来。
谁在放孔明灯,天空这么大怎能找到我。命运线已经分叉,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我不是我。
我是旷野的弃儿一无所有。汶河载我亡我,水命的我,财如流水命如流水。 “痴儿,回头是岸。”声音又传来。
你狠狠杀死痴念,亮起一盏灵魂灯。
第二天,在火花厂举行尚永昌追悼会,由十爷主持。前来吊唁的有市区年画研究所,风筝协会领导,家人族人业务伙伴。仪式结束后去尚家庄墓地下葬。田野寂静,送葬的人走在自己的影子里。拐过几个弯隐约传来哭声,走到坟边看见永昌七十多岁的妹妹和儿子披麻戴孝,妹妹边哭边骂:“锅啊,你死得奇冤。夜来后杭听到信,今们头晌就赶来,要死我们嘎或着。你瓦古饥困木有人管,不舒坦木有人问,哪个马虎长虫马批哈血,扒拉钱。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打刮拉下雪巴拉子。邻十百家谁不知道,你两眼瞪得鸡蛋大,天下奇冤呀。”永昌儿子媳妇赶紧过来喊姑妈,要把老人扶起来。“来了,奇好。蹦嘎瓦古,看到你们就窝应。不孝纯的人,合该天打五雷轰。”
儿媳妇忙摆上祭祀的酒菜,老人命令儿子:“拽到沟里,锅挣老鼻子钱,拿小鱼王八羔子五弄。换上带来的供养。”有人劝慰入土为安,先处理大事,老人方才作罢。儿子媳妇乘机大哭,众人陪哭。
最后一根火柴笔直站立,眼神因含义而深沉。
光醒来。点火的盲人背负十字架,手携带霹雷从火焰伸出,雷声钻进土地。
你不介意空气湿冷随蚯蚓爬过土坎,向光明世界致敬。
火柴在不能拐弯的地方,纵火者有必要选择。假如火光不能穿透末日,庙堂不存在,
闻不到新生气息。那时——
无数姓名在恐惧中破碎,命运之手
越攥越紧。像陀螺不知疲倦 样子滑稽,用魔鬼法力砍去一截一截时光 大野虚空,鸽子从画角涌出
一只,两只。热血涌向家门
没有什么比它们更美
用树枝捂住嘴,自由飞翔的姿势
凌空握羽,拍打天空清白
影子靠近影子,歌声荡漾歌声
在血肉燃烧的季节,勾勒深邃纹理
钟声响起,阳光扑面而来
天使在人间 打开最深境界,抽出长长的画卷
鸽子为主,平行线在两边
春天捧起它,它打开春天
怀抱茂盛荆棘祈祷救赎
沉在喉咙的声音,含有咸涩
再咸下去,会绝望
它在歌唱,用嘴上的橄榄枝
生命的刺青
远古的张望
它在红肥绿瘦的春天
小山般荡漾 它是圣者天地为祭
它是飞鸟背驮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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