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蓝雪花 于 2023-9-13 18:07 编辑
一颗通向光明的子弹 ——读评周瑟瑟先生作品《鬼有一张完整的脸》 文/蓝雪花 意大利哲学家阿甘本曾论述:诗人应该通过“凝视黑暗”而进入到时代中,对之做出具有穿透性的表达。 能够在诗歌中洞穿黑暗的,来自诗人深刻时光的生命原动力。
周先生这首诗首先吸引我的,是诗题。很多新诗创作者并不真正清楚,一首诗的题目,如同一个人的智识。 鬼字之本义当是在原始社会和商周社会中,人戴一种吓人的面具以代表人们观念中的鬼。古人认为“鬼,归也”,人死为鬼,指人回到原来的地方。(来自百度)
既然是观念中的鬼,那么诗人是从哪里看见鬼的那张完整的脸的呢?
“鞭炮从空中炸响” 鞭炮起源至今有2000多年的历史。没有火药和纸张时,古代人便用火烧竹子,使之爆裂发声,以驱逐瘟神。这当然是民俗传说,但却反映了古代中国人民渴求安泰的美好愿望。(来自百度) 这样斩截的开篇诗句,像一颗破空而出的子弹,在天地间疾驰。除了驱鬼之意,一个“炸”字,足见诗人内心的情志——该是怎样的积聚,才能发出这样突然破裂的声音!
“清脆的回声 地下的人听得清楚” 如果说“从空中炸响”让诗意如鹞式战斗机般直立起飞,那么“回声”就让它开始在时空中往复、旋动。“清脆的”词语质地,让读者快速脱离了“炸”的惊觉,随即进入一种明朗的心境。所以,“地下的人听得清楚”——因为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也让我确信文本背后那种“我本洁来还洁去”的意味。
“地上的人听得心惊肉跳” 惧怕,是人类的本能反应,由个体情感经验体验在内心深处积聚而成。面对当下疫情,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生死考验。但是,到了惧怕程度的,另有一种人——心里有鬼。
好的诗歌作品,诗人对形容词以及成语的运用,都会保持十分的精确度以达成对诗意诗境的成全。在这里,我发现除了“心惊肉跳”本身的文化内涵,从词语的表面,也能对应这首诗的诗意指向:“心惊”于内,“肉跳”于外;瞧,这人身里的鬼影出现了。
“鬼掩面而泣 鬼害怕鞭炮炸烂了 一张完整的脸” 如果说“心惊肉跳”的运用,让诗意被局限,那么接下来诗人又大胆铺设了另一个成语“掩面而泣”与之互为消解。但这不是目的,而是促使新的诗意指向生成。 当鬼影暴露了鬼脸——一张面具附在人脸上,才能称为完整。 可怜啊——鞭炮已经炸开,那修修补补多年的假面,已被真相戳破。
刺入当代生存经验之圈的诗,是具有巨大综合能力的诗,他不仅可以是纯粹自足的、甚至可以把时代的核心命题最大限度地诗化。(陈超) 我们常说诗人的功夫是对语言的锤炼,那必是一字一句,力求从简。但简,不是尽意,反而能从诗歌肌理中生发出新的活力,才是得了大自在的诗,一如人和人生,如肉身与心灵。 这首诗在人鬼殊途的异质元素中相互牵连、整合;在面子与真诚的纠缠与冲突中叩问灵魂;在荒诞与真实的噬咬中诗骨挺立;在冷峭与澄明的交叠中留存温度。
一首好诗或许不能面面俱到,但他一定是诗意与诗性共同为时代提供的未破译的证词。 诗性正义在任何时代都考验着写作者们。诗人有必要通过甄别、判断、调节、校正、指明和见证,来完成涵括了生命经验、时间经验以及社会经验的诗性正义。(霍俊明) 是的,这首诗——一颗通向光明的子弹。他自带诗性温度如同地心的火焰;他穿过黑暗的奔跑正予读者以引领;他笔直的弹道,会留给时间、留给历史考验。
至此,我的阅读感受,并不能完全示现诗人与诗的厚度、延展;但我相信,读者已经理解了这首诗里圆融的象征,多方生发的意蕴,以及如何把个人的现实经验体验,通过诗的纯粹转化为历史真实。
最后,谨借沃尔特.惠特曼的话向诗人以及这首诗致敬: “他不像法官那样裁判,而是像阳光倾注到一个无知者的周围。”
附周瑟瑟先生原作: 《鬼有一张完整的脸》
鞭炮从空中炸响 清脆的回声 地下的人听得清楚 地上的人听得心惊肉跳 鬼掩面而泣 鬼害怕鞭炮炸烂了 一张完整的脸
(作品入编诗歌评论集《当代诗歌地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