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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狄金森诗Wild Nights的中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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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04: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3:04 编辑

前言:
这首诗很有李商隐的味道,人人都知道它大概写什么,却很难断定它到底写什么。词语简洁得要命,明显激情洋溢,但不知要溢到哪里去。有人说这是含蓄而热烈地表达爱情(“言情派”),有人说这是老尼姑想那事儿想得要命(“肉欲派”),从这首诗被分析了几十年,双方一定吵过不少架。但他们都一致认为她是在想情人,若能跟情人在一起,心儿便在港湾里了,人便快乐得像在伊甸园里一样。
今天我忽然发现,还是别争了,女孩的心事最好你别猜,她的心思,漫无边际,傻蛋才会去猜。你怎么知道她此刻就是在想男人?你怎么知道她就想要伊甸园?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要是这么容易被人猜到的话,天下的男人就比进了伊甸园还要快乐一万倍了。其实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来说,情人当然是要想的,可是光想情人那多无聊啊,真是俗不可耐。
在认识到上述真理之前,我已在去年翻译过这首诗,那就是下面的译文一,今天我翻出来改了几个字。然后,想到前段时间看见过“紫气东来”同学将Wild Nights翻成“狂野之夜”,对老骨头翻译家们一致翻译成“暴风雨夜”之类根本不买账,心下很是佩服,还狠狠夸了他两句,于是今天我自己也在译文一的基础上捣鼓了一个更简炼的译文二。最后,根据今天对此诗大彻大悟的结果(“什么情人,伊甸园,都给我一边凉快去”),弄出了译文三。
原诗:
Wild nights- Wild nights!
Were I with thee,
Wild nights should be
Our luxury!
Futile- the winds-
To a heart in port-
Done with the compass-
Done with the chart!
Rowing in Eden-
Ah, the sea!
Might I but moor-tonight-
In thee!
铁译:
一、风雨夜                 二、狂夜                      三、雨暴风狂夜
风雨夜,风雨夜!          狂夜,狂夜!                暴雨夜,暴风夜!
若能与你相伴,            若有你相伴,                 若能与你相伴,
狂风暴雨便是              狂夜便是                     雨暴风狂便是
你我的狂欢!              无限狂欢!                  彻夜狂欢无限!
狂风还能怎样?            风,如此无力——           此刻何必有风?
心儿已经入港,            心已入港,                    儿却在港中——
何用罗盘指向,            罗盘何用,                    罗盘何用,
何须海图引航!           海图何用!                   海图何用!
泛舟伊甸园——           泛舟伊甸——                伊甸园里泛舟时——
啊,大海!                 啊,大海!                    啊,大海!
今夜,我愿泊在           今夜,我愿泊入               今夜,多想泊入
你的心怀!                你 的胸怀!                  你的胸怀!
(2008-8-5译,        (2009-4-26译)               (2009-4-26译)
2009-4-26改)         

狄金森这首诗句子过于简洁,虽然其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也不存在歧义性,但是到了意象层面,便立刻变得面目模糊起起来。同一种意象,不同读者完全可能做出不同理解,而由于诗句过于简单,根本无法从中判断那种理解是正确的,除非作者复生,把她找来问一问——即便如此,她还不一定说实话呢,否则这诗也不会写得那么隐晦了。

看来,狄金森写这首诗时到底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是永远不会有标准答案的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每个人的答案都可能是对的,更可能是都是错的。用科学哲学的术语来讲,叫做“无法证伪”,而且“无法证实”。

既然没有答案,那就不妨多猜几次,把不同的猜测放到不同的译文里,也算是尽可能更好地服务读者了。

狄金森在想和男人“疯狂一夜”?这个选项早就有无数人说过了,多淫亵的都有。北京大学英语教授辜正坤先生对这种事的嗅觉一向都是敏锐无比的,自然属于这一派。

辜老师的对头、以翻译狄金森和雪莱闻名的老翻译家江枫先生,自然对“肉欲说”不屑一顾,在他眼里,狄金森的这首诗是非常干净的,无非就是执着而热烈的精神之恋嘛。

数年前,他们二人曾因这首诗的翻译爆发过一场震惊武林的大战,其惊天地泣鬼神,自不待说。

在大战中,江老先生有些气急败坏,连发狠招,有失风范,都被辜老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辜老师的一代宗师风范,由此可见一斑。战到后来,便已有些无聊了,二人争论的不再是这首诗的翻译,而是脱离了正题,越扯越远,江老先生甚至纠起了某书中辜老师用文言文写的一篇序言,说是辞藻空洞言之无物……

