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蝶散文诗

心蝶

（接上页）


▲观世音——佛殿前的雀鸟

一
突然跃起是因为冲天的火光，在没有烧到羽毛之前决定埋藏之前的痕迹。昨天已不新鲜，只有断枝上留着的一口井用来储存饮用月光，而夕阳点燃的火已在香炉上蔓延。火焰在空气中奔跑仿佛缅怀季节的余温，又像古老的告别。星星是字符吗，为什么在塌陷。月光是火吗，为什么白成灰烬。穿越本真的意义是苦难吗，为什么火在脉路中蔓延

二
黑与白属无色却是生死轮回的绝笔，喜悦悲哀来自神的轻唤，手握自己在一束光中旋转。那样的深度是月光的深度，没有根却缠绕雕刻着岁月，获得神的启示。但还是不知道生与死最后的界限，有的只是本能。是不是一种飞跃可以摇曳佛的眼光洞穿世界。是不是随翅膀扩散的都是悲欢离合，只留下骨骼支撑世界。知道观世音的目光在抚摸我，渴望用翅膀连接尘世天空。而我想说只有死去时才能离你更近

三
背离尘世并不想为王，只想与伙伴们组成乐队祭祀的时候唤醒麻木的人们，预约阳光雨水。五月花开，尘世有数不清的理由欢呼雀跃，让石头爱上石头。而我们起飞和落脚的地方都是佛殿，遇到之前真实的自己是欢乐悲哀。而历经劫难的回归解开了岁月罗盘

四
再叫一声唧唧唧唧。那些张望过来的眼睛不要打开姓氏，眼睛是观察世界的窗口，也是世界的窗口，不拒绝灿烂的谎言，但我每日每夜都摘下面具用白色的骨头吟唱。当青草在舌尖上发芽，歌声沿春天一泻千里。开是经书透出菩萨的善，合是隐于玄妙参透了本体客体


迷途与归途都能靠近你，观世音
假如翅膀打开的不是佛殿上方的天空
还是让万物隐于那些石头和砖

假如沸腾的只是血液
还是在某个时间地点平铺直叙

假如长发羽翼被诵经的声音削减
还是栖息在这里看你们搬动自己

假如这棵树是一根脐带
还是让它在我身下扭曲生长

假如拜访世人被拒绝
还是安慰自己像真正的飞禽选择孤独

假如破绽百出不能连接过去未来
就用翅膀搅动阳光让万物丰满起来

假如佛在我中我在佛中没有过去未来
我与尘世只是这棵树的距离

假如天上地上撒满了草籽鲜花
我怎么能不再来


▲观世音——拈花一笑

一
佛祖手中为什么是朵绕过无数劫难的小花，那朵小花静静地在眼中盛开了，周围盈满馨香。我为什么把念想赤裸裸捧出来，那些藤曼勾勒的过程无数次从枯萎的心底爬向大地和天空。而佛祖的笑像闪电埋下了深不可测的图腾

二
千山万水后返回来路，就像种子退回胚胎。无数次的穿越终点却与原点重合。《金刚金》种下的太阳只收获了一只涅槃的凤凰。我在等什么，我来干什么，前朝的细雨还在不在。听说大海收容了所有的水，剩下我孤独地留在世界，好在路的尽头还有另外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无数风提着裙子把水褶皱，岁月却不着丝毫痕迹

三
如果辽阔是首诗，就让我把经文揉进心中静静爆破。而落入眼帘的为什么总是朵小花，剥去了春天夏天秋天的颜色，你的影子却无法弄丢。向后是阴谋，向前是阳谋，你在佛祖的手上投影。那一天，我背离了尘世，尘世背离了太阳。而观世音告诉我你已经修成正果，正是因为这朵小花


夕阳已老，旋转是无可奈何的失去
没有什么绕不过去
从大地到天空，一棵小花从土地拔节
一枚星子从树叶坠落

如果一朵花挨着一朵花是花园
如果一颗星挨着一颗星是银河
再如果天地人和是九九归一

观世音笑了，也拈着一朵花。我愿意
用三生三世静静走过这些笑

心蝶

观世音（长篇系列诗）下

文/心蝶


▲放生池前

一
冬天已深，温暖从身上丝丝缕缕抽离。历经沧桑已找不到寒冷的来源，岁月的咒语是石头长久的忍耐。而胸口的月亮依然闪耀，暗香盈袖。如果身体中的水可以代替湖水说出祝福，尽管还藏在经过梅花的路上，靠近某个临界点也会有春风一度。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二
迷路的人拼命按住面纱不愿意看到黑暗,顺着面纱看去有节断章如风雨潦草。用一根发芽的绳子牵出那些阴暗，就算漫天风雨也可以长谈，而你总是躲在那儿根本不动。我只好掏空经年的泥沙放生

三
定是桃花耐不住清瘦说服了遍野的荒凉，捧出唐诗中最湿润的那页，那么多翅膀风一吹就打开了，桃红柳绿姹紫嫣红。而一滴雨落在桃花眼中是诗也是歌，押韵不押韵都是新生。那些怀揣雨的人身前身后都是诗，分不清雨落为诗，还是花开成雨

四
观世音静静扶起将要枯萎的树，阳光降临生灵复苏。豢养的露水错过岁月伏笔写下黎明，云开雾散。很多有棱角的流水乘着花开花落告别了长亭短亭，继续写下曾经的自己在一个新场景中的聚散绽放


那株桃花在三月开了就开了
观音的手指落成打开的枝桠
她把满腔热血雕刻的花朵掏给春天
留下最后这瓣交给禅

没有一根秒针可以预知出生
没有一种蜂拥可以描绘火的旺盛
没有一堆灰烬可以毁灭精灵的诞生        
没有一次光明可以陈述那么多不可以   

生命停在春天的寺庙前
被石头一幢钟声就响了
而钢刀般的尘世
听不见诵经的声音         


▲晒经日

一
阳光充足，注定与亡灵相会对视。你放弃了所有虚无选择这场真实，就像我放弃了所有真实选择虚无。归来的路很宽很直，目光高视着沉默寡言。而我只在一段咒语中感觉到风剑穿心的疼痛，这些风深浅不定，角度无常，有梦呓般苦褐色的疮疤。只在彼此呼唤时留下菩提的清香

二
只有折回内心才能听到你的呼唤，在唯一的绝境里盛开凋谢或接受审判。如果大海决堤，只是把天堂的风还给那块晒经石。遇见你时也遇见了前世的自己，世界沉重听到骨骼的山峰在剧烈震颤中塌陷，必须在落日前返回本体。从此，你若有知，我不再念

三
谁在六月的莲花瓣中喊着我的名字，走向前却看不出一丝破绽。我像那丛植物沿着寂静向下坠落，又在每次被黑夜埋葬时离天空越来越近。打开身体提着心走来并不想惊动四座，只想用清明证实死而复生。当你终于打开门，我早已在门前燃为灰烬。留在那些落叶中的仅有细枝末节


只想用笔尝试海水的味道
写下晒经日石头却立起来了
唐玄奘站在石头上头顶青天
身下的经书藏着宇宙的秘密
不信的人说过于纠结
相信的人愿意纠缠

分不清是苦还是甜
经书的光芒封闭了三界
一缕钉在清风前
一缕钉在菩提后
一缕钉在经石上

而佛祖还是老泪纵横
我和古道中的人相遇在晒经石


▲观世音——忏悔

一
采来一片雪花收拢漫天飞舞的翅膀，把《金刚经》塞进雪花的胸中。想起八千里路中打翻的黄昏，还有轻狂迷茫，心会荡起莫名的波澜。我愿意忏悔安抚佛灯下不肯入眠的心，听喜极而泣的乌云流成雨酝酿成风暴。那些恶意善意被反复肢解的事物，没有权利遗忘，就以忏悔的形式留给岁月审判吧。这种忏悔哑口无言

二
以矮下去的身影忏悔呼啸而过的岁月，它们立在天地中央收割了万年的光芒。以背向行走把卑微低到泥土中的童年，谁在喊我的乳名，还有绿裙子红袖子。终于在圆圈中相遇，外婆头上的青草向我诉说沿途风雨，父亲眼中还是千里之外的月光，我却想不起用什么对白。废墟里抬起头背后是河流，源远流长

三
一部金刚经唤醒了所有生灵，黄土地上我们是主人，菩萨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播种收获祭祀平凡地生活着，只在神拿走星辰的夜晚紧闭门扉，听到身影在门外断裂的声音，知道不能阻止所有梦，更不能带走痛。但如果在经书中定居，也是在诗歌中。雨汇进水，风飘进风


菩萨用金刚经撩开穹顶
我把身心交给你
抛弃了心中的坎坷
明心见性

我是你眼中的一尾鱼
摇着尾跳着高走来
你把留在水中的故乡
捡拾起来还给我。因为

沾了你的气息满心是诗篇
守着经书与你为邻
不再有今天昨天


▲恒河岸

一
恒河背叛了身后的世界，豁开冷漠献给世人渴望，成为天堂入口。走到路尽头的人从这里卸下重负举起心，笑容与阳光一样灿烂。沐浴的人摘下双眼洗了又洗，洗去灰暗用纯净的双眼感光,瞳仁中透出安详宁静。手握心口的人握住恒河的水，恒河就在心中,身体就是恒河岸

二
昨天流走了，带去很多杂念，只有恒河的明净依旧在血液中飘扬。远远有朵浪花微笑着走来，是祖母在赞美善良。父亲把丢在水中的过往一点点淘净。而我心里定是揣着咒语，为什么水在十里之外就走走停停，风困我于恒河岸

三
尘世为什么有那么多梦暖暖的露出暗香，托起经卷吹了又吹，隔着神还是闻到了气息。这些梦是月光的骨头吗，为什么可以插进恒河。能不能从恒河走向辽阔，推到这些梦和自己。只要一滴水就可以说出黎明，一个转身就走向澄澈。很多人却无动于衷


在恒河说尘世的幸福
仿佛与它无关
那么多风拉响天籁之音
万物在膨胀摇摆
只留下蓝色的痕迹

我只带来了舍利子
一路风雨可以淡然
我虔诚而来
你超然而去
仅有几朵浪花的留白

但我不会忘记你的背影
像母亲，又不敢喊出
观世音


▲梵音

一
无需春风拂面，只要净身沐浴不带走凡尘，以云水为溪流吮吸那些清澈幽明，观音竹前就会看见嫣然的笑。而疼痛是心多年的沉淀不需要掩饰，只用克制的绽放不泄露一丝春光，宁静的喧嚣划过流年。允许花儿在心中悄悄盛开，世界离我而去

二
我的田园可以临水抚琴，桂花煮酒。俯身的影子顺着诗句跌落流水。如果以云为诗，请允许我擦亮窗台的灰尘接近天空的明净。那些命运的补丁刻着内心的纹理，隔着山水向岁月伸出手臂，每根手指都在燃烧，每个音符都在跳跃。终于翻手按下的指纹交出了本真，以水谢幕

三
素面朝天抛却红肥绿瘦的烦恼，任云水无限扩张下陷埋葬。如果葬的太深是交出了灵魂抵达远处的苍茫。封在故事之外，是梦过于接近现实还在途中流浪。而我说你写能让这场雨更加淋漓尽致贴近心的起伏。那些细碎的词语恍若来自隔世，被一口一口吞进腹中的小，再一口一口吐出天空的大

