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格.雷恩的《洋葱，记忆》汉译及解读

靳乾

克雷格.雷恩的《洋葱，记忆》汉译及解读
原作：Craig Raine
作者：靳乾、Elwyn
洋葱，记忆
(1)
离婚了，但终究又成了朋友，
我们一起散步在老地方，
映衬在蔚蓝的天空里天气晴朗。
我们嬉笑着停了下来
这些史前、锯齿状的小型恐龙雕塑
在泥泞的拖拉机的车辙里
被砍得的支离破碎。
(2)
在草地上，有个年轻的格拉斯.费尔班克斯
在未点燃的栗座枝形吊灯上摇荡，
藐视着市政当局的长矛——
树干周围那独有的一排
生着锈血迹斑斑
绿色的，黏腻的阴茎们弯曲朝天，浪漫
一阵狂风，破旧的旗子在杆子上引燃。
(3)
在村里的面包店里
油酥点心这些婴孩
奶般嫩白转为干壳尸体
从摇篮到棺材——还没来得及交涉
闪电般，静悄悄地
全部了断。
(4)
今夜，马蹄莲合拢着
收在金色押花的纸巾里，
清新而又洗濯地如此新鲜。
而那些壳质的剑兰，秘密地
在翠绿的装甲板的花托中
暗红色的花肉已被显露。
这未下锅的鲱鱼眨着泛泪的眼睛。
蜡烛颤抖悸动。
播放在百代唱片里的小提琴手
穿着晚礼服哈腰点头。
(5)
外面的树正弯下腰不遗余力地
讨好着风：那闪着露珠的菖兰
被夷平了它们的肚腩
那山楂花边的裙摆也毫无招架之力
在冰箱里，心型的果冻
努力的保持平衡感。
(6)
我切着洋葱，你封着衣服
安静的回音——汁肉——
白色的肌理挨着白色的肌理
亲密交叠的肌肤
飒飒声中完结了那些绸缎。
只有一颗纽扣没有钉，用破旧的线缝上
洋葱啊，记忆
令我哭泣。
(7)
因为这一切难以名状，
钟表在自己的面前举手投降，
温柔地结结巴巴的吐出两语三言——
我们，分分又合合，
重复着铭记于心的未完成的动作。
(8)
而后，我在凉衣绳上跌跌撞撞——
无头的躯体，无面的情人，我的朋友们。
The Onion, Memory
(1)
Divorced, but friends again at last,
we walk old ground together
in bright blue uncomplicated weather.
We laugh and pause
to hack to bits these tiny dinosaurs,
prehistoric, crenelated, cast
between the tractor ruts in mud.
(2)
On the green, a junior Douglas Fairbanks,
swinging on the chestnut's unlit chandelier,
defies the corporation spears--
a single rank around the bole,
rusty with blood.
Green, tacky phalluses curve up, romance
A gust--the old flag blazes on its pole.
(3)
In the village bakery
the pastry babies pass
from milky slump to crusty cadaver,
from crib to coffin--without palaver.
All's over in a flash,
too silently...
(4)
Tonight the arum lilies fold
back napkins monogrammed in gold,
crisp and laundered fresh.
Those crustaceous gladioli, on the sly,
reveal the crimson flower-flesh
inside their emerald armor plate.
The uncooked herrings blink a tearful eye.
The candles palpitate.
The Oistrakhs bow and scrape
in evening dress, on Emi-tape.
(5)
Outside the trees are bending over backwards
to please the wind : the shining sword
grass flattens on its belly.
The white-thorn's frillies offer no resistance.
In the fridge, a heart-shaped jelly
strives to keep a sense of balance.
(6)
I slice up the onions. You sew up a dress.
This is the quiet echo--flesh--
white muscle on white muscle,
intimately folded skin,
finished with a satin rustle.
One button only to undo, sewn up with shabby thread.
It is the onion, memory,
that makes me cry.
（7）
Because there's everything and nothing to be said,
the clock with hands held up before its face,
stammers softly on, trying to complete a phrase--
while we, together and apart,
repeat unfinished gestures got by heart.
（8）
And afterwards, I blunder with the washing on the line--
headless torsos, faceless lovers, friends of mine.