其实虽然无聊,我还是挺爱看的,非但高手相斗机会难得,而且,正因为越扯越远,信息量才大,作为观众,可以从中知道好多东西。可以对争论双方了解得更多。正如我们看泼妇相骂——在此声明一句,这里没有将江、辜二先生比作泼妇的意思,“泼妇”不像wildnights那样语含双关——并不是因为关注谁有理谁更厉害,而是因为相骂双方的丰富历史和无穷隐私都会被晾出来,这里面有多少平时难得的好料啊,足以令在场所有观众的G点high到极点!

我也扯远了,还是回到江辜之争吧。虽然江老先生在辩论中有些时候风度差了点,但我想,为了坚持自己的原则,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对于这首诗的翻译,真理是在他这边的。江老先生是个很执着很可爱的人,执着,就有原则,有原则,就正直,就不会虚伪。他全面批评查良铮的译作,是认真,他全面否定许渊冲的翻译理论,则是固执。但无论如何,翻译界中能有如此强大的批评声源,绝对是一件好事。我们不敢想象,在这些老人家之后,翻译界还会不会出现这么有个性的人物?在那寥寥无几的呐喊声消失之后,温良恭俭让的气氛必将一统学界,我们过上万马齐喑的好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还是扯远了。回到这首诗的翻译吧。

第一小节,很简单很简单很简单,无非是说诗人在“暴风雨夜”之时,“想你”了。这时候当然是深夜,但这个“暴风雨夜”不一定真的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也许只是她的脑袋瓜里有着一场暴风雨,外加激雷滚滚。暴风雨自然是“狂”(wild)的,所以这是一个“狂夜”,她也正想和“你”渡过一个“狂夜”呢,怎么狂法?自己想去。我要说的,只是:翻译成“暴风雨夜”或“狂野之夜”,都是对的,但都有不足,因为wildnights这个词组兼顾了这两个意思。

第二、三节,就比较诡异了。传统的认识——无论是认为狄MM是在想“情”还是想“欲”——都一致地把港湾、伊甸园看成好东西,于是这么理解诗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儿就近了港湾(heartinport),风再狂,又有什么用(futile)呢,它吹得动港湾里的船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就像在伊甸园里那么快乐。啊,你是我的大海,让我(或我的心)停泊在你的心里吧!

前人的所有译文,以及我的译文一、二都是按这个理解翻译的。这个理解不能说错,但是老是这样理解,实在没什么新意,而且好像也俗了点。有些人还浮想联翩地把“泊入大海”看作有性爱的意味,那更低俗,不说也罢。

现在我们来把这个传统理解给颠覆掉。

——第2节中的futile既然是“无用的”、“无力的”之意,那么诗人说风无用、无力,固然可以是轻蔑之意,但可不可以是惋惜之意呢?也就是说,作者希望劲风能够吹动她的心船!

——第2节3、4句固然可以是“不需要罗盘、海图”之意,但可不可以是“唉,有罗盘、海图,又有什么用?”的恼恨之情?为何无用?因为心船在港湾里,想用也用不上!也就是说,诗人不认为港湾有什么好,她的心渴望离开港湾,渴望出去!

——去哪里?当然是带上罗盘、海图,把心船开到大海去!

——而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呢?还在港湾里,也就是在伊甸园里。港湾和伊甸园都是安全、安乐、安稳的象征。但是,安而无聊,因为没有变化,没有刺激,没有挑战。伊甸园就perfect了?当年亚当和夏娃在里面做个爱都被上帝惩罚得屁滚尿流,鬼才想在里面呆一辈子!

