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成散文诗

戴永成

【微型散文诗】阅读童心 （七章）

我的孙子昊昊有一组涂鸦作品刊登在2004年《妈妈宝宝》第6期上，阅读这些作品，让我感知到童心的色彩是鲜活的、青翠的、纯净的和燃烧的。
                                      ――――题记

行走

一颗童心长出的脚丫，轻轻盈盈行走出四行足迹。
一张纸，一片雪白的大地。童心留给纸上大地的脚印歪歪扭扭、凸凸凹凹，却蕴藏着坑坑洼洼的天真与纯净，走动着弯弯曲曲的儿歌与童谣。
行走的童心鲜活了六月的大地。
干净的足迹书写成娇嫩的六月。

盛开的花

一簇盛开的花，不是用画刷画出来的，而是用手掌印出来的。
一张纸，一片洁白的云，盛开的花就是云中飘动的红霞。
一张纸，一片纯净的雪，盛开的花就是雪中绽放的红梅。
一朵盛开的花在燃烧，一颗六月的童心在燃烧。
一颗童心的色彩，红了我这枚夕阳。

排队跳舞的线条

摇摇晃晃的线条。扭扭屁股的线条。富有韵感的线条。排队跳舞的线条。
灵动的线条，是一颗颗童心排队跳舞的倩影吗？
美丽的线条，是一朵朵祖国含苞待放的花蕾吗？
线条，让我回味童年；线条，让我联想翩翩；线条，让我享受音乐；线条，让我鲜活生命。
一排童心的线条，舞蹈在我的灵魂里。

草

纯蓝色的线条，娇嫩而柔和的童心，活泼的草。
灰蓝色的线条，安静而温和的童心，淘气的草。
小草长在水做的童年里。小草是童心吐出的童话语言―――
风来了，草说：快快吹绿我长大吧！
雨来了，草说：快快洗净我的泥吧！

一棵开花的树

一棵开花的树，一树燃烧的红色。
红色的树。红色的花。红色的火。红色的舞。
童心以红色表达内心的情感，炽热成一种希翼。
童心以火焰点燃心灵的感觉，呐喊出一种快乐。
一棵开花的树，根是泥土的火，心是燃烧的叶。

大海

纸上的海，涛声很蓝，蓝得童心很明亮。
几个圆点宛如浪花，色彩浓重，醒目错落在纸上的海中，那是在大海里奋发冲浪的童心吗？
童心如鱼，自由自在地游弋于蓝色的海里。海底世界是一个童话的世界、奥秘的世界和智慧的世界，也是一个隐伏暗礁的世界。童心之鱼怎样才能绕过礁石，抵达理想的彼岸？
大海呵，童心的家园，智慧的摇篮。
劲草

刚劲有力的青翠，似乎整个春天的绿草都属于童心的。
大胆坦率的碧蓝，似乎整个蓝天的世界都属于童心的。
劲草，以无所畏惧的自信，向大地敞开内心的情怀，向蓝天挺进梦想的憧憬。
一颗童心，没有牵绊，尽情地挥洒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棵劲草，啄食艺术，美丽地站立成六月里的风景。

戴永成

【散文诗】水做的童年

水，做成了童年。水，源于母亲。
水做的童年，是一朵荷花的蕾。
童年，水灵灵地含苞待放，啼哭的泪落在母亲一根根白发上，拨响生命回归的旋律。生命的童年，是母亲用沧桑岁月河水浇灌的花蕾。母亲脸上的皱纹，是日子流成的小溪,渴望炸开的蕾含着溪水的微笑。花蕾的童年告诉世界：水，给人类以生命；母亲，给生命以童年。
水做的童年，是一颗纯净的心。
童心，饮着乳峰之泉一天天丰满。没有尘世污染的童心，何曾不是生命最初的爱意?如荷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童贞，何曾不是来自人类本能的自然的母性的纯洁?当生命走向成熟的时候，童年，又何曾不是一个惟一让生命纯洁无暇的路标?
水做的童年，是一个醒着的梦。
梦，灿烂成一枚太阳，渴望阳光的童心是春的希望；梦，闪烁成一颗星星，在靛蓝的夜里静静地放牧憧憬；梦，编织成一部童话，悄悄地走进白雪公主的心灵；梦，稚嫩成一只小鸟，血凝的翅膀向往飞出一片自己的天空……童年的梦，醒着。学会走路，是童年纯真的梦想，每一次走路，总是歪歪斜斜地跌倒；每一次跌倒，又总是斜斜歪歪地爬起，童年在坎坷的生命之路中，醒悟成人的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水，做成了童年，才有了一个个崭新的生命；童年以水流成了小溪，才有了一条条生命的河流。水不枯竭，童年就不会枯竭，生命就永远不会枯竭。

戴永成

【长篇散文诗】长调：月亮的天歌

萨尔图，蒙语，意为“月亮升起的地方”。萨尔，指月亮；图，指一个区域或一个地方。
——题记

序曲：萨尔图，美丽传说

1   萨尔图，一个美丽的传说。岁月深处的传说，美了多情的草原，美了天空的月亮，美了马背上奔跑的民族。
萨尔，蒙语的月亮，草原之夜的月亮，湖水之上的月亮，天籁静美的月亮。一缕缕柔性的月光倾泻于草原上，醉了草原上的天堂，醉了草原汉子的安代舞与豪饮的酒歌，醉了草原女人被篝火映红的情歌与爱情。

2   水草摇曳月光，芦苇轻吻月光。骏马嚼食青草，羊儿吮吸草香，茫茫草原之夜，野草飘香，爱情飘香。多情的夜色，支下毡帐，月光里的爱情，宁静些，再宁静些……
宁静，是一种圣洁的声音。草原月静静地走，草原湖静静地流，草原女人静静地偎依在草原汉子肩上，梦的深处是草原，爱的深处也是草原。草原女人的梦，收割了桀骜不驯的骏马，收割了粗犷彪悍的草原汉子，收割了草原的一切。

3   勒勒车驮着古老的故事驻足草原，马头琴拉响了蒙古长调，悠远了历史，悠扬了逐水草而迁的岁月。
马背上的牧歌，追着太阳奔跑；马背上的情歌，追着羊群奔跑；马背上的酒歌，追着月亮奔跑；马背上的天歌，追着民族奔跑。
萨尔图，月亮升起的地方。马蹄奔跑，跫跫之音，飘落于这片草原。莹莹的月光，绿绿的草原，清清的湖水，这是谁的天堂？蒙古包，草原深处的家；萨尔图，诗意栖居的家园。

4   野性的篝火点燃传说，烈性的醇酒情醉神话。
草原酒，是装在草原汉子胸膛里的一团火，是马背上奔跑的火焰。
无酒，草原汉子的酒歌是一片空白；有酒，草原汉子的情歌是一片草原。草原汉子喝酒，总是端起大碗，眺望草原夜空上那枚月亮，眺望月宫里独饮桂花酒的吴刚与舒广袖的嫦娥，邀请月光到灵魂作客，先醉了自己的骨头，然后吐出的情愫，醉了草原女人的目光。
是谁用草原酒点燃了那首《敖包相会》的情歌？是谁用草原酒豪爽了一个民族坦荡无垠的胸怀？

5   月亮升起的地方——
谁逐水草而迁，一次次马蹄沾着露珠寻找？
谁逆风而奔跑，一次次扬起长鬃风成旗帜？
成吉思汗的后旗，一群草原汉子、草原女人和草原长大的孩子，在奔跑中来到这清香迷人的草原。夜里，一枚月亮升上了天空，天上玉轮皎洁，草原篝火燃起。
草原酒的燃烧便是血液的燃烧，草原月的明亮便是心灵的明亮。
打开胸怀：一个高大的草原汉子走出人群，走向草原深处。一颗头颅，凝视远方，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这蒙古之王的名字。眨眼间，草原汉子回望篝火中欢乐的人群，宛如一匹挣脱岁月搓拢缰绳的骏马，仰望那迷人的月亮，猛然地举起双手，用湿漉漉的蒙语，震天呐喊：萨尔——图！
一个月光美了的名字，一个水草绿了的名字，一个神话传说的名字，一个蒙古血脉的名字，诞——生——了！

6   萨尔图，松嫩平原腹地的婴儿，马背上奔跑降生的婴儿，勒勒车拉来传说的婴儿。
草原，今夜难眠。草原，与草原人同醉。
洁白的月纱，是草原女人的晚装。明亮的月光，是草原女人的眼神。酥油的奶茶，是草原女人的情歌。默默的祈祷，是草原女人的祝福。
马背的葫芦，是草原汉子的酒歌。拉响马头琴，是草原汉子的长调。跳起安代舞，是草原汉子的狂欢。套马的鞭杆，是草原汉子的倩影。
狂欢，沉醉于月亮的天歌。静地，祈祷给天堂的心愿。

7   萨尔图月亮，亘古的月亮。
    美丽的传说，很亘古；恐龙叩响两亿年悠悠的岁月，很亘古；马背上奔跑的历史，很亘古；马背上驰骋的民族，也很亘古。
萨尔图，传说中的野性大湖。“金娃娃”童话的传说，亘古成恐龙、狼鳍鱼、海菊哈、女星虫、贝加尔螺、浮游生物的故事……
这些亘古的精灵，涅槃，再生，熄灭，燃烧，酣睡，醒来，宁静，行走，润泽，孕育……
终于，孕育成萨尔图一部壮美的史书，封面—— 一枚天上的月亮，一颗地下的太阳；封底—— 一片绿色的草原，一团红色的地火。

第一章：萨尔图，荒原跫音

1   萨尔图，亘古的荒原。荒原的跫音，飘落于新石器和青铜时代，飘落于北朝乐府民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敕勒歌》里。
谁是荒原的第一垦荒者？谁能记住荒原人跋涉的脚步？草原湖从荒原流过，透明地穿透岁月。草原雪覆盖地窨子与后窝棚，沧桑地写下历史。
岁月悠悠。历史悠悠。荒原收藏着一茬又一茬垦荒者的脚印，掩埋着一代又一代跋涉者的钙骨。芦苇长成关东汉子放牧荒原的人生，百合开成关东女人扎根荒原的爱情。

2   垦荒者的名字上不了史书，以人间流传的方式成了后来一个个小村的名字。
萨尔图，这片荒原最早的开拓者，把苦难带走，把脚印留下；把荒芜带走，把黑土留下；把饥饿带走，把手艺留下。
张铁匠、白家炉、马家窑、孙车铺、张家烧锅、姚家粉坊、王家皮铺、孙家碗铺……
这些刻在荒原深处的记忆，让人回味古老荒原上铁锤砧子的敲打声，咀嚼“老白干”酒香。
一个个垦荒者，从荒芜的年月里捧起一把辛酸的粮食，喂养村落。叮叮当当的挂马掌声，敲醒了小村的梦，花轱辘车碾过从荒原深处开辟出的乡间小道，笑声撒在烧锅、粉坊、皮铺、碗铺的集市上。
荒原，穿过岁月，真的醒了。

