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绝唱《虞美人》

寒风一笑

千古绝唱《虞美人》

公元978年（开宝11年）七夕那天，是南唐后主李煜42岁生日。这一天，他心情似乎比往常好一些。清早一起床，就让小周后，他已故去的周娥皇后的妹妹，开始张罗生日晚宴。
他填写了一首新词《虞美人》，准备让爱妻在生日宴会上弹唱。这之前，小周后已经为这首词谱写了曲子。她谱写的曲子，华丽，温婉，柔曼中飘散几缕怀伤和哀怨。
李煜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小周后。爱妻颦了一下眉，有些担忧地说：“主君，生日礼宴上弹唱这首词，妾觉得不妥。”说着话，小周后已是泪水涟涟。
李煜伸出一只手臂，把爱妻拦在怀里，他知道小周后是在为他的安慰担忧。在大宋眼里，他是亡国之君，也是曾经的一国之主。宋太宗赵广义对他的防范和猜忌，令他在惶恐不安中又平添几分懊丧和愤恨。
两天前，宋太宗赵光义派南唐旧臣徐铉前来探望。这让李煜惊喜之余，又生出几分忐忑和不安。多长时间了，他的家可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失去江山和皇权的亡国之君，就像风中的落叶，寂寞地飘零。
毕竟是旧臣前来探望，这勾起了他对往事的美好回忆。往昔里寄人篱下的烦恼抛却了，失去的江山，在追忆中若隐若现。李煜非常激动，不只不觉中多喝了几杯。望着小周后的脸，话题就扯到了她的姐姐周娥皇后。
他答应过周娥皇后，要好好待这个比她小十四岁的妹妹的。如今，他却领着小小的周皇后，在异乡孤苦伶仃地饱受煎熬，包括每月一次的宫中应招。
一想起宫中应招之事，李煜的心就像针扎一般，一阵阵地刺痛。自己的爱妻，被皇帝招幸，并且是每月一次，这对于他简直是奇耻大辱。江山丢掉了，美人也被劫幸。这诸如其来的打击，令他落魄，如丧家之犬。
如此卑微地苟活着，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这和死有什么两样。刚亡国时那种极强烈的求生欲望，已经被现实的生存环境，磨得没有一点儿脾性。对于李煜来说，此时此刻，生与死就仿佛昼夜间事。
他让爱妻为他准备好纸墨，只对徐铉说一声：“我要填词。”稍作沉思，便执笔挥毫。
李煜是性情中人，诗比君王做得好。长期寄人篱下，那种郁积已久的压抑和苦闷，便会在词中发作。
他填写了一首叫《虞美人》的词，通篇充满了对故国的怀想和思念。填完后，他让爱妻为这首词谱曲，并当着徐铉的面弹唱。
徐铉这次来，表面上是探望旧主，过问操办生日礼宴之事。实则是奉太宗之命，前来暗查李煜，竟然也被旧主的新词所感伤。感伤之后，目光里流露出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
小周后伏在李煜的怀里嘤嘤哭泣着，窗外袭来的一丝凉风，让她在七月的初七，彻骨冰冷。她偎在李煜的怀里，低声哀求他，她希望她的夫君，不要在今日的生日晚宴上，滋生危险。
李煜非常疼爱地看了小周后一眼，面对如此的生存窘境，觉得很对不住她。
生日晚宴开始了，人不是太多，其中有他的旧臣徐铉。几杯酒下肚，李煜显得兴奋，执意让他的爱妻，为在场的客人弹唱他的那首新作《虞美人》。小周后先是不肯，并用目光求救于徐铉。徐铉侧着头，把目光投向别处。小周后看着夫君正慢慢变得难看的面孔，不敢怠慢，轻试琴音，弹唱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小周后眼含热泪，弹唱了《虞美人》，李煜听得如痴如醉。徐铉的泪，更如秋天的梅雨，绵绵不断。
生日宴会结束的时候，忽有一位皇宫使者来报，说皇上有赏。随宣旨赐美酒一盏，并用双手将金樽捧倒了李煜的面前。
李煜迟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把一句话轻轻咽了回去。这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过去的怨愤、惧怕和纷扰，统统都离他远去。
他看了一眼爱妻，自己身边惟一的亲人。又瞥了一眼徐铉，脖子一仰，把酒吞到了肚里。
李煜在七夕生日这天晚上，因弹唱《虞美人》一词被皇帝赐牵机药而死。他的死，遂使这首绝命词成为代代相传的千古绝唱。让后代提起这位亡国之君时，免不了为他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怀伤和离愁扼腕叹息几声，这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1574字）

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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