靳乾

一，诗歌背景：
     克雷格.雷恩（Craig Raine）英国诗人，批评家。他以火星派诗人而著名。埃克塞特学院，牛津大学接受学业。后又任教于牛津大学，并为 New Review和Quarto的编辑以及New Statesman诗歌编辑。代表诗作为：The Onion, Memory (1978), A Martian Sends a Postcard Home (1979)
    火星派：火星派是英国八十年代诗坛上的一场小规模运动。克雷格.雷恩是其代表人物之一。其写作特点为，怪诞的隐喻、文字游戏、或用一种陌生的眼光去看待熟悉的事物等等。代表作品是A Martian Sends a Postcard Home，这首诗是对熟悉的世界而透过外星人的眼睛来观察来获得一种新的陌生感。
二，诗歌解读
      诗人开篇便明示了目前他与妻子的关系状况，离婚了但是仍是朋友，可以平静甚至轻松地在一起散步说笑。但是最后三行却暗示了他们关系的实质，“小型的恐龙雕塑” （tiny dinosaurs）的意象象征着他们过去的婚姻关系和已无法改变的过往，正面临着支离破碎（hack to bits）。如今的朋友关系其实也已像泥泞中（in mud）刻意地碾成的车辙（tractor ruts），混乱中寻找着平衡。
     诗歌通篇使用了大量的“移情”（empathy）手法——客观事物与内心情感相互交融，相互映衬。这种手法也是用来揭示他们貌似平静祥和的关系其实仅是表面化的。第二节，诗人描述了草坪一带的风景。其中，道格拉斯.费尔班克斯的形象（Douglas Fairbanks，演员，以反抗正统的海盗角色著名）是诗人暗指自己本身，狂放不羁并充满了自信，肆意，而又藐视着权威(corporation spears)。接下来，他在为了表示自信以及证明他的男子气概时，想到了他的性能力，希望用做爱的方式满足自己的自信与现阶段的情感。之后，他以一种性暗示的口吻描摹着周围的景物。 (把绿色的植物说成阴茎“phalluses”；old flag是指男性雄风；romance则为点燃男性爱欲的氛围)
     第三节,诗人却转向了另一种情感的矛盾，这就是人的卑微性。面包店里面胚宝宝（the pastry babies）从开始到成型，就是人生从摇篮到坟墓的写照（from crib to coffin）。渺小的人，无奈与无助，从生到死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自己掌控（without palaver）受制于外界的力量，被动地、默默地，其短暂的一生便消亡。
     这首诗貌似是依据时间的推移进行行程的转换，实则是作者心理的一步步发展。在第四节，诗人到了夜晚终究通过“实践”——与妻子的纯粹身体上的爱欲，去证实自己的存在，来忘却现实的摧残。这里体现了火星派的“奇思秒喻”，其中，马蹄莲（Arum lily）暗指女性性器官，剑兰（crustaceous gladiolis）则是男性性器官。而未下锅的鱼（uncooked herrings）暗喻女性的性欲望被挑起却没有得到安抚时的性器官的味觉（fishy smell）和状态（a tearful eye）
     矛盾的心终究是难以抑制的。第五节，诗人透过对外界的环境描写，表达现实的力量（the wind）是如此强大而难以被忽视。诗人不得不抛开这些感性的爱欲，理性地去洞察现实的社会环境。被动的人们在面对这些无力抵抗的外界因素时，唯有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心灵，维持着自己的心态（In the fridge, a heart-shaped jelly strives to keep a sense of balance）。
      第六节便是激情过后的情感揭示。诗人感觉生活即是平凡的，琐碎的，一如简单地切开洋葱，一如定一枚钮扣，但就是这些普通的事情，却渗透着情感，汇集了成了记忆。事物影响情感，再转化成记忆，细小平凡琐碎，但感动着人的心。
     第七节，诗人觉得这就是生活，难以名状，分分合合，纠缠不清，时光流逝人与人的关系也随着改变，但铭记于心的点点滴滴却不断重复着，这也许就是诗人所说的记忆。
     最后的两句是本诗最为经典的句子。诗人认为他和其他的人们在生存的这条凉衣绳上，飘飘浮浮，跌跌撞撞。忍受着冲击，但无法扭转。他承受着在他生命中过往的人们——情人，朋友，陌生人的情感影响，也影响着他们的情感。这一次次的情感的洗礼，又都一切自然而然的运转着。这不是别的，正是我们的记忆。
     诗人用洋葱的意象与记忆并排，首先，洋葱象征着诗人与妻子之间的情感经历，它为伤感的源泉，切开的洋葱零零碎碎便不再像以前那种紧实亲密的关系，正如他与妻子是夹杂着肉欲、友情、伤害等等混乱的关系不能恢复到从前。再次，从诗歌结构来看，每一诗节比下一诗节更加深刻地挖掘着诗人内心感触，就像洋葱的结构须得一层一层地拨开。最后，从感官角度来看，层层切开洋葱必会刺激人的眼球而导致流泪，而记忆正是如此，当人们重现那些刻骨铭心，感人至深的过往情节，一如倒带一样，将再一次的触动着人们的心灵。

金沙文字

问好楼主！
一分研究，一分收获。
译文似可继续打磨。期待更多研究成果......................:coffee

宛城卧龙

给我提供了一种思维方式，就是怎么去研读一首诗
谢谢！

靳乾

问好金沙前辈，谢谢您
若有作品，会拿来分享。

靳乾

过奖了。
向您问好~

童天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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