3   荒原风，很硬。
萨尔图，是荒原的一个“风口”。风，在水草、碱蓬与芦苇间钻来钻去；风，刮走荒原深处袅袅炊烟，像云一样飘走他乡，告诉人们：荒芜的雪原有了人家。
荒原风卷着冒烟雪，覆盖了一切。荒原，没有路。有的是雪原上被垦荒者踏出的坑坑洼洼的脚印，瞬间又被荒原风掀起的雪掩埋得无踪无影。
在这片冰雪覆盖下的荒原上，垦荒者以心播种，把骨头交给了芦苇，让荒原风吹拂得透透明明；拓荒者以生命播种，把灵魂交给了雪花，让荒原雪纯洁得干干净净。

4   荒原雨，打湿泥土，打湿垦荒者的脚印。
跫跫之音，滴落在泥泥泞泞的荒原路上。坎坷，竖起路标；泥泞，舒展道路。
雨打萱草，水灵灵的黄花菜，湿漉了童年。“闯关东”来的母亲，用苣荬菜与黄花汤喂养荒原长大的孩子；垦荒伊始来的父亲，用荒原雨打湿了水做的童年。
垦荒者，先用锹，后用犁，拓垦出一片片黝黑黑的土地。然后，播种一粒粒希望的种子，让荒原雨润泽种子拱出泥土，以锄伺弄一株株长大的禾苗，以镰收割一茬茬高过田埂的庄稼。

5   荒原生命的血脉：水。
百条荒原湖连接的长度，是一代又一代垦荒者所有白天与黑夜踏出的脚印。
一滴汗。垦荒者的第一滴汗拯救荒原的灵魂。
荒原崛起的另一条血脉：地火。
一条石油河的长度，是恐龙从亘古走来的历史痕迹，是跋涉者、勘探者与创业者四季轮回流出的所有汗水。
一滴血。创业者的第一滴血染红“金娃娃”的梦。

6   垦荒者扎根萨尔图这片土地，使荒原有了炊烟，有了勃勃生机。
黑土地的诱惑，引来了金凤凰。1947年秋季，来自延安的一名青年干部，开创了黑龙江第一个畜牧场——红色草原牧场。
万名垦荒大军，诗意地栖居在萨尔图这片草原。垦荒汉子变成了牧马人，手握一根套马杆，让万马奔腾于坦荡如垠的草原上，一种雄性，奔跑着萨尔图的图腾；垦荒姑娘变成了牧羊女，一把羊鞭儿，甩响牧歌，柔性了月亮升起的家园；骑在牛背上的童心，倾听蝈蝈鸣叫，醒着的童年，发芽出嫩绿的梦想；老垦荒者坐在村头树旁，垂着绿荫的叶片，也垂着当年垦荒的汗水。

7   马蹄哒哒，踏响萨尔图绿色草原牧场。
水草，很绿。草原牧场，很绿。马背上的酒歌，很绿。羊群撒欢儿的牧歌，很绿。草原湖水拍打的情歌，也很绿。
绿色，草原生命的色彩。绿色，奏响草原的主旋律。绿色，呼唤着野草魂。
牧马人，情系绿色草原。牧马人，以一株草的方式，站立成草原岁月的风景。草原风吹不倒的风骨，立着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生；草原雨淋不垮的灵魂，醒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信念。
牧羊女，眸子清澈如湖，人性善良如羊。水做的女人以水的思想洗涤自己，以草的青翠、芦花的质朴和野百合的馨香编织爱情。

8   袅袅跫音，飘落于春雷农场四百栋“四三型温室”，飘落于草原铺展的一张洁白的纸上。
谁一年四季绿色的叩问，让一个诗人干净的心变得更为蓬勃？
温室，让草原的春夏秋冬都绿着。一片一片醒着的小葱白菜，是春雷，更是草原的眼神：青翠。纯净。温婉。深情。
谁个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在雪白的纸上写下：
    “我的身上流着草色的血  青青一棵草  是永远长不大的我”……

第二章：萨尔图，血脉旋律

1   萨尔图，一个流着蒙古血液的大庆乳名，一颗流着黑色之泉的“碱窝”明珠。
天上，有个月亮；地下，有个太阳。传说入梦，萨尔图沉湎睡梦中的成吉思汗；乳名入梦，萨尔图沉醉“金娃娃”的酣睡梦乡。
一条野性的湖从萨尔图的额头流过，流成恐龙走过的岁月。一颗滚烫的心，磨砺萨尔图的岁月堆积。一条黑色的血脉，在地壳的骚动中在岩浆之潮的澎湃中形成了。一个“金娃娃”，受孕于松嫩平原的腹地，隆起的母体叫做萨尔图——大庆。

2   关于石油的故事很多，就像萨尔图的传说。
石油，有很多美丽的名字。国外称之为“魔鬼的汗珠”、“发光的水”。其实，黑色的泉，是从中国历史深处流淌出来的。石油的名字，源自中国北宋杰出的科学家沈括所著的《梦溪笔谈》，“生于水际砂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这诗意而科学流动的名字，流成东方智慧，流成荒原黑色的血脉。

3   萨尔图血脉的历史——亘古着恐龙的幽灵，丰满着岩浆的炽热，深邃着岁月的记忆，鲜红着地火的光芒。
萨尔图血脉的旋律——流淌着长江的血液，呐喊着黄河的涛声，记载着荒原的沧桑，青春着中国的蓬勃。
萨尔图的泉水，叮咚成一条纯净的血脉旋律。水，给草原以生命，润泽了一株株草、一朵朵花、一棵棵树。芦苇、忘忧草、蒲公英、野百合、矢车菊、紫花苜蓿、山榆……草原，因百湖而美，湿地，因水脉而存。
萨尔图，流淌着另一条黑色之泉的交响，涓涓成一条黑色的血脉——地火。燃烧的地火，点燃黑色血脉的诱惑。一支荒原会战大军，一个个找油汉子，一个个采油女，都是为着大荒的太阳崛起而来，为着采撷这条石油河的血脉而来，为着让中国工业的血丰盈流淌而来。

4   萨尔图的月亮，照在荒原石油河上。
月亮之上飘荡着蒙古长调，月亮之下生长着青青水草，草原之下流淌着黑色的泉。
是谁带来了荒原的呼唤？是谁留下了草原的脚印？是谁叩开了地宫的大门？是谁蓬勃了祖国的血脉？
萨尔图的篝火，点燃了大荒的太阳；萨尔图的月亮，约会来会战的跫音；萨尔图的碱窝，收藏着黑色的金子；萨尔图的风口，漂浮着“金娃娃”的睡梦。

5   母性的荒原，受孕于地宫。“金娃娃”的血，一天天丰盈。荒原驿动的心渴望着，百湖清澈的眸子渴望着，草原人以马背上的奔跑渴望着……
“金娃娃”的诞生，应该从母性荒原的羊水开始说起。荒原，没有穿衣服，肉体、骨头与灵魂都是透明的。那种透明，无可比拟。一滴，就把荒原雪圣洁成萨尔图吉祥的天堂。
“金娃娃”，宛如一个温暖的蛋黄，静静地酣睡于水草飘香的碱窝。荒原说，“金娃娃”出生的时候，干净得像草原的一片野百合；牧马人说，“金娃娃”醒来的时候，眸子像草原湖一样透明；萨尔图月亮说，“金娃娃”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闪烁着黑色金子的光芒。

6   黑色血脉，汩汩地流淌于月亮升起的地方。流淌成洞穿灵魂、血液和信念的力量。
流淌得让天山鹅毛雪融化成会战的热血；流淌成让戈壁胡杨根移植于荒原的梦想；流淌成让嘉陵江朝霞红成“金娃娃”笑靥，流淌成让昆仑山晚霞美了大荒的太阳。
生命的血脉，在母亲河中产生，在五湖四海的涓涓细流中产生，又融进被母亲河拥抱的荒原。
倾听血脉的旋律，铿锵有力，像黄河一浪高过一浪的涛声；倾听荒原的诉说，十三路会战大军，像草原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的蹄音。
连着共和国脉络的荒原黑色血脉，舒畅地澎湃地奋进地流淌着，母亲的脸红光满面，贫过血的症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7   黑色的血脉，流过萨尔图铁性的战场。
一个邮票大的小站，成为石油会战的交通大动脉。全国石油系统勘探者与科技者、退伍官兵、石油院校大学生，一批批，一队队，人流蜂拥而来。
号子的声音响彻荒原，一个铁性的音符，奏响血性的旋律。一滴血，点燃荒原篝火；一滴汗，流成钻机轰鸣。以钻头叩响大地的心扉，以管线焊接大地的脉搏，以油罐储存黑色的血液，以机车驰骋血脉的憧憬。
血脉管中，中国工业的血，源源不断从萨尔图小站输出。萨尔图的血，一次次拯救母亲的贫血，拯救城市的软骨，拯救村庄的贫穷。萨尔图血液的澎湃，便是中国石油工业的澎湃。萨尔图月亮的明亮，便是东方智慧的明亮，“金娃娃”眸子的光芒，便是青春中国崛起的光芒。

戴永成

第三章：萨尔图，生命呐喊

1   萨尔图的天空，回荡着一颗头颅在岁月深处的呐喊，这震颤世人心灵让人铭记一生的呐喊只有三声——
一声是母性生命的呐喊：“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
一声是血性灵魂的呐喊：“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一声是野性生存的呐喊：“北风当电扇，大雪是炒面”。
这是血液燃烧的声音，骨头脊梁的声音，灵魂透明的声音。这铁性的呐喊，让一座座钻塔拔地而起；这雄性的呐喊，让一棵棵采油树扎根荒原；这野性的呐喊，舒展成一条中国石油发展的道路。

2   萨尔图的呐喊，是顶天立地的钻塔誓言。高过荒原的钻塔敲打大地，钻头钻进地层，穿过“金娃娃”的梦境，开始打捞地下的太阳。
一声呐喊，滴落在刹把雕刀上，紧握刹把的手，握着黄河呐喊的涛声，握着长城脊梁的骨头，握着天山昆仑山的希望，握着荒原崛起的命运。
一声呐喊，袅袅之音萦绕着萨尔图“二号院”的灯光，草原之夜，不再宁静。月光下的萨尔图，钻塔灯亮着，找油汉子的眼睛亮着，“金娃娃”醒着的梦亮着。
一声呐喊，飘浮在萨尔图万人广场上的誓师大会，“五面红旗”声声作响。一群群石油汉子与找油女人聚于旗下，站成一座座钻塔与一棵棵采油树，唱响《我为祖国献石油》的战歌，舞蹈成《大荒的太阳》。