四
落英缤纷却听到枯草的尖叫，天堂里也有秋。用岁月的弯刀扶着太阳刻下痕迹，目光为什么不肯落地。听到一声声静静的欢喜是梵音还是雅歌，是意味穿过深蓝走进无垠，还是在宿命中周旋。尘世原本拥挤，云水禅心是月下捻亮的佛灯，照着那本古朴的《心经》


耕云耕雨，不再耕种江湖
让神播种彼岸花
那些植物看着我眼中的灰
内心的黑
愿意这样被融化
汇入无形无色快乐的海洋

风再柔一些，柔一些
找到那片叶子的韵脚
快乐再长一些，长一些
止住所有疼痛

而红尘漫漫终究要归还神的琴弦
忍住那声长叹
归去总有日不必问此时彼时


▲菩提本无树

一
木鱼声声，把持的世界从江南到江北乱红飞度,越过菩提的魂魄以心为根。止不住的落花流水穿过寺庙，衬出前世的孤灯瘦影，素衣素颜。心为菩提不能游移，坐住了就是坐住了,红尘万念皆为水，而石头落地生根。但天空给我一滴水心也会发芽，从土地中捞出火炖出心的沸腾

二
菩提本无树。菩提和树在某个时段交错而过，断裂为岩石分解的泥沙。自此佛与尘世收割的刀格格不入，尘世成为雪的遗址。是菩提坚硬的铠甲挡住尘世的寒冷，还是雪口吐红梅，不清楚禅机来自雪的某次脉动，还是菩提的箴言，似乎都是又不是。如三月的风终于包围了尘世，我们却恰好离开

三
本应押韵的诗却没有韵脚，顺着风拐进南腔北调。手中握着一串钥匙的人不知道对应哪个屋门，围着房屋跑来跑去，与目标失之交臂直直地向前走着。黑暗后面依然是黑暗。如果菩提也有根就到心中来吧，褪去尘世的颜色，沿着阳光开为生生世世了悟的花朵


倾倒的酒杯淹没了黄昏
你问我情节
飞出一只小鸟去往流年
五体投地向上飞跃全凭那声佛号

而竖起的手掌上面是火下面是海
中间有无数可能
让火告诉水我还在
水告诉可能攥紧的拳头

终于拉开大幕时才知道黑白
但已离开那些剧情
只好告诉步子要轻盈
那些故事已消逝于
街头巷尾


▲观世音——道场

一
天门已开，请身着海清净身净意。无数溺水者露出头颅与我们同见天日。此刻，钟鼓齐鸣牵引路过忍冬的香气，那些开心的节奏，淡雅的气息，跟寒冷没有关系，如蝴蝶在三月枝头的微风中轻摇。我已醉，眼睛追随天空的鲜花与众人顶礼膜拜。插在眼前的香，火光向着天堂，灰烬向着地狱。只有身后的磷火发出不同的光芒

二
尘埃之上的香火是醒着的痛，无法述说化作火焰的雨滴。一叶轻舟飘来绕过这些荒凉，以及雨滴的根须绽放成莲花。有缘人低下头打开经脉，还有心中淤积的血液。汉水秦岭是我们的，我们是你的，我们的热爱悲伤来自你的恩赐。分不清哪首婉约豪放，哪首流进醉花阴，那么多地址姓名曲终人散时一笔勾销。而咒语如只能褪去雾岚的薄衫，却不被照耀

三
乘风而去，抽出身上的灰白露出金黄。这些出生时的光晕曾经被岁月不断研磨变暗渐渐消失。归去来兮我已一无所有，但筋骨还在起伏，可以从律动中聆听回忆久远的事物。愿意再次模仿那朵莲，只允许阳光在头顶上点燃


梦里花开，果实灿烂枯萎
绕过平生的债务
用火烧毁欲念填补黑夜空白
祭祀是向自己默哀，怀抱香气
对旧日说爱过，但很瘦

而道场还在，就用
一万朵莲花述说春天
一万树菩提描绘一个词
再顺着它们收起自己的影子

请在火焰后等我脱下这身衣裳
放出内心的狂澜不再还原
踩着命运化为风雨
头顶之上是永远的大蓝


▲观世音——寺庙的钟

一
忍不住还是开口了，对着冥冥中那些破碎的眼神传递出新鲜的空气，让莲花流转节制无度。允许众生命运坎坷，但无论头颅高贵与否都要以手加额说出内心的菩提。可以高挽发髻，也可以长发披肩，青与白都是命中注定，无需讳言不必刻意。在更远没有人触及的地方我替那些眼神还愿，交出内心的白换取一片阳光。也许你徘徊在雾霾的原野看到隐形的门，那是我的手指指给你远处的蝴蝶。假如时间与万物归一，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那是绝境中升起的亘古，缕空逆转

二
一沙一世界都在掌中，互相拥抱背离。阳关三叠很厚，尘世很深，岁月情感很浓。习惯用今天的风景演绎昨天，尘埃落地后无怨无悔。习惯用柔软的刀刃收割尖锐的锋芒，滤去水分和杂质留下梵音，把天地打造成一首空灵的禅诗。习惯一锤定音，敲开世人的麻木

三
有些刺扎进黑夜是看不见的哭泣。有些叮咛深陷心中按不住内心的激昂。有些善心的唤醒需要勇气，尽管知道爱很痛。有些青草可以说出春深，尽管隐在落日下笑看老去的石头。有些弯曲能够说出眷恋，就算河流的眼神拽着意念在落日中浮沉，却沿着黑暗的方向燃起了火焰。节节推移的刃隐于无形的风是形式的尝试，你只要打开耳朵内心聆听

四
你问我为什么叩门，知道手中握住的是破碎，还是告诉自己世界原本没有这么尖锐。低调地站在这里寡言少语，是为了完成百鸟朝凤的心事。寺庙之前把仅存的圣光衔在唇齿间吐出正大光明。纵使头顶日月，隐在内心的石头却盼望水落。索性脱下衣衫用菩提叶盖住这些秘密，留一段小曲给红尘中的错落纠缠


去天堂地狱的人都在路上，只要轻轻打开门
念经的声音太慢，千万次祈祷提问
只留下两个字轮回

揭去所有形式用一根骨头直奔主题
打开帷幕初春寒冬起身
落下无数咒语

为你烧火，一场千年雪
为你绽放，一朵青铜莲
为你成佛，一声观世音

阿弥陀佛，生命这般脆弱

还是坐在风里，摇落满身露珠
成为一株菩提


▲观世音——云水禅心

一
走进云朵是为了听雨的脚步，还原童年时的月亮。云深处月亮可以很小，小成一滴泪挂在脸上，听外婆在天堂喊我的乳名。我从云中直起腰像一树红梅发出响亮的回声，但红梅与冬天没有关系，只记录冰川溶解的温度。是心在春天门前的埋伏，任清风八面云水万千

二
大雁渐行渐远，抱在怀里的是雨。而一枚红叶别在秋水发髻是心与秋的咬合。远处谁在高一声低一声呼唤，声音擦亮心中的灰暗分泌出甜。那么多迷离的眼睛金色的羽翼，多想学着云朵走进去安放内心的伤。而它们只是泪流满面，化作雨水再次把我淹没

三
云离开后留下的只是影子，我在影子与现实的夹缝之间。如果云不是天空的过客为什么留下了衣扣，它穿过的地方有黑洞，口若悬河又漏洞百出说不清理由。再如果云是一朵昙花，那么长的花瓣手臂能到达内心吗。而雪白的骨头为什么像阳光那样白，心在急切奔跑所有声音又消融于雨。大野只留下神的脚印


雨划开梦的身体从侧面走来
那么多清香无痕
那么多微笑拈花
这是云接近原始本能的抒情

蔚蓝节制了肆意让存在成为可能
空妙的眼睛高过尘世
怀绿而春，种植在大地屋檐之上的白
垂直生于大地，死于大地

而云水依然捡拾亡灵，在尘世之上之下的台阶
将岁月的河床越挖越深。打开的心
像摇拽的蒲公英分不清谁模糊了谁

褪去云的衣裳，褪去禅
雨穿过宗教安放自然
蔚蓝远离梵音戛然而止


▲观世音——阿弥陀佛

一
观世音：善男子，跪拜的神态是我期待。五体投地投入尘世的裂纹，我用空寂许你，手中的香游走于般若。尘世已逆转，三千世界被磨削。你眼光交织着虔诚，许来世为佛
善女子，祭祀供养我的微笑，空气中多了那么多甜蜜的味道。慧心灵性刻画没有边界的镜框，拉长春花秋月。你轻轻拂过我身体的手，柔软飘忽却带着尘世的冷。若功德圆满，许来世福寿双全

二
善男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问我有什么念想，匍匐的身体之下留着尘世的一些空气。有苦难历程中爱与恨的影子，可以攥紧带走吗。就算没有姓名肉体，再会的日期

三
善女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再向西走有父亲和外婆的坟墓，如果在世界尽头遇不到他们，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意义。恒河边死亡像羞涩的微笑一闪就流进水，而浪花中能不能遇到他们。昔日再现

四
观世音：善男子，善女子，你在恒河边水流你不流。褪去过往留下痕迹，是书签还是经文。这是应该别开的记忆呵，而不是路径。就像那些来不及道别的风剪不断理还乱，其实只是些伤感的句子在疼痛中向你弯曲。可以惊喜烦恼，也可以看成隐喻淡淡地留在空间

五
善男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恒河里到处是旧日的轨迹，亲人们拉着我的衣角该不该回头，观世音。面对你已经交出了灵魂，六尘境界了了分明，而心中为什么这么暗淡。能不能给我一个地址，就算哀伤荒凉也能再次品尝花朵的温馨

六
善女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观世音，我可以带走春风吗。穿过岁月的指尖，是不是过往都落地成灰。开悟的时候，可以把深入花朵的月光挂在菩提树上吗。而此刻合起的手掌是不是已经走进竹节，再也不用纠结，顺着竹叶流出绿躺在风上，比风更轻。就这样望着太阳，阳光会不会大片大片坠落。而太阳会枯萎，也会受伤吗

七
观世音：身后是前世，身前是无极。暗香袭来河水加快了步子，一切都将过去。如果拽住自己的影子，就会把心碎落于地。如果是石头可以沉进水底打坐修炼。再如果是蝴蝶就飞到彼岸，让阳光缝补背后的漏洞。而你是善男子，善女子，就这样背负着从前走向彼岸吧

八
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不留神，跌进了你的世界
这里除了我都是空
只有这朵莲花拼命挖掘暗疾
门口很窄意味着封闭
锄头锋利直插要害
皱紧眉曲意承受，无需拿捏
希望最后锄去心底的泪

就这样松开握紧的血液
打开紧闭的身体任莲花耕种
而太阳升起落下掩埋了痕迹

从这里出发抖落梦境
我将倒垂在这枚荷叶上
穿越尘世被蔚蓝取走

心蝶

黄土地上（长篇系列诗 ）上

文/心蝶

你凝视即将消失的骨肉，就像目睹诞生。生出无穷答案抵达莲花


▲原点与终点

一
环游光阴是你的欲望。从原点出发把旅程化为图画音乐，从此有了莺歌燕舞，信天游。黄河的寓言诞生爱的繁星，世世代代绵延。麦田是生命的蜗居无声无息美到极致。大道与歧途，原点与终点之间都是成型未成型的音乐

二
一个简单的生命，一条简单的路，在饥饿过程中持续饱满。无数年后在光阴站台怀抱夕阳睡着了。梦中是故乡的院落，牵牛花站在篱笆上舞蹈着，小房子裹在槐树下招手。外婆来了，父亲来了，蝴蝶蜜蜂都来了，他却跑不过去。哦，面向天空他是露水，土地才是时间