——狄金森更不想。她想出去,但又不可能不留恋那一片“安稳”,不可能不害怕大海的凶险和未知的灾难。两难啊!说到这里,我废话一句,现代人面临类似的情况,绝对不少吧?

——在伊甸园里再划划船吧,这也是无聊生活中的唯一乐趣了。划着划着,不知为啥,突然鬼一般地、远远(或朦胧)地看见了——啊,大海!我今夜就要跑到你哪里去!什么凶险,老娘不管了!

诗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回顾一下:激情幻想(第1节)——真实现状和两难心境(第2节)——看到一线实现幻想的希望或诱惑,又燃起激情。这,是不是一个同样激情洋溢却崭新的狄金森呢?

这里说一下铁冰译文三的特别之处:译文在第2节用“何必有风”、“却在港中”来传达惋惜和失落,用两个“何用”来传达恼恨之意,以期刻画“崭新的狄金森”。

读者朋友们,你们喜欢哪一个狄金森?决定权完全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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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04: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3:04 编辑

译后讨论
一、Wild nights,译诗,杀诗
Wild nights在字典里是一个固定词组,其释义是“暴风雨夜”,所以一大堆老骨头都这么翻译。我一直也是跳不出这个框框,直到见到了紫气东来的译文,他译成“狂野之夜”,当时我就眼前一亮。现在看来,“狂野”应该就是狄金森所想的,她肯定不会弱智到去想风想雨。
可是,具体到怎么翻译这个词组,就有些为难了。狄金森选用wild nights 这个表达,肯定就是看中了它的双关含义,要是译成“狂野之夜”,就没了双关,若译成“暴风雨夜”,则略显含蓄,虽然读者并不难从“风雨的狂”联想到“人、夜的狂”。两害相权,恐怕还是“暴风雨夜”略占上风。至于“狂夜”,则生在简洁,简洁则有力,有力即激情。
杀诗和译诗有想通之处,因为要译好诗,首先要杀好诗。但译诗要考虑的东西更多。杀诗只需直奔主题,获得高潮,译诗还得包括前戏,后戏,收拾残局,甚至,可能还得上网订购套子(俗称了解作者和诗作的时代背景)呢……
二、铁氏诗观
诗歌并不难,人间处处有诗,就像佛法一样,讲究一个字:渡。渡己,或渡人。狄金森这首诗一味渡己,还“劳烦”众多后人去“渡”它,因此是下下之品。
诗一般必须渡己也渡人才是好诗。渡人的程度又不同。写友情和爱情的诗,可看作渡一个人或少数几个人。白居易的“琵琶行”,通过同情琵琶女的身世来感叹自己的遭遇,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这就是渡一个人并渡己;柳永与妓女们相知并为她们写歌词,算是渡一类人;再看看杜甫的诗,总是在关注民生疾苦,心忧天下苍生,这就是有“普渡众生”的佛心了,所以才堪称伟大。有这样的佛心,佛就会给他“加持”,所以他的诗才到死都用不尽,从来不会“江郎才尽”。
有些诗人,尽管年少时才华横溢(例如海子、顾城之流),但是缺乏足够的渡人之心,不仅他们的诗才就会很快烧完,而且本人由于得不到“自渡”,因此容易走火入魔,最终导致个人悲剧。
王维写的一些诗有些佛味,但他的佛心并不明显,尽管他字“摩诘”,充其量是个“学佛人”罢了,不是“修行者”。
通常被称为“诗圣”的杜甫虽不修佛法,但我看叫做“诗佛”也完全可以。且不说他那大量的关注天下疾苦的诗作,我们看看他临死前的最后一首诗作《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也还是在怀着一腔同情,同情着这位失宠的宫廷音乐家,这就是老杜的“渡人之心”的一贯体现。尽管老杜没有佛的神通,但他就像佛一样,一生带着大善之心,从生命的早期,一直走向涅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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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05: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3:04 编辑

再读铁兄旧文,仍觉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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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07: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3:04 编辑

诗观可取,学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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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08: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2# 铁_冰 的帖子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3:04 编辑

重新刻画/塑造迪金森,是一项“文化研究工程”:D.....................:coff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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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09: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3:04 编辑

thee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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