3   萨尔图的呐喊，落地有声。
萨－55井，在西北人与东北人呐喊声中诞生了。这是铁人到大庆打的第一口油井。油井的深度，无法用钻杆丈量。
大庆第一口油井的血液里，流着铁人少活二十年生命的血，流着“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哲学，流着“人拉肩扛”与“端水打井”的骨气，流着把中国石油落后帽子甩进太平洋的志气，流着纵身一跳搅拌泥浆制服井喷的灵魂倩影。
铁人溅起的泥浆，是一种最壮美的无声呐喊。铁人一跳，动感了“金娃娃”，动感了中国与世界。萨尔图月亮因铁人而铮铮作响；大庆“金娃娃”因铁人而熠熠生辉。

4   西北味的号子声，滴落在前进帽上。呐喊声，融进挥动的双手。粗犷的号子声，一个前进力量的音符，跌宕起伏的旋律形成找油汉子的合力。钻工，在号子声中，拉着站立的钢铁，拉着荒原醒来的梦想，定格成萨尔图小站的岁月风景。
号子，就是没有硝烟战场上的号角。号子声中，把贫血与贫困带走，把肩膀留下，扛起大荒的太阳，扛起挖掘地下太阳的骨气。
萨尔图，荒原上的一个支点。铁性的撬杠，以古老的劳动方式撬动钻机。当钻塔在荒原立起来的时候，号子声便成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号子声，唤醒荒原，唤醒“金娃娃”。

5   湿漉漉的夯歌，是萨尔图诗意的呐喊。
誓言，站立成钻塔。夯歌，站立成“干打垒”。
以泥土凝重夯歌，用野草翠绿夯歌。夯歌，飘落在天空下的荒原，诱惑着那些草。抡起木质的夯锤，一滴汗，与泥土、野草结合为一体，就是一面挡风的墙。
入夜，夯歌飘落在洒满银珠的草原上，月光里的夯歌，静美了找油汉子与采油姑娘的情愫。“干打垒”垒起爱情的家园，荒原便有了炊烟飘香，爱情飘香。

6   荒原风，是萨尔图“风口”的呐喊。
那些草在荒原风中顽强地生存着；那些垦荒者在荒原风中摆渡饥饿与寒冷。而今，这群找油汉子面对荒原风的呐喊，没有退却，没有彷徨。青春，不要孤独；灵魂，不要忧伤。
“北风当电扇”，这浪漫的诗句是找油汉子心声的呐喊，是压倒荒原风的呐喊；“大雪是炒面”，这壮美的比喻是找油汉子风骨的呐喊，是笑傲荒原的呐喊。
面对顶天立地的钻塔，面对惊天动地的呐喊，荒原风退却了。
穿过荒原风的暴孽，找油汉子终将回到热恋荒原与地火的家园。

7   七匹狼，是萨尔图野性的呐喊。荒原之夜，常常听到狼嗥。茫茫荒原，倾听原生态之狼的嗥叫。
荒原的深处——
谁在无边的夜色中打捞苍白的炊烟，失血的黎明，贫血的沉思？
谁又在打捞灵魂生长的太阳花的光芒？
大漠胡杨绿在心里，祁连山骨头立在心里，黄河涛声响在心里，还怕北极熊狂叫与狼嗥么？
灵魂，从荒原走出，站在世界潮流大河之上——
从荒原走来的找油汉子，从不随波逐流，以北风当电扇的英姿逆流而上！

第四章：萨尔图，灵魂交响

1   一颗颗灵魂，以种子的形体播种荒原；一颗颗灵魂，以钻头的力量深入大地；一颗颗灵魂，以钻塔的铁性穿透岁月；一颗颗灵魂，以地火的燃烧照亮历史。
冰雪覆盖的荒原，大雪沉默，荒原风刺骨。月亮升起的地方，篝火燃烧着，灵魂燃烧着。生命的血，不甘寂寞。灵魂，与“金娃娃”对话。灼热的情感，舞成太阳花的光芒。
眸子，灵魂的窗口。目光，宁静的声音。倾听母亲的呼唤，倾听荒原的心韵。谁的手指，举起篝火、地火与灵魂信念的火焰？谁的灵魂，长成荒原那些草，咀嚼风雨，飘逸平凡？谁的骨头，立成那些钻塔，站立成钢铁？

2   灵魂，是荒原的声音，是生命的语言。扎根荒原的灵魂，声音五花八门，南腔北调：西北腔味，西南川味，京味鲁调，闽味沪腔，亚克西味，东北土味……
啄食灵魂之音的交响，演奏荒原最壮美的东方进行曲，奏响中国，回荡世界。
这场荒原交响曲的指挥者，是一个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独臂将军。这场地火燃烧曲的谱曲者，是一个研究陆相沉积生油的科学家。这场唤醒“金娃娃”的领唱者，是一个用生命承诺祖国用灵魂投注人民的铁人。

3   荒原，疯长着草的野性。草的野性，就是找油汉子的野性。
把灵魂交给荒原，一种野性，逐油而迁。葳蕤的草，深邃了荒原的历史。野性因此悠远，草魂因此透彻。脚印，一串串地交给跋涉。跫音，是从荒原的最深处踏响的。脚印因此沾着野性，跋涉因此艰辛壮美。
目光，是从灵魂之鞘拔出的剑，是一把淬着地火的剑。剑舞草魂，沧桑荒原的野性；剑挥狂草，书写出“金娃娃”的童话。目光直刺苍天，剑削坎坷与泥泞。骨头扎入荒原，骨气崛起钻塔。

4   灵魂，在虎啸狼嗥的荒原上行走；头颅，在风雨潇潇的岁月行走。找油汉子，将荒原的日子敲打得铿锵亢响，将滴血的心与中国贫血的碎片融合，用钻杆连接黑色的血脉。
奔流于脉管中燃烧的血液，萦绕于灵魂深处的梦想，冶炼着找油汉子身躯，融铸荒原长大的铁人精神与大庆思想。
把灵魂交给地火，点燃生命的沉思，点燃从荒原深处踏出的道路。铁人，把生命交给地火，举起灵魂的旗帜，红成踏着铁人脚步走的路。

5   刹把，是找油汉子雕刻灵魂的雕刀。钻工攥紧刹把，雕刻荒原，雕刻岁月，也雕刻自己的骨头与灵魂。铁人握的那把刹把，是最锋利的雕刀。雕刻泥浆人生，雕刻地球内心，也雕刻自己的诗魂与铁人魂。
铁人的诗，融着荒原的野性，融着钻工的血性，融着钻塔的铁性，融着钻头的韧性。从铁人灵魂深处喷涌出的诗歌，是燃烧的诗歌，是钢铁的诗歌。诗的思想高度，是高过地球的头颅；诗的意境深度，是甩进太平洋里那块让中国贫血而沉重的石头。
铁人诗，皈依着铁人魂。
铁人魂，壮美着铁人诗。

6   草原，馨香的家园。油井房，草原上的百合花。长在草原深处的采油树，是采油女灵魂芬芳的枝头。
被朝霞红过的青春，以一滴湿漉漉的晨露，清新眸子。邀请草原野百合到心灵作客，灵魂纯净得如洁白的百合。青春偎依在采油树旁，灼热的唇，吻着采油树叶片，油香飘过心扉。
采油树，是采油女梦中的情人。一株燃烧的树，以地火的火焰，点燃青春与理想。一片燃烧的叶，一颗青春的心。一座油井房，一个温馨的家园。
   
7   磕头机，一只只“油田骆驼”，在草原中行走，咀嚼风风雨雨。
采油女，以母性的温柔喂养着这群铁性的骆驼。一颗头颅，鞠躬大地；一颗灵魂，尽瘁草原。磕头机的头颅，便是采油女的头颅。磕头机的灵魂，便是采油女的灵魂。磕头机的血液，便是采油女的血液。
采撷一片片朝霞，红润磕头机的面颊；采撷一片片晚霞，绚丽磕头机的梦乡。草原长大的采油女，地火点燃的采油女，青春与灵魂，总是红成日不落的石油花。

戴永成

第五章：萨尔图，精神和弦

1   萨尔图，一片英雄的土地。在这片炽热的土地上，不仅生长小麦、玉米、大豆与高粱，生长钻塔林、磕头机、采油树与石油花，而且生长大庆草、铁人魂与精神食粮。
一株株大庆草，扎根于荒原，吮吸黑色的泉，长成不屈不挠的野草魂，长成前仆后继的铁人魂。这些草，走出大庆，扎根黄河入海口、中原大地、江汉平原、新疆戈壁、南海港湾、委内瑞拉、苏丹、印尼……
铁人魂，一种灵性的食粮。咀嚼吃着精神食粮长大的风骨与灵魂，咀嚼吃着精神食粮而踏响的脚印与人生，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寻找到这些食粮是人间最珍贵财富的感觉。
一棵棵大庆草，走遍大江南北，根与血液，涛声依旧；一颗颗铁人魂，行走海内海外，人与灵魂，皈依大庆。

2   信念，是一粒火种，播种于月亮升起的土地。信念之火，点燃荒原，点燃找油汉子的血，点燃马背上奔跑的呐喊。
用黄河的纤绳拉着钻机，用泰山的肩膀扛起钻头。一根五千年悠悠往事拧成的纤绳，拉着半坡之月的沧桑，拉着长城筑起的信念，拉着崛起荒原与动感中国的希望，播种火种，播种信念，播种脚印，播种灵魂。长出来的精神叫爱国，长出来的骨气叫创业，长出来的人格叫求实，长出来的胸怀叫奉献。

3   被荒原风吹醒的哲学，清新着萨尔图的头颅。
马背上奔跑的道路，证实一种血性民族的精神；荒原上崛起的钻塔，不只是誓言，也是一种铁性的哲理；“干打垒”垒起的是一种生存方式，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钻工吼，让地球抖三抖，印证着信仰的力量如此强大。
哲学，不只属于哲学家，也属于荒原的存在；真理，不只属于理论家，也属于地火的燃烧。被荒原篝火照亮的哲学，被钻工地火点燃的哲学，标新立异，别树一帜。

4   “五把铁锹”，闹了一场荒原的革命。找油汉子们的女人，以萨尔图当年垦荒者的英姿走进荒原。一把铁锹，掘起茅草与饥荒；一粒种子，播种田野的希望。
跫音，踏响谷雨鸟鸣；铁锹，敲响荒原觉醒。用农历和牧歌喂养庄稼与牛羊。年复一年，女人的田园里长出小麦、大豆、白菜与黄瓜，长出大荒的太阳，长出一茬又一茬春种秋收的故事。
荒原女人，用铁锹人生塑造自己，长成一身清瘦、磊落、坚韧、善良的中国女人骨头。
荒原女人，像荒原春天的忘忧草，又像荒原深秋的蒲公英。如今，荒原最初垦荒的女人们，坐在百湖之城时代广场上，像牛一样反复地咀嚼逝去的荒原日子，反刍成水草般的回忆与悟性，足够营养一生——
高过田埂的庄稼，喂养人以身体；高过头颅的精神，喂养人以灵魂。