仿佛是你的眼神，我还在梦中
你指向虚无，还有即将消失的骨肉
我口中含住的闪电，无法解释
洗尽铅华后的苍白
歌声变得笨拙，穿不透浓雾，野草
只能在简单的生命中进进出出

记不清音符最初的柔，最终的破
顶着土地上那枚老太阳，剩下的骨肉
在尘埃中风化

琴弦戛然而止，万物归于沉寂泥土


▲姓与名

一
父亲在田野收获庄稼，沿着花香回家不会迷途。母亲负伤后向上帝祈祷时说出了隐情，我是她的伤口，花朵是我的伤口，我们是大地的伤口。风吹草动笑是真的，尘世苍茫哭是真的，父亲母亲用热爱证明白骨，我用血肉证明尘世的锁链。流星和改变与我们无关，我们是鸽子用生命托起蔚蓝

二
俗不可耐，走遍天涯你还是我的影子，转身我们在码头重逢。这里风是虚构的掀动万物却没有根，音乐是虚构的，在逝川与忘川流水远去留下了高山。只有血液是真实的。我们相向而行不断浓缩，身体弯曲。我捧着你的手说：“父亲，你没有丝毫改变。”皱纹是纵横交错的时间。而世事如棋呵，你转身离去的身影越来越小隐入画卷


在田野我们怀抱太阳和月亮
许多影子明亮如夕光，刻着我们的名字
一丝丝喊出清亮和温暖，却不是
父亲最初的形状

我们一绿再绿，用叶子歌唱生命
阳光。在温馨中赞美
而手中的水壶，装满花香果实
我们是园丁也是果实
不高于草木，不低于土地


▲房屋内外

一
野菊花爬满原野，房子长在原野的喉结上。燕子南去，河流北归，我欠欠身让出路走进屋，把一杯下午茶放在花台上，目光盯着雁群走出很远。雁群由北向南留下回忆，河水由南向北留下圆满
而光是斜角乍暖还冷，虫鸣垂直起落跌进树叶，火红的叶子上有不死的灵魂

二
深蓝中醒来是贝壳，白天含住太阳，夜晚含住月亮，还有幸福和忧伤。总有云山雾海在墙上斑驳，未归的人让我望了又望。总有斑斓的石头站在额前祛除孤独忧伤。根扎在地下握住埋葬的沙石，头立在风中剪碎流浪的孤魂。我把人们抱在怀中，大地把我抱在怀中，宁静的夜晚身体内外都是心跳的声音。清晨无数百合花涌向生命的美好


坐南朝北目光含住水
那么多房子，那么多虚空
我只要一间小房子，墙壁
装满四季。天窗向着太阳
窗外蝴蝶牵手走过，飞鸟

站在窗前，玻璃印满花香指纹
打开窗子，是阳光的弧线
美，接近圆满


▲水土互生

一
捻土为香我是土地的乐章，紧贴土地演奏。无数音符翅膀上升成云水禅心，飞翔为风生水起。在一个岔道不是离乡背井，是弦外之音的转换。为使乐章更嘹亮我们汇聚成宽阔的海洋
皇天后土成就无碍精神，高山在拥抱中沉沦为九九归一

二
我的弦改变了世界形状，让满怀心事的种子启蒙说出姹紫嫣红，硕果累累。让风迷失在江河原野上，生出无数虚词和叹词。用心在水中点燃的火于剧痛中感受刺穿尘埃的喜悦，每一个波浪都是感动，每一滴水都是余音。万物拾级而上时，我抱紧低处的神庙祈愿土地上埋骨，纵使成为骨骸还有自由的灵魂，在日月集结瞬间成为绝唱


用力拔出土中最亮的音节，许启蒙为音乐
指尖的凤鸣滑过高山流水
一浪接一浪的回旋归结为最后的休止符
我在你怀中休眠，你在我羽翼下整合
集合点上站在四季峰巅

而我始终是尾鱼哦，莲花开成的心愿
没有任何词语。平线上把这滴泪还你
摆平了之间不朽的诗篇


▲剑与花

一
地火熊熊，战马放之南山。醉卧南山的人抱住清风呕出残阳,射向胸膛的箭从心口弹出。是不是从此该相信三种声音：风声雨声鸟声。是不是该把剑起舞笑看一地落英。可是我的剑在哪，呆坐丛林眼欲盲，念远方八千里路云月。大醉中还乡

二
花朵和白骨颜色分明，黄昏抵达前一行小诗向它们索要美好无悔的证据。黑夜把它们放进月光中酿制，用清风扎紧缸口。清晨的鸟鸣碰碎了酒缸，有人沉醉中吐出菊花白骨，回头却不见南山


秋水鱼尾纹上连接的花朵，高于流水
低于地面。秋天在花瓣上露出生机
霜剑渐远由东向西
赤裸的光芒把音符弹回无弦的弓箭

悬崖峭壁上我卸下盔甲
用一朵小花叙述


▲时光城

一
朝代人物事物构成的漩涡纵横交错，呈现出似有似无的幻象。延展的房屋前道路在某个焦点不期而遇，诉说我来过那时你不在，你在时恰巧我不能来。而天衣无缝是时光城拉长的声线，在喧嚣嘶鸣中寻找平衡。在时光裸露的本质中闪烁

二
我总是看到你半张脸，太阳初升时左边绚烂，右边阴影。你的右脸似乎隐藏了什么，夕辉的柔，星月的斑斓，抑或夜的黑。而你只是轻轻转过身以露水清风为先，唇线是闪电让回忆在琴弦中还原

三
没有花却感觉香气扑鼻，没有水万物都在澎湃。我满怀希望来了，你却在不断蜷曲，背脊的霓裳也掩盖不住灰暗。梦无法走进起伏的胸怀。有清露溢出是坠落也是升华，希望在另一个星球上发芽
但你到底在哪，我在哪，希望又在那


时光隐身城内一片黑暗
风是密探溜进现场
没有指纹，脚印
而你，在空气中抖颤
掀起落叶

你在空气中抖颤，牙齿撕碎名字
敞开城门把沉寂抛进大海
岩石排出无数年能量
热浪迭起。当最后的故事析出
光芒沉进海底，泥沙收留了寓言
昏暗继续


▲海与天

一
雨的眼睛藏着海天，仿佛身心被唤醒。无知的眼神开阔空旷。风声云声并不确定，只有琴弦以雨为柴，架起篝火焚烧时空。侧耳比风重的是水，比水轻的是云。之间的停顿是一双洁白的翅膀

二
蓝色之外有尘世未发芽的种子，彻底的爱和恨，还有我们在海中的倒影。某个时辰我们分开海浪踏进云海，看尘世洒落的花瓣，月光的无奈。弯腰捡起的星星如火。回首：是一瞬，也是一生

三
烧红的太阳不过是个海碗。将正午的眩晕连接，海天之间是一站。无数年人类像蚂蚁从海中爬出，置身所谓的乐园。当天空倾斜，大海掀起巨浪时，我们伸出手臂触摸了万蓝之蓝。再次退回泥土，退回梦。种植雨水和棉花


卸下翅膀从悬崖坠落。我是
一粒微笑，沙硕
梦到故园秋色，用音符撬开蔚蓝
醒来时却不能折回

之前的风去了，之后的雨太远
我点燃流岚听水的喧哗
无数翅膀在身边坠落


▲石头

一
石头从天而降落地生根站满了旷野。夕阳下的祈祷词安静地连接河流山脉，从石头到石头是纯粹的，就像我们的骨骼没有半点虚假。一地石头如久远的篝火
而坐在石头上吹星星，诗歌就是石头。远山近水名字轻轻游走

二
石头脑中是锋利的思想语言。用风刀剑霜打磨棱角，面对一把大斧不计身前身后。以幽深的井口坦白沉进骨头的水，托起星辰明月。峰峦衬托大千世界的美好，唇间吟出冰玉。在历史长廊用青灰色的眼神说出前世今生


什么时候你刻下我
流浪的影子。孤独彷徨
血液浓郁成紫
梦想被捆绑

整天搬运石头和星星
终于我在石头中找到我
石头也挣脱了我的枷锁

多少年后梦乡相遇
把心放在石头上，说不清
是新生还是死亡


▲稻谷

一
软硬兼施的夏死在花丛，田野艳阳高照，美人们素面朝天穿梭于金银时光。那些溺水的人跟随无数朝代涌来吞吐秋的沉重，无数背道而驰的答案清空了春夏内存。每一枚叶片写满风尘，每一粒稻谷装满沧桑
而封进稻谷的月亮酿了几千年。我们退回来在秋天为冬天干杯

二  
谷粒中打开窗子探出头颅是熟稔的乡土，视线绕过村庄树林在河水中泛滥。河水敞开的胸怀写满心跳，无数血脉敲击盛开的声音。时光尽头世界没有凋零，在果实中沉淀激情过后的理性


在原点追忆原点，每个轮回都有不同的台词
萌芽与稻花证明乡愁，却不愿
阐述死亡和新生。爱在日日夜夜逃亡
成为猝不及防的抵达

面对飘零的花瓣，无辜的蝶羽
我们随世界重心一落再落
在谷底扶起它们
无数鸟鸣，事物纷纷跟来
虚实之间趋于圆满

哦，浮生如梦
我们走进花开花落
用骨肉填满花事驮起秋天


▲树

一
遗世独立沿天空流浪，在岁月屋檐下打捞星星的消息。盛宴与我无关。鸟儿来了又去，我却身不由己。无数年中我用叶子移动日月凭吊黄昏，但这些叶蝶却不能飞进花园
俗不可耐黄土印上的标签在身体正反面，脸上的皱纹，身上的疤痕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忧郁在雨中决堤，心中的火焰站上云端

二
走到九月天气转凉，雾霭满山，风自西北开始苍凉。留下的绝笔是血红色的断章，也是最后的玫瑰。再次想把湿漉漉的语言掏給天空，却抓出大把的心酸抖颤，透明的身体也开始暗哑。走向深处我的花冠被风化凋零，垂直的身体死进最后的悲叹


告诉我花冠，马匹在那里
我要重返失明的绿
不能说出那些轻醉的理由，很多意象
开始涣散。很多叶子已经躺下
我也要解下腰上的清风在土地安葬

默念已经腐朽的名字，关闭手中剧本
抵达昨日的泥土家园
但不再是曾经的模样，而我还年轻呵
土地破碎的身体是不是就要死去


▲羊

一
有关我的传说很多，但云是有翅膀的，我的腋下尽管绒毛旺盛，却只有云雨的信息。我是穿白衣在草地上行走的女子，吞进黄昏吐出黎明，获得人们目光抚慰。以此温暖某个角落，安静的一绿再绿。而为了这个梦春潮涨了又涨，直到天边

二
感谢大地收留脚印，我压低声音歌唱，从天南到地北。有月下花的哀愁，以及山坡上风的狂野。而抱紧胸口的泪水翻出黑夜时，发现心底的音乐有云彩的翅膀。但与雨水无关，只是云彩翱翔的理由