5   杠杠服，棉袄和棉裤绗成竖行道道。在冰雪覆盖的荒原上行走，在萨尔图会战大街上行走，在荒原风和冒烟雪中行走。
缝补厂旧址绗在其上。牛棚缝纫机倩影锲于其中。48行道道的杠杠服，一行道，一条跋涉路；一行杠，一条岁月河。那些背影，穿过荒原，穿过岁月，穿过寒冷，一直走成踏着铁人脚步走的道路。
杠杠服和缝补厂的故事，被博物馆收藏，而那密实针脚缝补出的骨气，让人刻骨铭心，甚至生死相依。
缝补是一种精神。道道竖在荒原上，就是一座钻塔；道道横在大地上，就是一条路。杠杠服上的五枚纽扣，一枚扣着荒原情，一枚扣着地火红，一枚扣着祖国爱，一枚扣着铁人魂，一枚扣着人生路标。

6   领导与工人。找油汉子与采油女。戴着，同一样的狗皮帽子；穿着，同一样的大头鞋。萨尔图的男人与女人，在会战村里行走，在会战大街上行走。荒原的天空，一种朴素的鞋帽透明风骨，一种干净的打扮靓丽灵魂。
找油汉子，狗皮帽子戴在头上，一颗头颅凝重成沉思。搂着篝火，咀嚼寒冷，用狗皮帽子捂暖沉重的责任。采撷地火，点燃岁月，用灵魂与信念抗击寒流。
采油女，大头鞋穿在脚上，一双脚掌铺筑荒原上的道路。乡土一点怕什么？土气十足为了谁？脚印，印在大头鞋底，青春的足音，实实在在地深入荒原，踏响岁月。
狗皮帽子与大头鞋，谁也不敢否认，此时的身份，没有高贵与卑贱之分。荒原的故事很老。传说传。长调长。荒原人精神，五千年不老。

7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
谁倾听在荒原上行走的歌声，倾听在风雨中飘荡的歌声，倾听在地火中燃烧的歌声？歌声，在月亮升起的地方飘啊飘，从萨尔图飘入天山与蜀道，飘入中原与黄河。马背上奔跑的歌声，从草原飘到北京。
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唱响大江南北，唱亮中国甩掉石油落后帽子的憧憬。倾听在中国大地上行走的歌声，倾听在中国石油工人脉管里澎湃的歌声。在倾听歌声中，我看见前仆后继的脚印，又踏响了另一首歌——《踏着铁人脚步走》……

第六章：萨尔图，城市乐章

1   芦苇，大庆乳名萨尔图的瘦骨，依然风光着城市的后花园——湿地。百湖，草原的眸子，草原人透明的心。
百湖之城的长子——黑鱼湖，流淌不衰的血脉，生命的源头来自松花江最大的支流嫩江。一条清澈明净的湖，润泽月亮升起的土地，纯净草原人虔诚的膜拜，濡湿马背上奔跑的灵魂。
亲近湖水，在波光潋滟的湖畔翻身下马，在湿漉漉的草滩上静坐，宁静地欣赏——羞答答的睡莲含水而开，纯净净的百合馨香心灵……
这是一座被沁人心脾草香包围的城市，这是一座拥有“地球之肾”的城市，这是一座百湖流水百鸟鸣叫的城市，这是一座拥抱绿色畅享美丽的城市。城市的天空一脉明净浅蓝，城市的大地，一片水清草绿。这座城市的童年，很绿。这座城市的青春，很绿。这座走向明天的城市，依然以持续地绿色涂抹憧憬。

2   一座雕塑，青春大庆的骨头，城市钢铁的骨头。卡尔加里路的《石油之光》，屹立成这座城市的誓言，站立成这座城市钻塔林与采油树的标志，透明成这座城市与大庆人雄性的灵魂，闪烁出这座城市未来发展的光芒。
阳光下的石油之光，绽放地下太阳的光芒，回旋“金娃娃”变成金蛋蛋的记忆。月光下的石油之光，晶莹月亮篝火的往事。火焰上的灵魂，交给东方智慧；城市的骨头，交给相约未来。城市的骨髓蕴藏铁人的骨气与科学的灵气，让发展成为主旋律，让美丽成为永恒。

3   一座260米高的大庆广播电视塔，城市的另一根骨头。
铁性的头颅，高昂着这座城市求索的高度；雄性的风骨，透明着这座城市智慧的光芒；母性的灵魂，孕育着这座城市发展的方向；血性的灯盏，明亮着这座城市时代的气息。
    把城市的灵魂，交给这座铁塔。塔魂射出的无线电波，编织成一根根神经，触角抚摸一个个温馨的鸟巢。五大洲信息在这里驻足、储存、剪接、播放，五彩缤纷的故事在这里汇集、整合，一种文化力穿透时空，阳光童心，蓬勃青春，绚丽夕阳。城市，因有了文化，便有了灵魂；城市，因有了灵魂，便有了文明。

4   萨尔图，草原月，地火缘，文化情。
昨天，那首《敖包相会》的歌声，美了草原之夜，美了萨尔图十五的月亮，美了马背上的情歌。今天，月光下的大庆歌剧院，畅享了这座城市的文化艺术，高雅了大庆人灵魂深处的文化底蕴。
上海芭蕾《天鹅湖》的白天鹅，以洁白的翅膀，拍打采油女的心扉，拍打草原湿地深处丹顶鹤的梦乡；奥地利施特劳斯“蓝色之舞”，以经典的舞姿，诱惑找油汉子的目光，咀嚼黑色诱惑的往事，咀嚼蓝色诱惑的滋味，钻工理直气壮地站在了时代生活的舞台。
    土生土长、铁味十足的《铁人轶事》，以地火的光芒照亮歌剧院，以大美的人性靓丽京城；黑土长大、土味十足的《关东女人》，以北方的舞蹈红了歌剧院，以大爱的母性动感神州。

5   萨尔图，这是一座充满东方智慧的城市。月亮之上飘逸着神话与传说，月亮之下飘浮着油香与书香。
一座座五湖之水萦绕的学府校园上空，闪烁着智慧的星光；一首首被地火点燃的诗歌，诗意着月光下的塔林；一幅幅油画与年画，鲜活着湿地鸟语花香；一张张剪纸，透明着芦苇与忘忧草的乡土气息；一座座雕刻，巍峨着钻塔，芬芳着采油树……
灵感，一粒燃烧的种子，播种在这片炽热的土地，长出的乡情是一朵蒲公英，长出的爱情是一朵百合花。黄花菜喂养的灵魂，吐出的诗，总是离不开荒原的影子；地火点燃的画魂，作出的画，总是离不开黑色的诱惑。

6   月亮升起的地方，天空下的广场宽阔着城市的胸怀。
最初的荒原，本没有路，也没有广场。走的垦荒者多了，便成了路。万人会战大军，在一个临时简易广场举行誓师大会，便有了《万人广场》的名字。《万人广场》，是一张泛黄的照片，记载着岁月、历史与广场上空飘扬的五面旗帜，还有钻塔立起的生命誓言与民族骨气。
这是篝火映红的广场，这是地火照亮的广场，这是铁味十足的广场，这是由战场走进新时代的广场，这是让城市走进美丽的广场。
时代广场，萨尔图历史发展的缩影。广场对面的市府大楼，大庆这座城市的头颅、灵魂与中枢神经，宛如荒原当年会战时期的“二号院”。城市的求索，在这里决策；城市的蓝图，在这里描绘；城市的骨头，在这里敲打；城市的灵魂，在这里孕育。
白鸽与小鸟栖落广场草坪，一种和谐，象征着一个时代。
爷爷与孙子散步广场甬道，一种链接，宁静着岁月剪接。

7   路，是城市舒展筋骨的动脉。
世纪大道，一条中枢纽带，这座城市的大动脉，连接着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公路，维系着一座座巍峨耸立的楼群，展示着城市时代气息的魅力。
桥，是城市腾空架起的彩虹。
铁人桥，一个“人”字型，蕴含着一种心灵的美丽。铁人桥，是这座城市所有大桥的灵魂。这座桥架起的是被地火点燃的生命之桥，这座桥架起的是铁人魂铸就的精神之桥，这座桥架起的是昨天、今天与明天的人生之桥。

尾歌：萨尔图，永远飞歌

1   月亮的天歌，是被一只火凤凰衔来的。火的音符，铁的五线谱。
钻塔林，荒原的琴弦。以铁性的弦，弹拨黑色的泉，让萨尔月亮融进《二泉映月》的胡音，咀嚼荒原也曾有过的情殇；采油树，草原的钢琴，以铁性的键，弹奏待燃的火，让北国月亮升起的地方与江南《春江花月夜》一样静美。
月亮的天歌，一种原生态的天籁，亘古着历史岁月，清新着现代城市。
百鸟朝凤，鸣叫湿漉漉的野性，鸣叫绿莹莹的湿地；晨露蛙鸣，叫醒了一池池睡莲，绽放城市的容颜，叫醒了一株株丁香，馨香城市的空气。听鸟，听蛙，听荷，听松，听雨，听雪……
在倾听中，感受天籁袅袅之音。
在感受中，畅享城市宜居生活。

2   月亮的天歌，用湿漉漉的母语，唱响我们的民族。
天歌里，悠远着马背上奔跑的蒙古长调，飘荡着草原湖水清澈的牧歌，悠扬着草原之夜篝火映红的情歌，跌宕着荒原创业者抡木槌敲响湿漉漉的夯歌，陶醉着找油汉子被地火点燃的酒歌……
芦花、百合、蒲公英、忘忧草、蒲草、碱草、山榆、水泉、湖水、骏马、牛羊、泥土、石头、岩心、地火、钻头、刹把、钻塔、采油树、磕头机、血液、骨头、灵魂、脚印……都是构成月亮天歌的音符与旋律因素。因此，月亮的天歌，是古典的，也是现代的；是自然的，也是美学的；是淳朴的，也是崇高的。

3   月亮的天歌，一种美声，让萨尔月光明亮异国的天空。
高唱天歌的一颗颗灵魂，不再封闭自己。睿智的目光，穿透太平洋，穿过赤道，走出中国大庆，走出亚洲，走进欧美与非洲的土地。将民族韵律融入美声节奏，在同一个世界上，用钻塔敲打地球，收割同一个地火梦想。
一个个逐油而迁的游子，穿着故乡游子衣，从月亮升起的地方一直走到海外，将东方智慧与西方科技相融，让外国人看一看黄皮肤的中国找油汉子与采油女，看一看铁人魂孕育的一株株长在苏丹的大庆草与一棵棵长在哈萨克斯坦的大庆树。

4   月亮的天歌，通俗着时代的通俗，青春着大庆的青春。
倾听天歌里青春的脚步，便听到了一种时代的气息。血液，与地火同燃，青春怎能不热血沸腾？骨头，与钻塔同立，风骨怎能不巍峨透明？灵魂，与铁性同舞，信念怎能不坚如磐石？
倾听天歌伴着踢踏舞的跫音，便体验到了万众一心的节奏。天歌里跳跃着“众人拾柴火焰高”的俗语，飘着“众人开奖划大船”的音符，一声声踏着铁人脚步走的歌声，让一代又一代大庆人心相通，情相融，力相合；让一种铁性的大庆魂、铁人魂与母性的中华魂、民族魂筑起新的精神长城。

5   月亮的天歌，诱惑鹰的飞翔。
面对太平洋血脉，面对世界塔林。萨尔明亮过的草原鹰在荒原中诞生，在苍茫中飞翔，在金融风暴中抗争。万里长天，草原鹰以科学与智慧的目光，穿透城市的天空，寻找新一片翱翔的蓝天。
草原鹰的家园在翅膀上，飞得更高，更高，更高些……是永远的飞歌。没有鹰飞翔的草原算什么草原？没有鹰翱翔的天空算什么天空？没有鹰拍打的世界算什么世界？
草原鹰，不会忘记萨尔月亮升起的故乡，不会忘记《石油之光》姿态的魅力。让飞翔成为永恒，让飞翔超越上帝和时间。
未来，无言地呼唤着风暴。以铁性的翅膀击碎阴霭，以血性的胸膛拥抱天空。这就是草原鹰在天空飞翔的倩影，这就是找油汉子在月亮之上唱响的飞歌，在月亮之下踏响的跋涉。

6   一座《大庆油田历史陈列馆》，一首从荒原深处谱写至今最长的月亮天歌。一座《大庆博物馆》，一首绿色油化之都、天然百湖之城与北国温泉之乡的时代飞歌。
唱老歌，让人铭记这座城市因油而生的历史；唱新歌，让人踏响这座城市和谐发展的时代。记住城市的昨天，记住大庆的乳名——萨尔图，就会记住月亮天歌的主旋律；唱响城市的今天，唱响百年油田的梦想，就是唱响月亮天歌生命的永恒。
守护这座城市的天然、绿色、清澈、馨香、和谐、美丽……需要用我们的血液润泽城市生命的骨髓；守护油化之都的钻机、采油树、磕头机、炼塔、地火、温泉……需要用我们的灵魂编织城市发展的目光。

7   走过岁月，历史告诉我们：大庆，是一座英雄的城市，钢铁的城市，燃烧的城市，动感中国震颤世界的城市。
面对未来，这座城市又告诉我们什么？走过的脚印，串起来的是旧路，也是记忆。放飞的跫音，响起来的是城市的再生，也是升腾。
一座萨尔图机场的诞生，一座城市时尚、现代、活力四射的标记。机场，一架宁静的钢琴；建筑，一部凝固的音乐。而雄鹰，是这座城市从这架钢琴腾飞的月亮天歌音符与行走天堂的脚印。
月亮的天歌，血脉的根系，连接着地下太阳的心；大庆的飞歌，灵魂的韵脚，飘荡着草原之月的情。
萨尔月亮，让这座城市美丽成永恒。大庆飞歌，让这座城市魅力成无穷。

戴永成

【长篇散文诗】屈原九歌

伟大爱国诗人屈原——以灵魂求索一生，以楚辞智慧东方，以生命献身楚国。
——题记
一、秭归故里

1   这是一片历史悠久亘古的土地。
这是一片孕育香草美人的土地。
这是一片飘荡楚辞诗魂的土地。
这是一片弘扬东方智慧的土地。
屈原，以生命的灵魂为种子，深入这片故土。种子以上下求索的力量，发出土地的声音，发出长江的声音，发出楚辞的声音，发出历史的声音。
秭归，因美人香草传统而美得悠远绵长。
美人，因香溪润泽灵魂而明得风骨透彻。

2   源于神农架的香溪河，流淌着五千年不衰的长江水。
一种生命的源头，水色如黛，澄清可掬，青翠了秭归的风景，氤氲了香溪流域的岁月。
一种古典的光芒，如日光华，如月晶莹，亮丽了没有一个中国人不刻骨铭心的美人——一个是楚国香草美人屈原，一个是西汉古典美人王昭君。

3   秭归，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秭归，县名是由屈原而来。
这是楚国的道路：攻伐、血、火焰、硝烟、花蛇、阴影、谗言、嫉妒，春秋战国后期政局动荡的元素。谁的骨头敲打楚国大地的前胸？谁的灵魂呼唤昏愦的楚怀王觉醒？
谗言依旧。昏君依旧。左徒被逐出郢都依旧。
站立坎坷路上，仰天长叹。
一颗女人的灵魂，以母性的爱与柔性的情融入左徒的头颅。在香草美人心中：世上最深的海洋是姐姐的一滴泪；世上最浓的情感是姊归的一缕情。
一个“姊归”的传说，便演变成如今的“秭归”。

4   长江北岸，卧牛山麓。秭归。
一座浓厚的古典建筑。
一座城墙环绕的古城。
城形宛如葫芦，便有了“葫芦城”美誉。葫芦里装着什么？装着长江水流淌五千年悠悠的往事，装着山峡里“第一流才子”的故事，装着诗人之乡的根，装着香草美人的魂。
中国秭归葫芦，血肉丰满。储满文化精髓，储满东方智慧，储满三闾大夫求索一生的血液与信仰。
长江长。历史长。
古城。五千年不老。

5   石头城，秭归的别一个名字。
秭归城墙是由一块块石头叠砌而成。一块城石，坚硬的骨头来自卧牛山，宁静的力量来自神农架，不屈的信念来自秭归根。一块城石，垒起的不仅是古城墙，还有香草美人的血液、骨头、灵魂、美政、楚辞、《离骚》、《九章》、《天问》与智慧。
一城词赋，一城悲歌。
古城故事很老。
诗人是站在秭归城刀光剑影上舞蹈历史的蝴蝶。
历史是生命不朽与不灭灵魂涅槃与再生的镜子。

6   在秭归与香溪之间，有一片沙滩，沙滩有一个滋长思念美人倩影的名字——屈原沱。香溪的昨天遗落这里，香草美人的遗体传说掩埋这里。这片沙滩没有尘土飞扬，每一粒沙因饱吮香溪河水而沉甸；每一粒沙因记忆长江水潮汐而胸怀坦荡。
诗人生命在此驻足。灵魂牵动每一粒沙、每一滴水、每一株草、每一棵树。
沙滩是一首传唱的民间歌谣，坐在岁月上，唱得屈原沱响响亮亮，唱得屈原祠红红火火。
唱得香溪水清清澈澈；
唱得秭归人血液燃烧；
唱得中国人刻骨铭心；
唱得游子情一生难忘……
香草美人和屈原的词赋，都是沙滩这片土地的儿子。

7   秭归。三闾乡。乐平里。诗人之乡。一片片神圣的土地。
香炉坪。照面井。读书洞。玉米三丘。一个个神奇的传说。
神话的读书洞，走出离骚才。荆楚之魂的呼唤悠悠回荡在历史洞口的深处，美人之影已走进汨罗江，只留下楚辞依然精髓着诗人之乡的光芒。读书洞，可是诗人以灵魂珍藏诗词曲赋的藏书阁？读书洞，可是美人骨头锲于其洞的古典文化光芒？
走进读书洞，生于斯长于斯的子孙，在这光芒中颤动。面对照面井，我看见一滴泪，养活了一棵名叫香草美人的大树。

8   秭归，柑桔之乡。
桔树是从战国时期长出来的。桔魂因此深邃岁月，桔香因此悠远历史。
桔，以青枝绿叶红果，灿烂了南国桔乡金秋的光芒。
秭归柑桔，血肉丰满。
秭归，因桔乡而举世闻名。
秭归，因《桔颂》而文化悠远。

9   秭归，飞翔着一只鸟。秭归鸟，飞翔着中国农历五月的孤独。
秭归鸟，是屈原之妹屈么姑的精灵所化么？
秭归鸟，是呼唤香草美人魂的神鸟倩影么？
子规鸟，秭归鸟的别名。子规，从蜀国望帝杜宇的传奇故事中飞出，又飞入唐代诗人吴融《子规》诗中。一只孤身飘荡的鸟，是谁的灵魂之鸣？一只苦苦嘶唤的鸟，叫落多少花瓣叫醒多少相思？
杜鹃，秭归鸟的另一个别名。红色的鸟嘴衔着一滴血，滴落在谁的心上？鸟魂的情思念着一个人，呼唤得悲悲切切——“我哥回呦！我哥回呦！”杜鹃泣血。一滴血，染红香溪河与汨罗江。

二、美人香草

1   芈姓，名平，字原，一个天地人三统合一的名字。
美人自云：名正则，字灵均，一种“平以法天”“原以法地”的神性与灵光。
一个20多岁的楚怀王左徒，骨头敲打司马迁的《史记》，风骨，“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
一颗头颅。犹如一颗智慧树。根系在东方燃烧。香草叶子在燃烧。古典光芒在燃烧。中国历史在燃烧。

2   东方美人，“博闻强志”，“娴于辞令”，洞穿战国形势与治世之道。在楚威王、楚怀王与顷襄王三个时期中行走，在七国征战的刀光剑影中行走，在长江浪尖上行走。
洞开的双目。没有彷徨，只有忧国忧民的志向与主张联齐抗秦的“美政”。
当你回首，长江波涛之上，浮起、政治、理想、思想与意志。“美政”之斧，闪闪发光。

3   香草，以配忠贞。一种象征，一种高洁傲岸的人格。
美人，以譬于君。一种自喻，一种政治托寓的意象。
人生如棋。香草与恶草相对，正直与谗言争斗。
政坛如棋。美人与奸人对垒，“美政”与邪恶对峙。

4   “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一颗独醒独清的灵魂——
是楚国土孕育的么？
是长江浪唤醒的么？
是香溪水清澈的么？
是香草魂氤氲的么？
香草美人，有一种情怀叫天下为公。
美人香草，有一种力量叫人格魅力。

5   谁朝饮春兰芬芳灵魂？
谁夕餐秋菊香魂悠悠滋润后人？
我看见屈大夫“美政”思想之根，扎入惊天动魄的《楚辞》，在司马迁《史记》中发出绿芽，在陶渊明《桃花源记》中开出红花，在唐诗宋词元曲中结出果实，在王羲之潇洒书法中飘出兰香……
香草美人已流入中华文化的河流，润泽着我们的血脉、灵魂与东方智慧。

6   南楚的一片土：长出五千年文明的东方香草。
香溪的一滴水：润亮五千年精神的美人眸子。
一朵朵奇花，一株株香草：木兰、江蓠、辟芷、宿莽、留夷、揭车、申椒、菌桂……美人与香草同眠，与山鬼呓语同梦。
岁月悠悠。梦境悠悠。
香草，把《楚辞》馨香得热情而潇洒、痛苦而浪漫、执着而超越，《楚辞》已化成南楚风、雨、花朵与香溪水，昭示日月长存。

7   香草，芬芳着一株浪漫的古典美学。
爱香草的美人站在南楚天空下，为“美政”仰天长歌。
《离骚》很浪漫，《天问》很浪漫，《九歌》很浪漫——
浪漫如美人倩影，敲响中国精神的鼓，没有一个中国人不被震慑心灵。