拱起脊背向着阳光靠了又靠
不是花朵却滴落百合香
飞鸟，歌声都是兄弟
在它们眼中发现自己身体
从深处传递的震撼

我热爱阳光空气土地
把爱和躯体回赠给它们
只留下土地上的影子承载
长长短短的记忆。听到爱的呼唤
崎岖的路上早已忘记了名字渴望
我再次翻入黑夜


▲长城

一
置身大背景下，长城剖开土地胸膛穿越古今。角斗士的鼓声在血色中回荡，浑厚庄严。许多马蹄踏碎死神的骄傲：我活着你颤抖。我死去萌芽翻新土地。那些号角自第一声起就没有结束，化作辽阔的寂静，那些厮杀在激越中退回深沉。而风的口袋漏不下时光，也带不走寂静
我是风用生锈的刀子雕刻你沧桑的容颜，谛听不死的心跳
我是琴却没有弦，无声无息呆立在你身边

二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多么不喜欢这个问题。生儿为恨南北东西只有弯月相随。我的身边烽火亮了又灭，烧伤了多少人的眼睛。从花田来的女子孟姜用眼泪放到了我，又加宽了我。谁见过那么陡峭的伤感，割开身体八百里忧伤。小女子在我之外明如镜，平分秋色。在我之内柔如水，冲毁万里冰心。还有我种在土地上的雄性胸脯


风中疾驶的马车上载着中国的始皇
他的裹尸布抖落七国尘沙
捡起一粒看到时光中倒流的河
岩石的斑纹是古老的传说
那么多石头在河流中隐现
多像无数灵魂

你是不是也听见有人走来打探青铜剑
这个夜晚是白天

心蝶

黄土地上（长篇系列诗) 中

文/心蝶


蚯蚓

一
平静的土地裹挟了五彩缤纷的斑斓，以及母亲的皱纹。爱与恨像海一生都在迷茫中向它们流淌，剔除了骨骼中阳光的锋芒不分季节，不修边幅沿着梦的轨迹。什么时候身体弯曲梦成为臆想，血液被沙石拥抱。而土地之下月亮圆不圆与我有什么关系，只有埋在土地中的眼睛漆黑通明

二
谦卑地匍匐在世上背叛了光明信仰，用赤裸裸的义无反顾唤醒原野大音，风雨雷电。冰冷的躯体伸出无数手臂垂钓岩浆，也垂钓尘世不醒的梦


谁将我斩断我已不是我了。无数次轮回中
信念收尾不能相连
阳光多余无法安抚再生的情怀
心中的大美化作遍地野草
零乱了乡情，心情

断断续续的生命，默认了尘世尖锐
我是自己的王
世人喊地龙

就保持这个姿势，多年后
挖出我，会看到
一粒没有呼吸的种子


蜻蜓

一

还要飞多久才能穿过旷野站上枝头，风说要深沉。怀揣身份证不必担心来龙去脉，黄昏前邀请夕阳为证人，听那朵莲的忏悔誓言。背景音乐《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依次循环

二
都怨夜太黑打碎了月亮，清冽的醇酒咬痛了我，满身都是齿痕。我醉了，世界一路走低，神说这是命运。低头寻找身体发现已被醉意掏空。我愿意苏醒却感觉扎进内心喉咙的蛊毒，而那夜月亮很圆吞噬了前因后果，还有伤口

放一把火于无声的水面
耀眼的火光中，扔下影子
走进剧场

乐声很美，想起子期
轻摇羽衣都是
清风白云的影子

原来序幕未必落幕
生死之间风雨交加


蝉

一
那呼唤是诱人的弧线，我把身体沿着它弯了又弯，一直弯到秋天才知道身体单薄无法抵御风寒。秋夏之间一百二十天是花朵与果实的距离，还是一朵花成为火焰的浓淡。而秋将成雪，那口型声线还在不在唇齿间。漆黑的大门后还有没有预设的星月。向左还是向右，向前还是向后

二
体温三十八度，喜欢上拥抱的感觉。火苗像旗帜在空中猎猎招展，把身体放在火上，让呓语慢慢捆绑由浅变深。亲爱的梦我们同游，透明的翅膀连接每一根神经，春花秋月在羽翼间奔跑
用琴弦抱紧你要收紧柳腰，惊鸿一瞥的影子让我心颤。把泪和歌种在你身边，四季永远是春天


再低一点，正好缠绕在颈项边
你的声音是项链
不长不短，不远不近
麻雀唧唧喳喳，见证
我多么欢欣

再把这滴晨露留在树叶背面
寄给土地，我愿意埋骨
用花瓣七页，月光一片，黄土适量
还有你的清波，从此

我是我自己，不走不留
不予不给
蝉蜕在树上回首就是百年


牛

一
什么时候成了生活的承诺，巨大的身躯以垂首的形式环抱尘世。空是命运的孤独披着坚硬的皮衣。我愿意低下头把喜怒哀乐放在地平线以下，更愿意翻开土地播种梦想抵达真实，一茬一茬的收获是情感的真实。历史在咀嚼中分成野史正史

二
几十年来风餐露宿，让杯中的红那么无辜。此刻牵牛花是笑声我不想醒来，弯弯的绿，甜蜜的红挂在心上牵来春天。我在春天靠岸了，满湖清水梳开柳绿花红



剖开大地肌肤，放进饥渴的种子
听雷声由远及近，闪电的鞭子
抽开两岸青山

风雨穿过我抵达田野，种子穿过我抵达空气
土地穿过我抵达心灵
骨肉神经被它们刺得生痛

将身体贴向地面，目光竖在原野
我接受土地的邀请


坟墓

一
从终点看起点很多故事都在路上突围整合，咫尺天涯。怎样的方式才能抱紧地久天长。而手臂之间恰恰不能留住岁月，以及青青如许。落日之前让沧海抵达桑田，梦抵达梦。再转身走进磷火

二
我只是那堆磷火的附属物，世界在身体之上。梦游的人从坍塌的地面落在身边，找不到任何词语。相同的肤色，不同的命运。只能把魂魄放在几根骨头上，而尘世中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

三
谁在敲打墓门，一些断断续续的情节骚扰安宁。身在泥土眼睛雪亮，泥土之上世界到处是斑点。之于泥土我们终究是弱者，就像童年抛向天空的白羽，喝彩中旋转着落入尘埃


这是再见时分，爱我的我爱的
在背转刹那将成为前世
告诉尘世我爱过
请在黄土之上的墓碑，刻上那支
骷髅的绝唱

面对皇天后土不需要面具
死一次就够了，我
绝对安全


原野

一
你在村庄以外的村庄种植阳光，失手甩出的嫩芽长出五颜六色的花。我不想靠近也不分离。据说阳光尽头有神秘通道。抬起头天空已阴云密布，匆匆收拾起影子，还有你的青蓝，我的紫白

二
自血管中的河交给了地面，月光总在深夜啃食落寞，满地都是流星碎片。是不是也交出了自己，岩石上的光为什么穿透身体。而伸出的双臂流淌着河水

三
抬起头听阳光滑落的声音，意念沿每根神经抵达纯净。扬起手把那首虚伪的诗投进炉火烧出原始真实。看阳光低进花瓣的头颅流下几滴清露，沾着佛尘


吞下绿色，会不会永远是春天
我愿意被自己蒙蔽
去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
在潮起潮落中刻舟求剑
参透事物本质

生命是一棵草木
在时光深处才能
做最强的呼吸


蟹爪莲

一
沿干瘪的河流延伸，指尖开出紫色花瓣，水草装满眼晴的明艳。飘香时分你来过。飘香时你来过，如果懂是心中住着春天，融进风景的正面。融进风景的正面听小草摆动的声音，随世界收紧身体，让一朵花蔓延

二
在我饮进阳光想要飞的时候，别问火焰的颜色。从浅粉大红到深紫太阳始终亮着，赠予的海水淹没了双肩。在最深的蓝色中会明白这个季节谁领唱

三
因为疼痛决定不凋谢，只把一首宋词枕在脑后。记忆中的酸甜苦辣五光十色推动水位不断上升，淹没了警戒线。如果每次扑火都被烧伤，今夜索性睡去任海水吞没


铺开《聊斋》我就是鬼狐
从身体跃出的影子走进月明星稀
整个夜晚我在是非人间中
强忍呜咽与很多鬼魂周旋

我是妖冶的鬼吓退了路人
我是寂寞的鬼遍地荒凉
独自挂在枝头。看阳光
一寸寸死去


货币

一
什么时候土地开始生长货币和影子。在上帝家中做客的人，走向原野用汗水和肋骨拼命打捞。路口的经卷被洗涤，世界被烽火点燃。当秦皇的长剑掠过碧绿的原野，铲币刀币归于天圆地方的方孔币。而那些原野中的生命，始终咬紧饥饿的荒年朝向土地，无数朝代过去后还保留着枯瘦渴望的姿势。他们比原野更寂寞

二
如果生命挣扎在你的暗影，放弃是盛开的莲花。面对土地的冷漠是不是该大喊一声吐出我们的金币。那些绝望的眼神让人心寒，就把金币种进太阳分娩阳光的暖。千年前鬼魂只不过要果腹呵，再也不用卑微着跪在土地上

三
那么多花我要从悬崖上跳下，抬腿的瞬间却看到那是一堆形容词渗出的鲜血。于是调整方向降落在身边。生命是场大雨没有回旋，穿越春秋的时候愿意用雨水浇灌路上的奇迹，开花结果告慰土地下的祖先


一直向着你走，却不知是在自己意念中走
那么多路口，那么多岔道
你诱惑的声音总是让我心动
把先人的告诫挂在树上，随你和草木荣枯
继续循环

天亮的时候走到路尽头
回首密不透风的路上，只有一只
蜘蛛在雷电编织的网上挣扎



   

心蝶

黄土地上（长篇系列诗）下

文/心蝶


民歌

一
兰花花，喜欢你就一直走向你，不惧怕深渊还有深渊中的蓝。就算贫瘠的身体低于庄稼，也要高举田野的旗帜。脚下到处是张开的毛孔和流动的鲜血，梦比走过的路更长接近盲目。梦比走过的路更长接近盲目，脚下到处是张开的毛孔和流动的鲜血。也要高举田野的旗帜走向你，就算贫瘠的身体低于庄稼。不惧怕深渊还有深渊中的蓝，喜欢你就一直走向你，兰花花

二
把声音的雨点汇聚起来，组成一声声震耳的惊雷，顺着黄河九十九道弯。不要问被风吹走了多远，还有没有家，头上的雷霆告诉你：我们要用黄河的号子装下世界
我们像一群啄木鸟悬于空中，用身体声音叩击带毒的树干，随着食物弯曲死去。快乐的时候悲伤，悲伤的时候快乐，用自己放养的号子把自己吞没

三
挽起发髻我是陕北的婆姨，抱紧庄稼村庄。省略的符号读出鸟语花香。我喜欢山丹丹，简单的火焰如象形文舞动茁壮灿烂。它是大地怀抱的花朵在黄土坡上追赶娃娃，还有失神的月亮



为什么要停止歌唱，我爱所以我唱
对着谷壑，田野，人类深处的寂寞
歌谣追逐嘴唇，为什么要停止歌唱

为什么要停止歌唱，我是田野，村庄
有风就有翅膀，漩涡中奔放
因为东升日落，荆棘鲜花
每一次换音都抵达高亢
为什么要停止歌唱


街舞

一

小街无辜拉长时间，让真相游离于尘世之外。你走后我醉倚山石松下听涛，偶尔背几句经文，不修栈道，不敲木鱼。大雁归来时我决定避开一切，顺着炊烟走到非洲

二
尘世像云在脚下奔腾咆哮，所有坐北朝南的房屋朝向更北的方向。我想逆行走进南方，却抓不住倒立的空气落在一群鸟中，只能用宽大的裤脚兜住鸟鸣，冰封瞬间表情。梯子断裂时无数雨水落在脸上，构成过去未来