8   一株香草，挺起词赋的绿色，香了岁月。
一株香草，立着诗人的风度，美了历史。
香草，在竹筒上行走，一株洁白的风骨，一首洁白如雪的诗歌。
诗歌，在木牍上行走，一粒纯洁的灵魂，一个纯洁如莲的诗人。
洁白地开放在中国历史最深处，草芳人洁。
洁白地回味故事里的故事，是是非非，唯有后人评说。
美人香草，不只是楚国的荣耀，不只是诗歌的荣耀。香草美人，是世世代代华夏子孙灵魂的荣耀。

9   一个以香草的名义行走的美人，注定是一个漂泊的人。一颗报国无门的孤独灵魂，无家可归，便成为野草。一个忠君爱国的忧民诗人，面对国殇，便成为野火。
流浪的香草，沐一身风雨。
归家，家在何处？独赏慧芷芬芳野性的诗歌。
哀民，生之何处？独清内心拥有母性的天空。
美人与香草对坐。
孤寂与黄昏对坐。
仰天长叹，心声从香草尖上滴落成一滴血，染红香草美人的灵魂。

三、流放人生

1   南楚的天空，谁搅起了凄风苦雨？谁制造了流言蜚语？
秋风萧瑟，一朵滴血的秋兰流浪于烽火硝烟之中；一颗流泪的灵魂漂泊在流放他乡路上。
美人的心为何被人扎得很痛？一株受伤的香草，依然用憔悴的情思维系着流产的“美政”。
流浪的脚步踩得楚国的大地很痛，踩得楚民百姓的心很痛。
问天地神灵，神灵不语。唯有叩心自问——求索的路在何方？一双诗歌的手，挥笔写尽《离骚》的沧桑与颠沛流离的苦河。

2   一只离群孤鸟，一只被放逐的鸟，飞离郢都，溯汉江北上。一颗被流放的灵魂，穿过江水，穿过突兀怪石，穿过素有“天狱”之称的古麋子国。
面对荒原鬼火，面对沉沉黑夜。鸟，落在郧阳蜜桔树上，落在“天地化育的善美之树”上，落在一株智慧树上。以洁白的翅膀拍打出《抽思》诗篇，以干净的羽毛编织出一缕缕情系楚土的思念。
鸟用声音呼唤黎明，美人用诗歌呼唤灵魂；
鸟用飞翔寻觅，美人用智慧流浪。

3   一只流浪的鸟，何时找到回归南楚的路途？何时灵魂皈依故乡的家园？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啊？
鸟的啼鸣震慑母性的天空，明亮的音符从天籁飘飞起来，就是一串东方智慧的歌。歌声落满了岁月的沟壑，一只智慧鸟，何时能叫醒楚怀王的灵魂？鸟的影子又覆盖了谁内心的伤口？
鸟的思想敲打流放的大地，被流放的思想氤氲荒原的每一寸土地。一颗心，扎在楚国热土上，无论飞到哪里，香草美人的思想都可使家园蓬荜生辉！

4   江水悲流，流淌着一滴滴黎民的泪，流淌着一滴滴兵士的血，流淌着一缕缕诗人的愁。
楚国王宫浑浊之水泛滥。美人香草被子兰割刈，美政思想被勒尚禁锢，忠贞社稷被大王放逐。
流放路上，荆棘丛生，山路弯弯，水路茫茫。
一双草鞋，踏破千山万水。一颗诗心，长成诗的大树。从豪华宫殿出走的诗歌不再尊贵，流放中的诗魂充满野性。
邀请天上的月亮到心灵作知音，寻觅地上的野草为孤独作伴侣。流放的诗人开始打造——
高过巍峨山峰的诗歌。泣鬼神动天地的诗歌。

5   长江滚滚，花开花落。
黑夜茫茫，风兮雨兮。
也许注定此生漂泊：掠过郢都的滚滚阴云、杜鹃的声声啼血，掠过洞庭的瑟瑟秋风、沅水的西行寒月，掠过辰溪的古木森森、溆浦的猿猴啾啾，掠过南岳的云气苍苍、陵阳的雨雪霏霏……
何处是美人生命被放逐的归程？何时是美政思想在流亡的皈依？
面对逆境，灵魂忠君依旧，风骨报国依旧。

6   怀念一株香草，故乡就回到孤独的心里。
人生是个梦吗？你做着一个美政的梦。
黑夜围着你的梦，梦很长，也很冷；谗言爬满你的梦，梦很疼，也很伤。
不时何时，你从梦中醒来。
远离陷阱。
孤独的流放者，用那团诗歌的火焰照亮黑夜，点燃灵魂；用光明的利箭回射“南人”，守望净土。

7   诗歌的种子往往在夜间抽芽。
独处深山的美丽山鬼，乘着夜色，浴着月光，打开心扉，将放逐日子的郁积痛痛快快地播种。
抒情的诗王，一股浪漫情愫溢出，如山溪清澈，如皓月晶莹，如香草馨香，如子规悲鸣。
沉默，也是一种声音，只有一颗孤独的心在流浪在纵横狂泻。
千古情诗《山鬼》牵动着山魂敏杰的神经，牵动着长江滚滚的涛音，可否能牵动楚国郢都之夜里君王的脑袋？
一颗心被另一颗心隔离，一滴爱国泪被另一滴国殇泪隔离。有谁知晓，世上最长的路是心到心的距离？

8   三代楚王，两次寒流，18年流放。
岁月的岸边，屹立着一棵美丽的香草。
长江的澈流中，漂泊着一叶美人的小舟。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
忧国的桨橹，一夜一夜地打捞着憔悴的灵魂，一叶一叶地飘落着血染的相思。
几多漂泊，几多流浪，是为了寻找香草美人的归宿。
岸边，谁的目光望成一种无归期的疼痛？望成花开花落，望成草枯草荣。
香草在凝望中憔悴；
美人在流放中苍老。
然而，依然凝望，依然思念之水悠悠……

9   漂泊之魂，站成孤独。
流放悲凉，叠成历史：
叠成《离骚》、《九歌》、《九章》、《天问》与《招魂》。
生命被放逐老了。可是，美人的诗歌喂养了中国生于斯长于斯的子孙。
历史已经远去了。可是，香草的精神一直充盈于天与地之间、头颅与灵魂之间……

戴永成

四、路漫求索

1   三闾大夫与香草美人。政治家与诗人。哲学与文学。美政与美学。现实与浪漫。《离骚》与求索。
一部《离骚》，一团智慧之火，在东方五千年大熔中熊熊燃烧……
一部史诗，中国最长的抒情诗：373句，2477字。
历史沉静，被时间静静地裹着。而《离骚》力量如此强大——洞穿时间苏醒，洞穿灵魂震颤，洞穿血液澎湃。
纵横恣肆的文风，突破了《诗经》四字句为主的格局。
惊天动魄的诗魂，起伏回宕，一唱三叹，如长江骇浪惊涛，从中国历史最深处滚滚涌来……

2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路漫漫，历史被一条条路缠成一枚茧。
谁编出了茧？那条上下求索的隧道，在岁月中飘走的，又到底是些什么？
问天，天不语。问地，地不语。历史不语。唯有《离骚》一行行诗句，如一茬茬生长精神的香草，一路悲歌，一路笑语。

3   战国大地上，兽群在行走，谗言在泛滥，影子在奔跑，烽火在燃烧……
面对不可测的天空，面对雪亮的刀光剑影，面对制造的陷阱，你高仰的头颅在沉思什么？你站立的诗歌在梳理什么？
历史是光芒、香草与鲜血的佐证。
长江长。黄河黄。中国古瓷，光华日月。
《离骚》。五千年不老的辞韵。

4   你把生命给了《离骚》，绝对的抒情。
你把楚国珍藏在心灵，守望的窗口。
刀光，很寒。剑影，很冷。以满腔忧愤弹响忧国忧民的琴弦，韵脚如凝固的血，洇染一寸土长出的诗歌。“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一滴泪，打湿你咀嚼国殇的愁肠。
你把谗言砸得粉身碎骨，不让一滴浑浊之水流进抒情的诗行；你以惠芷芬芳充血喉咙，让呐喊的火焰点燃潮湿的情殇。
香草解除心焦，《离骚》拯救灵魂。
美政拯救肉体，《楚辞》拯救灵魂。

5    跫跫屐者，穿透滚滚风尘，踏响千古绝唱。
《离骚》，一把智慧之剑，光芒四射，悠然舞亮南楚的夜空；
《离骚》，一把诗歌之剑，打造岁月，打造诗人守望的灵魂。
历史最锋利的剑是时间，屈原最宏伟的诗是《离骚》。

6   中国诗歌的血脉：
一部史诗的页数，比一年365个日子还多了38页。
浪漫的江水穿过岁月，穿过我的骨头与灵魂。
水的澎湃便是《离骚》的澎湃；水的寂寞便是香草美人的寂寞。
寂寞花开，绽放着风雨；寂寞花落，凋零着血泪。
长江如歌。
香溪河水面上，苦难隐伏。
汨罗河水面上，香草诗魂飘香，落花静美飘香。

7   赋。楚辞。楚国民歌。一种新的诗歌。
中国文学史，“风”、“骚”并称。风指《诗经》，骚指《楚辞》。
一种色彩，浪漫了多少文人墨客的诗魂？
一种特色，浓烈了“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之风。
《离骚》的光芒，离愁的光芒，牢骚的光芒，喂养出一代代牢骚满腹文人的光芒。
千年之后的我，也是被这灯盏的历史之光叫醒的火。

8   悠悠岁月，大江东去。
大浪淘沙：
谁在香溪河水的呼唤中，一张嘴，便吐出千古绝唱的诗歌？
谁在大江之上逆流而上漂泊的足迹中，叩响涛声依旧的《离骚》？
谁在一条被放逐之舟上，浪迹天涯人生，唱响《楚辞》之浩淼？
谁在他乡的夜色中打捞苍白的楚光，失血的楚土，暗哑的楚民之灵？

9   一颗诗人的头颅，因上下求索的积淀而沉重历史。
一条孤独的小舟，求索，不知何处是岸。香草美人靠一盏诗歌的灯活着。
一边是刀光剑影的沙场。
一边是寂寞荒凉的僻壤。
香溪河的潮汐响在内心深处。
诗歌，以母性的光芒，渡诗人从生命的源头走向光明。
此生注定会被谗言所伤，灵魂的伤口深处，都能听到滴血的声音。
一滴血染红了《离骚》，开发一朵诗歌的莲花。

五、爱桔的人

1   一棵嘉树，“深固难徒”，桔根扎于天地之间，开放着一朵洁白的桔花，一种洁白，淡泊着人生。离离绿叶，垂着风雨中的悲歌；灿灿桔果，由青而黄，含着洁白、血红、天地精华的诗歌之汁。
带刺的骨很消瘦，美人很清瘦，辞诗很清瘦。
清瘦如桔影，高洁着南楚的天空。