三
收紧小腹腰随腿自由摆动，让怀疑曲折返回河流洗刷记忆。用机器拉出的肋骨荡漾春夜。二月很短，春天很长，那些疑惑的事物经不起推敲，弯曲流成三月水。而长街短街都有各自的坚定，让人怀念绳索。悬空而过时黑白落进石头，我只带走了日月

四
密码我不告诉你，反手切断所有电源。我在我之间，脚下的石头越来越硬，四周需要平衡。停，长满痤疮的秋天为什么杜撰成少年情人，拿本史书走来。我用最深的冷笑对自己说：颠三倒四。撤退吧，从一柄剑中抽出。永不出鞘

鲜花，骷髅的路口该怎样绕过
很多风按住青石板上的文字逼仄我
接近骷髅，还有身后的墓地
而骷髅不动，墓地不动，街不动
只有影子在动

在一个炸裂的花苞中把允诺打开
徒步通向七情六欲。路上
有魔鬼掏走了我胸中的石头，从此
花满楼，月满楼，风满楼

天地人

一
用最后一根火柴点亮黄昏中的落日，还有靠在落日下的脸颊。落日的泪滴是快乐的笑声，但它要挟裹着闪电回家了。赞美诗选在最后，我们将触摸梦的词汇。在黎明的树叶上种下一枚太阳

二
与君书是些温暖的词汇，在唐诗宋词中进进出出，找不到拍案叫绝的理由。天地人可以交换宿醉，却不能交换无根的日子，以及规律秩序。踏进某段时空必将被腐蚀粉碎，又反过来击碎一切。而回廊拐弯溢出的音符是生命中明净的部分，如雨中绿叶赤裸奔放上扬

三
低下头，火烧赤壁的水不会永远东流。且歌且饮的日子中，对阳光喜欢就是对土地热爱。是不是睡觉时打开一扇天窗梦到深时满身星光。是不是将一粒种子种在太阳宫殿记忆就会永远灿烂。如果可以，我将用珍藏的星球典籍有节奏地叩击生命之弦



天与地在无穷远的地方交接
在那里承受就是给予
天空的泪滴是血色夕阳
它的怀疑不安构成黑色绝句
而画面的背后是绿色的小路
无数花朵般的女儿响亮地尖叫
奔跑着，留下一地绣花鞋印
曾经的事物是遗留的情节
潜伏在岁月肌肤，转眼间
被更深的情节替代


梅

一
今夜梅红用刀砍去原野的空。但即使一切会过去，这些嶙峋的石头和顽固不化的思维还是要直抵大唐。而催生的疼痛吐出白色的雪，含着琥珀的名字在风中发出尖锐的声音。它要跳进去掐灭雪的翅膀，把桃红还给少年

二
穿越浮尘的红酥手抚一曲陌上花，那春风柳腰柔。驿道上谁的马车踏向半亩光阴，顺着琴声逆流而上。一月背后是二月，绕过苦寒点亮梅园。当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们穿越朝代走进少年

三
喜欢在冬季的丹田栽种阳光，绕过古井长廊。你问什么叫天堂，我搬来枯柴点燃炉火，一弯再弯的温度中有阵小风吹落了满天星光


纵横不止的有眼神还有春光
就算隐藏所有企图，迎春和桃花
早已偷偷交换了思想
索性打开南窗在弯曲的天空直立
这意念摇曳不凋，决不
沦丧于习惯

卡在喉管的红一丝丝吐尽
任雪敲打头颅，瞳仁逐渐涣散
也要把手中血红的诗集放在
春天的门坎


雪

一
不能陈述直白装满阳光的身体，风吹过清脆的洒落一地，再隔着笑窝唤回春天。有种笑漫过西风走进唐宋碧蓝的天。有种笑在诗歌中流淌冒着蓝色的火焰。有种笑纯净的让大地一夜白头
哦，我醉了喊出你的名字。你没醉却忘记了我的名字

二
奔赴重生的路上最后一次回望。如果天色还早，趁我未老走向那条康庄大道，沿江南江北播下种子和心愿。越来越近大地直立起来。阳光弯曲了，季节弯曲了，我从马上坠落离开了骨肉，天空


耳边全是哭声，我的爱已是一泻千里
指尖的童话，脸上的祥光
带着温馨的良愿
我没有出声是喜欢偷偷看你们
搬运柴米油盐，还有梦中的花园

谁的手拧亮了太阳，灵魂在空中翻飞
我逃不掉了。既然万物都会消失
死的时候也会重生


蛇

一
说吧，你柔软的舌尖像条鱼在海水里翻卷，眼晴直直的勾出星星。风是蓝的，海水是蓝的，你变成一个海盗，用强于身体十倍的能量扑杀猎物。看不到你内心的高傲，眼神却露出阴冷的火焰

二
草青的时候你会回来吗，这里有爬行的青虫，打着灯笼的青虫，穿着花裙子的青虫。埋在地下的石头今年也会开花。我站在路口等你二十一天，村头的老树喊着见过，见过

三
你有权利称王，尽管每根骨头都有弱点。你拎酒在秋天滑行的动作毁了整个季节，世界咀嚼着杂草体会这把透心的冰刀。而你送走大雁返回宫殿，把身体缠了缠冬安


透过缝隙看到世界的沉重
死亡是站立的阴影，我决定
终生爬行
想绕过死亡却绕不过地狱
痛定思痛把地域当天堂
天堂当地域

唤醒夏娃时上帝说
不准打开行囊。没什么
漫山遍野都是家
我很快乐

青铜器

一
你用目光溺毙了我的目光，满怀信心伸出手在青黄色迷雾中掀开笼屉，瞬间天下大白笼屉却空了。你沿最后一缕阳光攀登的辉煌，在夕阳落山时跌为史记的分量

二
最初的消息由这头狮子驮来，脊背的刀已奄奄一息，这把刀曾穿越无数朝代纵横在金戈铁马中。你还活着，耸立的毛发堵住道道困惑的墙壁，带来远古真实的口信。这口信是揣在岁月口袋的石头，压弯了天地

三
合上眼睛背过身去，周围的空气那么空洞，在身前身后屋内屋外蔓延。无数次回望故园只有幽深的隧道，回不去了。想念隔世的亲人呵，只要闭上眼晴就有一条河流伸来渡口，我沿四季风景走回从前。再也不想离开


你问什么诗能千古绝唱，五千年风雨不变
除了母亲名字，没有什么不能成为糟粕
仗剑江湖心中藏满母亲的叮咛
迈着山岳的步子见证风雨雷电，沧海桑田
身上的纹理是母亲血液的流向
弯曲成疼痛

尽管四周已偃旗息鼓，但知道土地母亲
是生命最后的褶皱。我用无数隐喻朝向故乡
又离开故乡。只留下一串脚印
连接五千年前

我一直认为：青是再生的肤色，黄是母亲遗传
洗不去的底色


桃花

一
江山鸦雀无声，夕阳红成胭脂，我盗用胭脂装饰太平。你可以质问边界争议姓名籍贯，我不回应只把手伸进春深点燃三味真火

二
不要按下镜头，还没想好是不是走进秦淮河那把桃扇，发髻盘旋着落满了琵琶的幽怨。而那些致命的眩晕会不会埋在土里，又在土里拔节碰撞瞳仁中锁住的洪水

三
坡前篱下到处喊我的名字，只要开口春风就从所有渡口送来兰舟，一条河流低着走来渡还是不渡。而天那么高雨那么远，我只想用血液锯开天空在雨中扎进六月的血管


插入黑暗的火炬抚摸午夜冰冷的尸体
黎明前成为扫雪的故人
而声声慢经不住春风一度，枝头
掉落的不仅是花魂，还有岁月的荣枯


火焰卡在黑白之间时
该怎样烧掉尘世的锋芒
祭祀老去的时光
裹住黑白抵达冬去春来


还是更喜欢手中红色的鞭子，抽出
蝶飞凤舞，一枝不败
用姹紫嫣红的词语伏笔于传统现代
与春天揭竿而起

心蝶

（接上页）



碗

一
世界无力脱俗还在雾中挣扎，古铜色的农夫荡尽颜色像枯枝肃穆，土地站立。盲者举起灯让野心家翻过山梁匍匐在面前。你的光芒擦亮锄头，举起黑色的日子，还有无法闭合的圆

二
只想默默陪你走不说话，如果我不在你会不会在原野捡拾写满乡愁的红果。那些炊烟是渴望漫过屋檐的积雪落在季节枝头，我不想追究雪的来历，只把手中攥住的梅朵放在你唇齿边，暗香扶摇

三
我知道的真实是牙齿咬住的果实，高脚杯只能谈高山流水。这个高度适合与土地对话，收紧身体把万物含在心中。压低声音低到内心有灼痛感觉。想说的话都是些小情绪，酸甜苦辣。泥土中纠结的目光抱紧谷粒，麦子。呵，你落在我心中的眼神好蓝。只是还没看到睫毛就被席卷

四
你说过要陪我走遍原野看尽日出月落，还说打碗花最美每个笑都是酒窝。我裂开嘴对着一把春风的钥匙，却碎了。也好，再次回到泥土风可以从四面八方吹，每个方向都有深情的祝福


让时间凝固在此刻，不要提流浪的日子
确信午后的阳光适合细嚼慢咽
以免摇醒青藤的呓语
筷子，匙子总是抱住细节不放，耿耿于怀
留在心中的姹紫嫣红多么无奈

该来的总要来，该去的总要去
褶皱的心在暗影中跌宕起伏
有些声音弹回来落在唇边
再回首已是灯火阑珊


沙漠

一
这是秋天，褪去残红抱紧星星回家没有忧郁。风起的时候灰暗吞没城市村庄，只有石头的眼神一泻千里。我愿意被任意雕琢点石成金到达理想天国。而眼中的天国还是逊于一首小诗，就像多年前生而为土却长出欲飞的心愿。也许早就被阳光包围了

二
尘世中我是过客，幸福只留下几个片段，如一枚枚冰冷的硬币。遍体伤疤时学会了膜拜，从失败退进失败，退进那条扭曲的金蛇。但我还要笑，风来的时候笑成漩涡，漆黑的夜晚笑着说出你的名字，跌跌撞撞飞向四面八方。此刻我却忘记了你的名字，就像那些笑声从来不属于我

三
将心事埋进夕阳，埋进夕阳下更小的你。很多话不想说狠狠心泼向荒野，结出一串骷髅的花朵。在地球星球上我慷慨激昂又吞吞吐吐，疲惫的生命仅有膝盖大的地方。试着抓起自己的影子，却看不清是死是活。而天空也不过是块白布


被黑色锤子敲醒时丢失了双足
只能卑微爬行着探测宇宙的宏大
无数铁钉钉着的大门里找到了过去
几张泛黄的照片证明我出身泥土

那条河上即将溺毙的我
被人牵着毛发打捞上来，却发现远离了我
裂镜中醒来寻找脱落的鼻子耳朵
7岁的童年，以及母亲的眼神
放在一首新诗中寄给昨天和明天

走出大门却见一层皮脱落


路

一
最远的路在路之外，那未经开垦的路像谜悬挂着诱人的名字。又像庄稼丰满成熟的躯体，诱惑挤压你出卖警惕站上果实累累的枝头。而丰收只是一年一度，走在路上意味着什么，是有生之年在静止中转动，还是希望在某卷书中读到自己的名字。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走在路上是走在自己心上，步履困难又如此亲切。那些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呵，最终也会相交于地球的圆满

二
迎面而来的人并不陌生，在你眼中看到了自己。我愿意签下名字，合上诗集陪你走回起点，解开春风让归雁和风景相互阅读。如果里程蹉跎是岁月的攻略，岁月深处生命狂热的激情如岩浆在时间的路口分叉。而命运的蛛网密不透风，到处设置死亡陷阱，我们不能也无法绕行，只能举着诗的旗帜经过一生

三
天黑前沿途埋下所有路标让真相还原，如果星光照耀是母亲的嘱托，是一条血液的河流牵引我从世界尽头回家。在尽头无需遗憾，我与世界已交换过春秋，还有行囊中的花朵，那些翻山越岭的细节欲说还休。结束时只有光明继续，路在无穷远扑向结实的虚空。只有风喊着我来过


八千里风雨外
瘦弱的身体扛不住落花
扛不住冰雪，只好逃进一首小诗

赤脚走在坎坷的路上
跑来跑去。这条路上没有亲人
我却到处寻找亲人

终于看到故乡的大门，却无法
收拢俯冲的羽毛。命运总是这样安排
如果选择莲花就要走出水



酒

一
当然，你不是瀑布，是掏空黑夜的烈焰。我对你的仰慕是身边飞舞的蝴蝶，又旋即追逐死去。你没有捆绑我，我的秀发却不在头上，也许是没系发带。面对醉颜我绝对崇拜，风情万种的小窗口让人迷乱。请不要唤醒我，从四月到七月我脱胎于我，穿越我。而此刻你要放下手中的笔，不要再涂抹我。悬崖上走马一朵桃花怎能救起马蹄，这姹紫嫣红的深渊哦

二
我醒着让四周睡吧。我是一条鱼不染尘埃，只吃空气和水。我在你深处张贴鸟鸣，捡拾故事情节，从梦穿越梦。你不要拒绝我露出石榴的容颜，你不要撤退暴露我的呼吸。就算把身体摔碎，每块碎片都会抱住一个太阳，明媚忧伤

三
天塌地陷，我找不到自己的意志，骨骼和牙齿咯吱咯吱作响。火的最后是灰垢，一股杀气冰雪五尺。很多年过去了，我还在回想那夜穿越千山万水的红唇怎么突然昏迷。那夜喊出的名字为什么向上化为星辰，向下坠入地狱。太阳从悬崖中升起


日落以前，我是含着眼泪走来的人
清香是多年修炼的武功
你我之间是举在手中的一杯酒。喜剧与悲剧
从这里开始结束。桌子，凳子都是误会
我要用最清脆的语言回答你，七月
莲花开过就是开过，有霓虹的颜色

你不要玩弄手中的绝技，天使与魔鬼之间
都是偶然。相遇是传奇，在我孤独
你忧伤的时候。你问我这是不是混沌
我忧伤地说
这是黄土地的真理呵，九九归一



雨

一
请让我掩藏起思想，再让音韵点亮星星。请让我铺开原野上的花地毯，迎接蝴蝶饱满的情节。我要打开自己，打开故乡，打开菩提树下一枚枚太阳。那些高音低音颤音都是心灵的钟摆哦，分不清那是剑，那是火，那是梦

二
多么恍惚，该用什么力量赋予拉开的弓弦，我是箭镞割伤世界又被世界割伤。辗转在难以闭合的伤口，转动生锈的钥匙把理由弄成申请，诉说谈成眼泪。努力勾画出明媚的笑容，眼中又禁不住长出嫩芽。而那些嫩芽是清脆的花儿呵，是风迷住的理由还给唇角的吹

三
抱紧自己，我知道分离是最佳选择。在高亢低沉中赤裸裸感受灵魂的召唤。在二月远行，从一条深巷中抵达生命枝头，当经过你窗口青白怯懦着挂上枝头，你还认识我吗。你说我像昨晚篱笆前的女人，赤着脚披着发在土地上飞奔。身后滴落的泥巴使草木重生

四
松弛下来在低眉顺眼中获得重量，让云止于水。趟过天空熟睡的身体，只是一条随风摆动的蛇，蛇尾沾着春风杨柳的影子。而欢畅中褪下雪白的鳞片白过雪花。哦，不说雪花白成一团雾没有声音和指纹，桃红美到妖卸下光阴的轮子醉春风。还是扛着行李落草天涯


宁静中滑行撞碎天空的镜片
交换心情心愿
思路很宽，身体很瘦。伸出双手
捧不住春天，只能望眼欲穿
也许应该打开喉咙刺向青天
死亡重生是珍藏了很久的心事
缓缓绕过村庄

拨开饮烟落座草垛，用眼泪
把尘世灌醉
千里把盏，今夜无眠
任一些风逾越


河

一
当尘世把我挤压成蛇，冰冷的嘴唇无时无刻不追逐黑暗火焰，凭借它手指的力度每个细胞都在奔跑。就算生命是单行线也要一步一步走好，一点一滴衰老。不愿回忆，过去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覆水难收。在礁石沙滩上每个姿势都朝向前方，总有堤坝阻挡蔑视磨难的狂笑，好心的灯塔告诫生死的荒诞。而我驮着岁月站在摩天轮上，身体即将被引爆

二
对于生死无法失约，纵使杨柳翻遍了澎湃的大河，我还是无法握住自己。背着唐朝的影子走来，是为了把盛世的颜色还给远方，而风太大钟声总在耳边回荡，庙太小存不住无数湿漉漉的心。递给你的镜子照出偶然必然，还有火焰烫伤的天边。那行大雁是我寄给天空的信笺，落日的嘴唇正咀嚼着遗憾

三
你不要喊出姓氏，让我怀疑深夜和背叛。那座村庄住在背后，下雨的时候看到它在岸上飘零。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灵车还是花轿。确信有屠刀架在我们身后，与其跪地求饶不如铤而走险，不就是在生死路上。九曲十八弯，迈进门槛就是黑与白之间的远


我很愤怒，为什么所有方向都是一个终点
所有光线都化成利剑
我在进还是退，自转还是公转
接近了星球终极还是被抛出界外
是落花还是流水

我头上的白是不是真实
水天一色是不是虚幻
翻动季节的管弦陈述高烧梦呓
点化一河星子，无数良辰美景
你却拒绝返回家园


雕塑

一
止于泥巴石头，身体中提取出来的密码已被破译。前朝旧事我总想遗忘,那么多挂在细长脖颈上的蛛网，露水。也许初衷只是为让一堆泥巴，一块石头说出身世。我走进去它们走出来，背面写满碑文，正面写满阳光。但忙乱中只带走了痕迹，还有唐朝的月亮

二
就这样睡去让一切松弛下来，低眉顺眼俯首，一直俯到尘埃唤醒尘世。梦中我顺流而下看无数朝代小成一个个符号，无数飞鸟抱紧笑声从天空飘然而落。但落下的不是云朵，是路口的留白

三
沉思仰望都是更深的远行，就让我以无声的姿势弯向你。我背着唐宋清风来过，用身体聚集所有朝代的雨水设置一个背景。我在因为我不在，点燃的时空保卫启迪你。你走进来，我就独步天下了

四
麻木是我的表情，没有理由粉碎。有种归来叫离开，有种冷漠叫热爱。我努力爱着尘世超越了重生死亡，变为一头牛守护着你们。而过去和未来的密码植入切口，带着创伤盐粒的背后红了又青，在春天腐烂，秋天结痂


尘世中寻找天堂，我只有盲人的眼
用嘴巴咬开石头，泥巴爬向山顶
山顶上回望，岁月没有一丝缝隙
绝尘而去的白马忘记了归路
以身相许的汉字竟然
是一些藤蔓，它的青涩刺伤了我
体内的河流奔涌而出

那些水载着不同朝代的月光
向四方展示辽阔。而我
只能扛起行李走遍天涯
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只是走到月光的最低处
把月缺画成月圆


墙

一
截断天空让风和雨倾斜，我愿意听你倾诉屋檐下的流浪者，你是孤雁脸上写满沧桑。在一米一米接近我时，被时光镂空的身体该怎样接纳这生命的美好。压低耳朵弯下腰还是听不到你内心的声音，我只好把手臂移动了地方，接近一只盛满阳光的杯子，杯中透明的酒从血液传到身体作证温暖怜爱。而你微闭的双眼是落款批注

二
我是土地上凸起的石头，与很多石头叠在一起。触摸云彩的是山,我是留在土上山下的绳索,白天拴住太阳,夜晚拴住星月，风大的时候狠狠压住帽檐冲进灰色黄昏。很多树叶转来转去带走了阳光,世界向四面八方延伸。我被逼向一丝灯火，而灯火的手指沾满新鲜泪滴,它欢爱的样子托起落日

三
土地上倒立,天空下直立,谦卑与骄傲并存。临界是非我是我,我找不到我，在阳光下徘徊消逝。而生命的路口是驿站，死亡的墓地是永远无法闭合的伤口。哦，那些鞭炮要说什么，迎接新人，厚葬逝者。而我多希望有一扇门，从这里走出去归于泥土的美好

四
前世我是泥土站在走过的路上，所有词汇都像僵硬的身体一脸无辜无奈。既然成了天空的窗口，今夜就顺着月光攀援，纵使错过了很多伏笔，也要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春雨中把脚下的潜流奉献给天空。四季场景可以更换，我的身影却始终蹲在土地，站在土地，走在土地，归于土地


深巷,老屋是曾经的图腾
很多人从这里走过,走进云彩
带走的泥沙掏空了所有
秋天降临时脊背开始弯曲
让我自豪的磐石被水滴诱惑
伸出手臂想击穿迷雾
却靠在一棵老槐树上

很多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
分不清是悲哀还是欢喜

心蝶

词后李清照（长篇系列诗）上

文/心蝶

白玉泉（漱玉泉）与黑泉

一

只有纯至无色的黑白，才能留在永恒的日月间。因为无色衬托有色，使万物变得丰满。枯瘦靠近芒刺，引领骨头中的火刺穿蔚蓝到达水。那时你在漱玉词中脱去凡尘的衣服。那时只有明月没有相机，天堂的风托起无数自由的翅膀，爱恨悲愤无奈。黑色白色的泉水一闪而过，像生命。而你在穿越时伸开的莲花指究竟抓住了什么，绿肥红瘦抑或东篱下的那杯酒。白玉泉黑泉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流着。从古到今

二

之于岁月，上善若水。白玉泉边小楼的琴声穿越千古。是一节一节的空竹迎风，一个一个的涟漪蔓延。是阳光的手指轻轻放在唇边，用明净说出云烟。但那些温暖还在继续燃烧吗，为什么飘着黄花的翅膀。谁又在黑白焦点清唱，暗香盈袖。你站在岸上，泉水在流淌。你轻轻解开捆绑的情话，荷花开遍了泉城

三

黑白之间隔着一条小路，一个春天的过渡。因为对比强烈，无须纠缠于中性词语，可以撇开所有直奔主题，在简单的浪花中洞悉生命的奥秘。“莫道不销魂”，那些被无数年代无数人摘下的词句，赤裸裸地站着，没有粉饰，没有羞愧，只有泉水的温润清冽甘甜。黑白之间是低下又抬起的头颅。而太阳的鞭子抽向游走于千古诗词中的皇后