2   历史深处的桔。
满树金灿桔果，刻满故事。凝重的血红，亮成一盏桔灯。
站在岁月的此岸，眺望彼岸——
一滴香溪水润活了一棵桔树的灵魂；
一滴国殇泪淹死了一株香草的肉体。

3   桔的倩影，鲜活着中国第一首咏物诗——《桔颂》；桔的馨香飘入《史记》，赋性坚贞地立起正直的风骨；桔的灵魂走进千年后郭沫若《屈原》史剧中，让婵娟这颗“竟与桔树同风”的灵魂，高尚成香草美人永恒的美丽。
好大一棵桔树。污风，刮不倒；浊雨，淋不垮。
不朽与不灭的桔树。涅槃与再生的桔树。
一棵桔树，长满无言无尽的沧桑。
一首《桔颂》，回荡洞穿岁月的声音。

4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桔是一种精神。风骨透明，心胸开阔，气度从容，一片至诚。
竹、梅、兰、菊“四君子”是桔的知己么？
三国时“竹林七贤”是桔的倩影么？
唐朝“竹溪六逸”是桔的诗魂么？
一棵桔，独站立苍茫的诗歌。
一棵桔，一种不屈活着的人生。

5   桔，无言地呼唤着风暴。
桔呐喊时像鹰，独问苍天，是天空中最伟大的力量，对南楚天空的谗言恶语不屑一顾。渴望以如此强大力量击碎恶香势力，在天空洒尽最后一滴血。一次次勇敢地迎接暴风雨来临。
桔坎坷时像海燕，独舞大海，一次次拍打浪花，飞的姿态是逆流的，孤独的翅膀是抗争的。不随波逐流，不固步自封，从不曾低下高贵的头颅。

6   楚国之夜，星光熄灭。一枚桔，一盏灯。
谁的手指提着一盏桔灯，宛如雪夜中举起梅的火焰——
白火焰，洁白花朵的火焰；
红火焰，桔子熟了的火焰。
历史大雪的灰烬下，谁是一朵被桔花桔果重新叫醒的火？
我重新目睹一棵桔树在《屈原》历史剧中愤怒燃烧的火焰，以灵魂倾听《桔颂》、《雷电颂》在中国抗战时呐喊出的黄河咆哮声。
我重新目睹桔的光芒，在冰心《小桔灯》中，照亮了一颗颗纯洁无暇的童心。

7   一株桔树，亭亭玉立于屈氏庄园，缕缕清香浮动，溶进江水深处，润泽两千多年里的亿万童心、青春、夕阳、梦想、追求与志向。
一首颂歌，跌宕悠扬于岁月长廊，浩浩荡荡不息，激情奔涌至今，唱响千古绝唱中的传说、故事、文学、智慧、文明与精神。
这是三闾大夫水做童年生活的家园么？香溪河畔，一江碧水，清洗双眸，碧绿童心。
这是香草美人桔香童心诗意的家园么？古朴淡雅，修竹幽静，桂梅连枝，桔林成荫。
一颗童心，纯净着膜拜的桔树。
一朵桔花，芬芳着长大的童年。
一颗诗心，清淡着洁白的桔魂。
一棵桔树，站立着美人的精神。

8   一生爱桔。被桔香氤氲的童年，清香渗入童心，浸满少年梦想；被桔魂哺育的青春，激情如火喷射，红成燃烧的诗歌；被桔骨挺立的夕阳，站在溆浦明月洞口，眺望空空如洗的北方。
桔，被流放了18年。《桔颂》依然透明中国的诗神。
一颗孤傲、晶莹、坦荡的灵魂，皈依后皇嘉树。《桔颂》，挺起楚辞诗魂的高度。
壮哉！嘉树。
美兮！桔魂。

9   你是谁？为了谁？
一颗天上的星座？一个美丽的女神？一位伟大的女性？
是女须么？是婵娟么？
母性的天空。母性的智慧。母性的诗歌。
一滴母性的血，染红了世界文学史上一颗光辉夺目的珍珠。
一颗母性的心，包容了世界最漫长的苦难、寒冷、泪水与沧桑。
桔，在母性的天空上飘荡，天道助兮。
桔，在母性的大地上行走，地神助兮。
桔，在母性的长江里漂泊，江水助兮。
桔，在母性的山峰里栖居，山鬼助兮。
桔影悠悠，诗人离去。只要母亲河流淌，香草美人的灵魂与《桔颂》的诗魂就活着。

六、荆楚诗魂

1   一首“小离骚”，袅袅离音，叩响《九章》诗魂；一缕痛惜情，萦萦绕绕，独领忠诚风骚。
一颗铁性的灵魂，天地鬼神可鉴。邀来五方天帝与日月星辰，邀来山川神祇与正直法官，同堂会审：谁是香草？谁是恶草？
“竭忠诚以事君兮”，反被谗言所陷，天理何在？
“思君其莫我忠兮”，君既不知，只好“指苍天以为正”。
面对值徊、高飞与横弃三条路，香草美人以“檮木兰”、“播江蓠”的人格，独享《惜涌》游仙天路的意境。

2   大江东去，《涉江》远行。
一叶扁舟，在急流漩涡中漂泊，自陵阳，入洞庭，过枉陼，出辰阳，入溆浦……
一枚夕阳，残阳如血。宁肯深居山林，宁甘愁苦一生。逐水漂泊何妨？志向痴心不改。走进黄昏，好奇服、带长铗、冠切云、被明月、佩宝璐，志行依然无怨无愧；走进夕阳，驾青虬、骖白螭、游瑶圃、食玉英，志向依旧伟岸高远。
自愈鸾鸟、凤凰、香草，以一颗正直灵魂与高洁风骨，鞭鞑燕窝、乌鹊、腥臊、馋谤与邪恶。
诗人站在猿狖所居的深山夕阳里，一颗饱尝沧桑的心，孤立无助，唯有诗歌如江水悠悠，流淌着贤士的血液与信念。夕阳里的诗歌，依然跌宕着《离骚》的音符与《桔颂》的激情。

3   香草美人回忆的一幅巨大哀鸿图——
春荒、流徒。东行。民离。
汉水涛声，人流哭声，兼道而涌，浮上云霄。
走出郢都城门，心如刀绞，老泪横流。一颗思君、爱国、忧民的灵魂，流着比断肠人更哀痛的最后一滴血。
舟行，而心系楚土；人离，而魂萦故都。一曲《哀郢》悲歌，逐一江春水向东流；一颗思乡头颅，漂泊中一桨九回。
仰天而问，谁是忘楚最凶？石破天惊，《哀郢》一鸣惊人。
凄惋哀歌，一字一泪。
乡愁沉重，一缕一血。

4   长夜漫漫。冷雨潇潇。愁绪绵绵。忧思如麻，编织着内心深处一个“愁”字。在忧伤中《抽思》——
抽出一缕缕炽烈怀念郢都之情；
抽出一缕缕香草馨香灵魂之美；
抽出一缕缕由南飞北神鸟之音；
抽出一缕缕呼唤美政哲理之魂。
屈大夫走在坎坎坷坷的流放路上，为一种求索、追求、飞翔而抽思。每一缕情都是灵魂之思。尽管你总是把一颗真诚的心，即使在梦魂里也献给楚国王君，但是谗言与恶草、光明与黑夜无处不在。
梦境中，“与美人抽思兮”，灵魂得以暂时慰藉。
醒梦时，方知“何灵魂之不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现实在梦幻中生。
梦幻在现实中死。

5   初夏的风，吹过记忆之河。吹过《离骚》那片求索的帆，吹过那片桔林里飘荡的颂歌，吹过《九歌》拯救灵魂的涛声。
眸子眺望南方，灵魂走进苍芒。
岁月之窗，一会白着，一会黑着；长江浪花，一会高着，一会低着。
谁来评说“凤凰被美，鸡鸭会飞”的是是非非？谁来澄清玉与石的光泽是明是暗？谁来说清“自古贤圣不必同时”的道理？谁来定论清白与混浊、香草与恶草的人生？
《怀沙》，可是诗人的绝命词？“怀抱沙石以自沉”，江中之石，撞痛的是谁的骨头与灵魂？

6   美人。鲜花。香草。理想。
    一种“揽涕而伫眙”的思女行为，情感真挚、炽热、浓烈。
    一种“思美人”而更思念江山的抱负，坚如磐石，刻骨铭心，甚至生死相许。
一路采撷芳茝、宿莽、萹薄、杂采，佩饰香草，氤氲灵魂。
独思。扪心自问——
地上与天国的路在哪里？
人间与仙境的路在哪里？
历史与现实的路在哪里？
美人与美政的路在哪里？
唯有诗人灵魂独醒——
通往善抑或恶的道路就在脚下，通往生存抑或死亡的道路就在脚下，通往天国抑或地狱的道路就在脚下。

7   忆往日，心境难述。
宁静而思，警种震响长天——
临危而思者太少，真诚而明者太少，为国而智者太少，为民而忧者太少；
鼠目寸光者太多，谗言小人者太多，灵魂浑浊者太多，随波逐流者太多。
忆往日，真情难写。
即写真情，便写出楚国绵绵不绝的忧患，便写出文人滔滔不绝的牢骚，便写出香草缕缕暗香的妩媚，便写出美人萧萧朔风的人生。
忆往日，一滴泪淹死相思，一滴血染红夕阳，一生疼长成诗歌。
一部《楚辞》，亮丽死亡的高度。

8   秋风凄凉，吹得蕙草枯黄，美人的脸也很枯黄；秋夜愁雨，淋得落叶孤独，贤人的心也很孤独。
独立寒秋，一身都是愁。心上压着一个风刀霜剑的秋，压着一个历史浑浊的秋，压着一个忧国忧民的秋，压着一个心事重重的秋。站在秋风里的诗人，这颗心怎能不沉重成一个“愁”字？
愁从何而来？
愁从一路流放悲风而来。
愁从香溪疼痛的水声而来。
愁从香草不香恶草不恶的浑浊暗伤而来。
一切的一切忧愁，从破损的美政与失落的灵魂而来。
愁的古渡口——
谁用诗歌打捞孤独的灵魂？
谁用风雨浸透带血的呐喊？
秋风飒飒，草木萧萧。那年那月那日的愁思，诗意地编织着精神的家园。

9   屈大夫用《九章》孕育我们深刻认识历史。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求索之路成了忧伤的纤绳，拉着我们的灵魂在漩涡中行走，在浪尖上行走，在中国的历史深处行走、
自喻香草，开着忧郁而美丽的伤口。
自喻美人，仰望楚国之月挂着忧伤的相思。
自喻桔树，立起挺像天空的思想。
唯有从母亲河中汩汩而涌的诗歌，回答覆盖了痛苦，犹如绿草覆盖了草原，犹如白雪覆盖了大地，犹如宁静覆盖了灵魂的声音。