黑白泉水中苏醒的词后已近千年

那些水珠还粘着微微的醉意

怀中散落的词句恰好被春天接住

她低下头来

正赶上浪花送来的微笑

春风释怀，流水不改

青翠全部锁进心怀

没有什么比水更值得眷恋

始终在它们中间

顺着方向弯曲延展

知道也有淤泥

却不想找到出口

只在赞美哀叹中

随着浪花裂开弥合

推到小令，固化诗词

用水撬开世界

在最后一页，也是第一页

用朱红的印鉴将爱说完

海棠引

一

卷帘人，不必翻看雷雨之后落叶的信息。我要的答案在信息之外。不在秋天，不在春天，应是飞雪满头的时候。白在白中苏醒。让眼前的雨水抽打黑夜花红，甚至是一副棺材。留下的花骨在门帘掀开时，也掀开世界。如果没有姓名，可以称为《如梦令》。而那些花红抖落的暗香还是醉了东篱，湿了袖口。因为长着翅膀，成为有头有尾的故事。因为在极度的审视中：向上化为鸟，向下凝聚为盐

二

还是忍不住捧起地上的残红，天国的哭声太大，我要它们活着，活着。活着多么美好。你说得很远，我看得很近。只想听到阳光下深深浅浅的笑。那些笑没有毒，那些颜色没有毒。却像奔跑的梅花鹿随风而逝。我的心跟着跑出去很远很远，迷失了归途

三

跌跌撞撞的话语绊倒了我。生命如烟花，有些美不是舍得舍不得，而是放下放不下。被岁月割伤的红也许就地成佛，用心经给岁月一个无极的耳光。风雨不会停下，雨伞也有破裂的时候。在恍如隔世的沦陷中，依旧可以窥见摇曳的火苗。也许握住残红的灵魂，就能捞回深处的美好。让身心随了天空的广袤，笑着站成这个季节最后一树花红。风来与不来，只要开过。雨有没有，春天都在。不再追问绿肥红瘦，谁主沉浮

随花红落下的还有秋天

以及经久不息的

大地的热血

昨夜风雨抱走了

世界的婴儿

把哭声留在绿叶的睫毛上

任它悄悄吞进腹中

孕育今夜的半个月亮

我会在这段月光中走来的

把酒盛在月弯祭奠过往

我僵硬的舌头

月亮铁青的面孔

将证明患难与共

而暗香不改

卷曲着海棠的味道

我们走来时

风雨走出去

呵，也许生命的美好

就是再赢一把

醉荷塘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李清照


一
落日下飘来的荷花，集体俯瞰我的渺小，唱着笑着背上驮着火。翅膀是轻的，笑是轻的，风也是轻的。无视轻盈下的存在。我只好拱手交出江山，以及肺腑之言。释放了全部善意。还是喜欢它们递来的杯盏，盛满了荷塘的水酒。愿意用老套的姿势饮尽满湖绿。而那些绿在腹中化为梦里的孩子，一生陪伴我。一生的梦留在了这里

二
水放慢了黄昏的脚步，让所有荷花向内心走去。我确定她们迷路了，在溪流的血液中发烫肿胀燃烧，红色的肺叶开在绿色的枝头，等待诗意的横扫。我确定她们喝醉了，银簪斜插衣冠不整，挂着一条溪流的泪水与夕阳抱头痛哭。但缓慢却不打算停止。我知道她们在等我，把我还给我。但我早已把自己清空，进入内心宁静的夜

三
梦中起飞的鸥鸟，柔软却带着野性。不打招呼就带走了梦。它走进我，我走进它。某种前提下，我们是彼此的人和鸟，以及柔软野性。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酒中的沉浮，动荡不安的思绪。就像它不明白自己何以生儿为鸟，但喜欢用一根羽毛叙述。夕阳的裁判总是模棱两可，立体多面，离唐朝很远。哦，世界又在瘦，我只能再次退进清流反射光芒


夕阳僵硬的舌头吐出火
荷塘中的生命像叶子
在纠缠撕裂中呈现
我是素衣的女子
只想低低穿越
一小段光阴
伸出手带回那朵云
把今生交给雨水

妈妈说成为美人之前
要拥有水的清纯
只是没有英雄，也不能
整天抱着雨水贪杯

跟回的小令正在叙述
历险的精彩。谁的影子
趴在夕阳中的石头上
成就了荷塘的宁静

哦，夕阳是可以靠近的
只要空着心

秋千书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蹴罢秋千》 李清照

一

高于低于我的风景，愿意向你们臣服。除掉所有修饰，掏出肺腑之言，以及身体的重量。因为相遇是前世的诺言。在开合中寻求一阕清词，只为这些风景等了那么久。愿意在与自己对峙中找回自己。岁月是风，内心是墙。生命原本郁郁葱葱

二

飞花如梦，我是嗅着青梅的女子。阳光把影子包裹的很严。突然的破茧滑落，没有叹息怨言。父亲说过的禅就在身边，开始的时候消融，结束的时候新生。鸟儿是我张开的双臂，翻出天空那件瓦蓝的衣衫。允许心跳接近沸点。又是谁抓住了乌发，还有脸颊的桃花。我被再次淹没

三

天上的秋千把冬天荡向春天，青丝荡成桃花满面。红透少年。地上的秋千带着马蹄花，粘着童年的歌谣。拉长了春天。我在秋千上，村庄也在秋千上，地上是我们的投影，把睡着的世界剪开一个口子。喜欢剪刀，就像喜欢词句诞生的时候。心中满是蝴蝶春天

再推一把，反正

世界不动声色

我却泄露了春天

如果被风带走

可以变得遥远

如果被阳光带走

可以投下干净的影子

再如果被死亡带走

看不见留在大地上

自己的影子

还是愿意与万物讲和

当风掀起裙角时

温柔向四面八方荡漾

当阳光靠向身边时

约会所有春天

但确实没有流泪，那是

妈妈的眼光读疼了我

而我且行且退的影子

与她只有这首词的距离

梅花赋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渔家傲 · 里已知春信至》李清照


一
雪是大地的葬礼。而我们需要放浪，也需要重聚，用梅花的旗帜揭竿而起，将热爱的头颅向四面八方写意。如果春天，这些哭声就是笑声。雪花就是漫山遍野的梨花。不必奔跑怒号，只用一枚蝴蝶破壳。我看到击打的锤子落在《花间集》上，弹出日月少年。雪重新找到了水，在荒野尽头


二
许我辽阔，将傲骨留下。香腮胜雪，花枝共振。许我红泥小火炉，煮出诗酒茶。千帆过尽是归来。许我残忍，提到热血火焰。还有不可遏制的浅红大红深红女儿红。许我从《诗经》里走出来，惊鸿掠影。在水一方。许我裹着万物为春天写序，用额头的皱纹嘴唇的芬芳。许我发如雪，透过窄门将善爱播撒。让红绿回到岁月胎体


三
用热血冲刷的坟墓碑文，天地仰止。我有罪，用去了所有季节的修行。只留下参拜信仰的尘埃之心。我从黑暗中走来，没来得及打开的声音，发育的身体，在这里入世出世。如果你遇到我，请不要为我鼓掌，用手伸出接住我递来的火把，抑或是灰烬。当然，这只是象征，只要你还记得那两滴英雄泪。足矣


赠我温柔的东风
回敬你半壁江山
如果来的太迟
就用肢体语言
伸出根须
我佝偻的身影
你撒豆成兵的气势
成就远古的抒情

在你那里
轻而易举找到了童年
承认喜欢蔷薇
还有举起天空的手臂

再一次伸出手
知道你就在身边
阳光已经赶到
蔷薇还在路上
一只飞鸟闪过
代替了梦中的蝴蝶


秋词

秋词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苹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 人归早。
——《怨王孙》李清照


一
依然风是醉的，花是醉的，人是醉的。只是夏天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世界。转过身去，鸥鸟说我像石头。收紧的呼吸心跳。也许夏天的钉子还在心中隐隐作痛，很多孤独的文字走进来，和我推杯换盏吟诗作词，分析前因后果。我没有揭开谜底，因为秋就在身后，注视着所有迷路的眼睛。只是轻轻对四周说安好。我的秋天，与这首小词惺惺相惜

二
写词的女子，眼中是荷花，心中是莲子。更适合滴血的秋天。血为墨，水为魂。岁月为她延期。我们要借夕光之轻，用泉水的波纹读她。在莲子中深深念。她的黑发是最黑的，衣裙是最轻的。只适合搭配绿蚁酒点燃的诗词的火红

二
从这首词拐弯，那个词中不愿醒来的女子。梦中花落，芬芳卷土而去。只留下一条溪流的萧瑟。说起曾经，千佛山闭上千双眼睛怀念春天。这个世界春花秋月，桃之夭夭。就这样归去，是不是有点早


起风的时候想起了家
沿途十面埋伏
炸裂了春秋
还有脸颊的桃花

离开错过的秋天
走向完整的冬天。也许
尽头发现都是空

试着还原春天的摸样
那些日子就在梦中
从来不曾改变

清照园

一
走进清照园，她的声音影子就从“吟风榭”“文轩斋”“漱玉堂”等飘来。让人联想起白雪红梅。与白雪不同，她很孤独。只用皱纹说明来龙去脉。与梅花不同，她很温和，用诗词清空了心事。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与走来的人们对视。我以为可以靠近她，伸出手却发现隔了无数朝代

二
我只能跪下，衬托你的站立。只能凝固，让泉水缓缓流过。以相遇相别证明我们还活着，只是握着时光深处的寂静，以此节制秋天。愿意拧亮所有的灯盏，让你的忧郁成为病句。愿意株连九族追随你汹涌奔腾。而你只是轻轻一笑，把红绿放在我的手上。说这条路很深

三
感谢你赠送的种子，我已经把它种在土地上，挨着阳光雨水。走在上面步步生花，很多海棠尖叫着喊破了大明湖的天空。而风依旧在风中，秋依旧在血液中。我们从后现代走来，带着草帽，穿着风衣。共黄花馆前的黄花瘦


易安楼上，十指雨水弹响
唐宋瓦蓝的天空
此刻孤独是可耻的
要敞开窗户用音符
兑接磅礴的大雨
以及西风猎猎，倒出
颅骨中经年积累的白

而声声慢经不起磨砺
在风中插入岁月的伤口
掘开无边尘沙。也许

真的在琴声里复活了
但你不否认天堂
白发三千丈
只允许所有的故事
光洁如初

心蝶

六月的眼神

文/心蝶


一
扬起额头，所有梦沿额角滑落，前额空白，世界安息。
站在盛大的六月，朝代的洪水从裂开的身体穿行，无数明亮沉郁的花朵，
像红色烙印，印向欢快的锋刃。
浪花卷曲的尾音，有凝结的清香咸味。这个时刻，回望是多余的，思考是多余的，
只需轻轻抓住某个音符就能走进海水，交出失语的天空。
人生短暂呵，难以被光填满。

二
百年千年都在伐光的原野赤裸，世界羞涩，月如弓不忍窥视。
架起的云梯带来虚空承诺，星星输尽了狡猾本性，静卧苍穹。
想要做些什么，离天堂这么近。哦，
可以交换七彩花种和梦，我搬进你的房子，你搬进我的房子。
在万物响亮的夏天，敞开的瓦罐只盛放落日的眼眸，万古的死寂，
酿制孤独的烈焰。

三
那些棉絮轻如羽毛，在小风轻摇的碧空，流淌寂静。
酒杯立在白骨桌面，收割尘世地域的热度，呼唤沸腾点。
在杯中停留，是五谷梦境的延伸，丰饶旺盛。
而镜子中醉酒的容颜，落在一阕红肥绿瘦的旧词。就从这里起身吧，
尽管身后无数雨水，也不再解释落地的理由，
继续打开深渊通途，在摇摆中行走不朽。

四
阳光有毒，它过分修剪腐蚀了树的枝叶，使它在这个夏季不能尽情展开。
周围的小草蛙声拒绝暴力，推开沉寂，破壳而出。
阳光的火炉，还在翻检大地储藏。听到裂缝的棺木有火车跑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响彻我们身体。而我们充耳不闻，无视现实规律。
但在与另一个自己碰撞后，走进初始，交出六月锋利的花朵。

五
尽管电闪雷鸣，六月的眼中还是住满了少年。悲哀是落寞的河流，
在峰回路转中迷途，黄昏时成了瞎子，不断向下跌落。
它一路狂喊必须独裁，吞没一切，却首尾不能兼顾，只能爬行吞吐，
跟随夕阳消逝。
但两岸青山是绿的，风是绿的，村庄是绿的，
我们飘在水上的歌谣，剥落了河流的忧郁，露出青绿本色。

六
六月尽头，同时消逝了一面旗帜，那面旗帜是这个季节的王冠，
包含难以割舍的情节。又像遇到那年的一些誓言，突然潸然泪下，
眼前次第倾斜，沿着弯刀日月。从此珍藏
篱笆上的牵牛花星月剑，母亲的唠叨棉花的暖。还有屋檐上的红果:
眼睛关闭时的一颗草莓，敞开时的一颗的心。

心蝶

泼 墨 青 天
——中国书法（组章）

文/心蝶


《兰亭序》
一
穿越永和九年的小径，看到另一片天。花骨颜色渐浓，海水中有场带血的战争。
谁提管狼毫，丈量案前的生宣。一行朱砂，一池星月。悬腕一笔，水千叠。
谁在水中撒网，成乐章。
点缀心的翻腾。倾泻成清风。坚挺成山的脊梁。细密缝进的心事。
而骤然的回折，愿成空。

亭前花开，亭后水流，你在亭中风生水起。
白鹅沉醉时，后人正仰视与聆听。将你的名字和着墨香研成光辉，
等一场春风。

二
亭前与水对话，需留白。
一种丰盈，不需要涂抹。为点必收，紧而重。一些完美，为画勒，为环必郁。
崇尚自然，天人合一。戛然而止，山高水远。

不需要欢呼，亭边杨花也是命运的安排。且将握住的音符，缓缓展开。
听鸟鸣与心声同在。
雀跃，枝头上一顿。春的一粒种子，顶在潮湿的树梢，浅笑。

需要问什么，春风化雨。就该好好的醉。


《张黑女墓志铭》
一
向南，大门洞开。世界豁然开朗。我的城池恰逢春天，草木深深。
需要掩藏一些花骨，锦衣夜行。眼神从草尖抵达明月。
需要封闭原始欲望，将飘然欲飞的姿势，转化成物语。

四面楚歌的末路，卡住灵魂。
我掏出南北搜来的金子，隐去水木年华。
冀望安静的原野，开满玉兰花。

二
全体星星自由落体，如沉雷，水烟比肩。前仆后继。
骨头撑起天圆地方。
月是灵魂倒影。尘世温暖而寒冷，再次提起菊花，大雁南飞。
怀抱世界被世界怀抱，体内有水也有火。我掏空玉石的骨髓，
却沉重的步履维艰。

不可逆转的经纬像咒语，风穿过我。我矗立，所有事物静止。
现在，你可以用剑指向我的眉间，轻轻一挑：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祭侄稿》
有个瞬间，胸怀敞开将积郁的铁全部倾泻。如熔金出冶，随地流走，一泻千里。
喧嚣是铁骨铮铮，线条与跳动的色块的迷离。
雨，敲打断碑残碣。老屋漏雨了，凄凄。盈盈如珠。
没有犹豫，挥剑而去。
在虚实之间纵横。美与不美之间攀登。

用心取回的顽石，多了些潺潺溪流的想象。这一日成为永远。
回看云烟，月亮锁在铁青的阴山。
噩梦驮着悲哀的星星，风起时，落进深潭。
树叶失去方向悲号着，时刻准备冰雪来袭。

穿黑披风的壮士啊，向着安史之乱的几个魂灵，随风狂奔。


《赤壁赋》
一
撑支黄州狼毫，敞开船舱，直到没有赤壁的秘密。
梦和月光沿途留下，错落成雀鸟的翼。几只乌鸦，彰显苍凉。
也不过轻轻几笔，宋朝就落在宣纸下。

向上，是鹰的健。汇集千万声喊。
陨落是绳索，弯曲粗硬被反复咀嚼。一句格言模糊倾斜悬崖，
告诫难以企及的心愿和依恋。
地平线，永恒的起点与终点。黑与白浇铸的名字贯穿。

越走越远的赤壁，用刀刻进残缺的石头，变得清浅。遇到东南风就裂。

二
所有喜剧，是意外的圆。灵魂进进出出，虚虚实实。
弯钩钓出古寺钟声，心愿还原为石头。
水中的亡灵无法计算。只把树根种在心底，来世生出无情有情。
再撕片云彩作翅膀，扇动满天红霞，用梦濯洗天空。

用最长的一缕呼吸，隐藏满江火焰。伸出手掌，放下海的泪滴和珍珠。


《泼墨狂草》
定是握过闪电，有灼伤的惨叫，扭曲的肢体，伤疤和烙印。
从不正面出现，狼藉一片，如裸露的树根，粗硬悲壮孤独。
任千万年雨水洗净尘埃，洗不去疤痕和交错纠结。

叶舞青天，并非鸟。当天空退为背景，激动咆哮是心的挣扎。
不是飞翔，却保持凌空气势。不是跳跃，却像火焰炙烤千年。
是冰冷的蛇，尝尽潮湿和阴凉，爬行破旧屋檐下。是青锋剑，削去落叶和花朵。
又以一丝柔光闪现。

开合，是噩梦演习。如琴键锈蚀，生涩嘈杂。
眼睛跟随你的葡萄跳动太久，“闲抛闲掷野藤中。”
还是放开喉咙歌唱吧，让云雀江河手臂粗壮的舞动天地间。
重生，走过地狱的暗。炼狱的痛至今凝刻容颜。
永恒，灵魂的碎片。在身体之间，灵魂之上。

上帝面前说过：愿把生命兑换成——斩钉截铁的诺言。


《长征》
把路悬在天空。用火和血簇拥的情怀供奉太阳，目光克住阴影。
当水在天上歌唱，鱼咬破化石里的时间，一支队伍逆流而上。
需要禁闭水的纵横，水已非水，物已非物。
水是山，举起石头和青天。水是蓝，斜卧在天道边。

求索是长歌的唯一途径。尽管路途象树般冥思，黑与白只有一步之遥。
却必须痛苦，痛哭。
风暴沙硕堆积万年，杂草的野渡，尽是骷髅。宛若郁结的钉子，扎在喉头。
让白云掀动窗帘吧，允许妄言，允许黑夜在天边延伸。
把战争血液揉进狂草，一吐为快。

黑暗变换一副副面孔，而精灵始终舞动。草上的心迹行行逶迤、翩翩恣肆。
细圆的星星之火在蔓延。
而布局严谨，汪洋恣肆，大气磅礴中，见王者的宫殿如废墟。
石头在天边游荡，梦源于千万声呐喊。
以枪杆和笔杆唤醒创世的洪水。黎明前，兑换一次背叛。

天空可以坚硬，也可以腐烂。当你振臂一挥，率军走出铁壁，泥潭。
在阳光下，土地上，笑着签上名字——毛泽东。


《西安碑林》
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却只能跪着倒着立着爬着，
思想在石头中捆绑着。以梦和朝代的形式。
我想呐喊，感觉到燃烧的灼热。河流的水，常在体内涌动。
我日夜思考，抖落青铜器的阴影，拒绝西风剥去锋芒。

鸟在头上栖息，把我当做宫墙还是田园？
赶走，又会落到哪个朝代，哪段历史？
月光下，星星讲述我们的风骨和家谱。
多想在阳光下破茧，却没有剪刀，匕首。只有穿越轮回的眼睛，
烤问蓝天下灵魂。

我的城郭无风自雨，无花自艳。
你来不必打马绕道，只需一缕清风，就能看到千年前绝世的容颜。



注释：

丹青七色，墨宝千年。中国书法被誉为：无言的诗，无行的舞 ；无图的画，无声的乐 。
王羲之的《兰亭序》，被历代书家公认为举世无双的“天下第一行书“。用笔以中锋立骨，侧笔取妍，有时藏蕴含蓄，有时锋芒毕露。从头至尾，笔意顾盼，朝向偃仰，疏朗通透，形断意连，气韵生动，风神潇洒。

《张黑女墓志铭》共三百六十七字。其书法精美遒古，峻宕朴茂，内紧外松。此墓志虽属正书，行笔却不拘一格，风骨内敛，自然高雅。笔法中锋与侧锋兼用，方圆兼施，以求刚柔相济，生动飘逸之风格，堪称北魏书法之精品。


颜真卿是中国书法史上唯一能和大书法家王羲之互相抗衡，先后辉映的。他的行书《祭侄稿》是怀着悲愤的心情创作出来的佳作，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

苏轼是中国文学艺术史上罕见的全才。其散文与欧阳修并称欧苏；诗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书法名列“苏、黄、米、蔡”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

徐渭是明朝诗人，画家，书法家，军事家，戏曲家等。他的泼墨狂草是其坎坷人生的象征，笔法奔放恣肆，一泻千里。

毛泽东手书古诗词，在书法境界上已臻出神入化。书法和诗意极为融洽，浑然一体，豪迈、苍凉、委婉、激越，风雨雷电。被公认为近代书法的代表。

西安碑林是收藏我国古代碑石时间最早名碑最多的艺术宝库。始建于北宋，后经历代收集成。

心蝶

月亮，随想

文/心蝶


桂树枝头上，鸟儿用桂香梳理羽毛。一些月光携带昨天今天明天，沿着断裂的羽毛滑向低处，封存锋利的困惑，固执。溢出的汁液，割开我的胸腔。上弦月，用泪水珍藏你，隔着青绿，躺在神秘中。左边是火焰，右边是冰块。风掀起门帘，却找不到你。浅草渐深花渐乱。

今夜，月光涂满四壁。照着离开的人，归来的人，成为隐喻和暗喻。风的尽头，我的视线与月光相宜，随风折叠。口中含住的星辰，用饥渴点灯，较量明与暗，长与短。声音的丝线，夹着血色，染红了月圆，天边。

而词语烧成的天青色，古巷，风烟，落入潭水的名字。有多少人打捞，又有多少人遗忘？由南向北，千丈流水抵不过风流云散。而悬崖上下缝补的美，让尘世仰起头颅。

月亮是押解人，为我套上枷锁，爱的阴晴圆缺，让生命指认悲欢离合。沿着它的形状，我瘦下去，再丰腴起来。如果爱，是月光的白。如果恨，与火焰同色。我愿意拧断月光，听自然的声音由下而上，在夜空中缓缓倒流。

什么样的琴弦，能弹尽一轮明月？什么样的词语，能描述挂在枝头的一声叹息？这么近，摊开手，就在掌中；那么远，向你走了无数年，还在天边。就做一尾鱼吧，用不同的角度，向你游弋。我就在你心中，吞噬你的诗句和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