戴永成

七、《九歌》神灵

1   屈原与但丁。楚国诗人与意大利诗人。《九歌》十一神灵与《神曲》地域、炼狱、天堂三界。屈原的香草与但丁的玫瑰。
屈原和但丁，堪称中西诗人魂。同为诗人，共同被流放的命运；同为世界文化名人，共有爱国之心。
两颗正直的灵魂——一颗灵魂被香草馨香得纯洁，一颗灵魂被玫瑰芬芳得美丽。
两身透明的风骨——一身铮铮高洁与不屈的瘦骨，一身刺向愚昧与黑暗的傲骨。
两种深邃的智慧——一种灿烂着东方的智慧，一种辉煌着西方的智慧。
两盏历史的明灯——一盏灯照亮中国古典文学史，一盏灯照亮意大利文艺复兴。

2   东皇太一，是天神？春神？战神，还是伏羲？
一种时而又始的含义，一种春天万物复苏、生命繁衍、生机蓬勃的象征。
祭祀者，虔诚地等待春神降临人世。
采撷一株株馨香的楚地芳草，摆上一盘盘精美佳肴，斟满一樽樽醇香美酒。瞬间，钟鼓齐奏，笙箫齐鸣，曼舞浩歌。春神舞姿美妙动人，袅袅跫音，叩响“芳菲菲兮满堂”的春天。
把灵魂交给春神，让春神孕育生命以种子的形式播种，让人间在春神的爱抚下多一点福音。
春神在《东皇太一》诗歌中经典地活着，而现代人谁的灵魂活出了一种春天的心情与诗意？

3   云神君在空荡荡的天空上行走。云神的行走是谁的行走？
香草美人在野茫茫的大地上流放。香草的寒冷是谁的寒冷？
云神是一种漂泊，香草也是一种漂泊。
云神和香草是孪生兄弟，流淌着一样的血，奔跑着一样的路。
一朵白云，在冷风里变成雨，是云神从天堂落入地狱的眼泪，还是落入炼狱的甘露？
一株香草，在流放中感觉寒冷，是谁抽干了香草血脉里最后一滴血，让香草加速枯黄，等待死亡？
流云与香草，一对漂泊者。流云是香草在天空上的影子；香草是流云在大地上的影子。

4   湘水一方。两个水神在水边：一个是湘君，一个是湘夫人。
爱河之上——
谁澎湃着血液与爱情？
谁守望着真爱与灵魂?
水的温柔是情的温柔。水的透明是爱的透明。
爱之舟，在波涛汹涌的浪尖上行走，在苦涩注满心海中行走。湘江水面上，芳心飘香，爱情飘香。
穿过春思秋梦，穿过疼痛水声，湘君终将回到湘夫人水晶的内心，绽放成千年情思万年情殇世上最美的爱情花朵。

5   大司令，一位男神，主宰着人类的生命。
少司令，一位女神，主宰着幼儿的生命。
屈原《九歌》中的男神与女神，就像但丁《神曲》中的维吉尔与阿特丽切。男神与女神当从天堂降临人间净界时，目睹着人间不仅有蕙兰开放，也有恶草滋长，地狱之门半开半掩。
从凄幽阴森的地狱飘来恶气，与从灿烂辉煌的天堂飘来的仙气对峙，引发出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对抗。
谁来拯救人间的生命与灵魂？谁来拯救孩子的童心与未来？
粮食拯救饥饿与温饱，诗歌拯救灵魂与精神。
善人，别怕，男神的一颗伟大诗心在守护着生命的灵魂；童心，别怕，女神的一把慈爱利剑在守护着童年的美梦。

6   一位日神，从容不迫，缓缓而行天。
一种英姿，尊贵、雍容、威严英武。
面对天马龙车、彩云伴随而来的日神——
是谁弹起琴瑟，敲起钟鼓？是谁吹起箎芋，翩翩起舞？
楚国黎民在渴望什么？香草美人在企盼什么？
渴望日神把阳光洒满南楚大地，让香草沐浴阳光，洋溢出美政的芳香；企盼日神“举长矢兮射天狼”，让楚国同仇敌忾，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日神，是人间的帆。
阳光，是万物的帆。
香草，是生命的帆。
诗歌，是灵魂的帆。

7   河伯，黄河之神。
生命的血脉：黄河的长度，是浩浩荡荡五千年的岁月。
血性的光芒：熠熠穿过疼痛的伤口，穿过水做女人的肉体和乳房，寻找从《诗经》流淌出来的古典爱情。
河伯是谁的恋人？谁以一滴母性的水温柔黄河之神的灵魂？
山鬼，山中女神。
沉睡的古典维纳斯，内心的情感如火山，等待喷发爱情。
脉管里的情感潮起潮落，灵魂里的思念月缺月圆。
今夜，暗香波动。女神灼热的唇如火，可否温柔地点燃黄河之神的胸膛？
其实，神的爱情原本善良而炽热，伟大而平凡。

8   恶之花在南楚地天空开放，地狱之门便为楚国将士而开。
阴冷的血染红疆场，悲壮的死垒起《国殇》。
大风起兮，狼烟横舞，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是谁扼杀了戍国将士的生命？是谁呐喊着死亡将士的幽灵？
一株株恶草包围着吞噬着一株香草，却阻挡不了从香草内心喷涌出的诗情，阻挡不了从美人脉管中燃烧的诗歌。
为守护楚国家园而战死的将士讴歌，颂歌悲壮，情殇充盈于天与地之间；为悼念捐躯沙场的壮士幽灵而歌，挽歌哀婉，国殇泣落了多少楚民的泪水？
一首《国殇》，一生愁绪。

9   一首《礼魂》诗，一首送神曲。
送众神归天庭，神的故事，易生易逝。诗歌之舟，已经搁浅，漂泊之魂，岸在何方？
神走了，人间之路，还是要走；人间之歌，还是要唱。
月沉默于天空，风沉默于大地，而诗歌沉默于灵魂。沉默，一种无言的声音。诗歌，一种沉默的呐喊。
神走了，《离骚》依旧，《九歌》依旧。
诗在心中。神灵在心。

八、问天奇文

1   仰望苍穹，独问天宇。声声诘问，高悬在天上。
“薄暮雷电，归何忧？”一百七十多个问号横舞天空，如雷霆响彻天宇，如风暴席卷大地，让问者站在深秋肃杀的簌簌罡风中，回荡着发聋振聩的苍老声音。
问者，唇的锋利离天三尺三，举起内心的是火焰，照见咳血的香草。
问天，质疑凛凛，苍天不语；问日，太阳眩晕，默默不语；问月，月光寒冷，皓月不语。
天理何在？道义何在？
人间的寒冷，如但丁《神曲》中的地狱，这是问者灵魂最深最痛的伤口。

2   以心问天，放声哭出一生的雨，吐出一世的诗，融进长江，氤氲着千年的时空隧道，浸湿出一种中国精神叫不屈不挠。
谁的手掐死了香草的馨香？谁的冷言冻结了千载不渝的忠心？遂古之初，谁传天道之？上下求索，谁助美人之？
苍天无以对答。净界永无答案。
一颗多情的灵魂，独舞苍芒，独享寒冷。唯有从内心倾诉的孤独诗歌，可否唤醒太阳的情绪，可否惊起月亮的舞蹈？可否叫醒楚国的君王？

3   俯首大地，以头叩地，用血写成诗行，用心播种种子，让长出高于田埂的诗歌与骨头，叩问大地：人间为何泛滥谗言？香草为何惨遭恶草围剿？
凛凛质疑，大地无言。
是谁，在河水泛起迷惑的浪花中向大地提出质疑？
是谁，在山鬼喑哑的嗓音中向大地提出质疑？
是谁，在寒冷地流放中向大地提出质疑？？
是谁，在夕阳忧郁中向大地提出质疑？
是谁，在灵魂行走的坎坷中向大地提出质疑？
是谁，在国殇的的旗幡中向大地提出质疑？
秋风依旧。孤独依旧。沉默的大地依旧不语。

4   谁是挽救楚国生存的上帝？
谁是挽救国魂民魂的神仙？
问天神：一寸土地沉重着多少江山？问春神：一株香草馨香着多少灵魂？问水神：一叶小舟漂泊着多少孤独？问战神：一匹铁马驰骋着多少鲜血？问黄河之神：一部历史记载着多少沧桑？问山中女神：一位美人倾诉着多少忠心？
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神仙。吹醒楚国君王的风是美政，唤醒南楚百姓的心是香草。

5   屈大夫，以心为剑，舞剑问天，直指天公；离骚才，以心为诗，以诗问天，诗飘天堂。诗人，以骨为剑，剑刺苍天，骨敲大地；诗人，以骨为诗，以诗入地，诗骨不朽。诗人，以血祭神，血染神灵，举起神灯；诗人，以血为诗，以诗编史，光耀岁月。
问天，天空飘舞漫天的愤怒；问地，大地行走遍野的忧愁；问神，神灵灌满无奈的情绪。
灵魂呐喊的声音。骨头敲打的声音。血液澎湃的声音。诗人抛洒了漫天问天疑难，岁月回音壁上只留下漫天的无言，寂静的无声……
问天，滋长孤独。问地。滋长孤独。问神，依然滋长孤独。
《天问》在孤独中行走。
孤独在《天问》中壮美。
6   压不弯的骨头，只能跋涉迢迢孤独路。
息不灭的目光，穿透岁月，叩问历史，拜问一颗颗先人的头颅与灵魂。
在黄河与长江之间，在亘古的原始森林里，生灵游弋，磨撞燧石，钻凿取火，石器狩猎，忠实劳作，情感兴旺，善良孕育，文化光芒，如前仆后继、汹涌澎湃的黄河浪与长江水，悲壮着中国精神，蕴藏着祖先深沉的忧郁。
先人于灾难中拯救灵魂，哲人于罪恶中呼唤灵魂。
惊涛骇浪中，风风雨雨中，阴阴晴晴中，日出日落中，月缺月圆中，有血有泪中，一页页先人的故事，一缕缕哲人的思索，叠成历史，叠成诗词歌赋，叠成喂养子孙的精神食粮。
诗人以诗走进历史，以心叩问一个大写的——人。

7   独桔站立。
孤单地寻找开心锁的钥匙。
一人对天而思，叩问苍天的不公。
一人对地而思，叩问大地的喑哑。
一人对神而思，叩问神灵的无奈。
穿过岁月，叩问历史，看先人的影子从寂寞中进进出出。
尧舜、舜鲧、鲧禹、启益……
在叩问中，依然守望灵魂最深处的忠诚。铭记朝代潮起潮落，独赏先人花开花落。
看人生寂寞花开，瞬间开放出光芒，眨眼凋零成空白。
孤独潜心阅读先人，以逆流而上大浪淘沙的诗歌，回到流水的家园。

8        有一种目光能穿越岁月，正如桔子熟了方知晓秋天。
有一种叩问能沉重历史，正如水中之礁石沉重大海。
天空之下，乌云挡不住诗歌的阳光；
大地之上，小草挡不住桔树的光芒；
喧器之中，谗言挡不住问天的风暴；
寂静之中，无声挡不住有声的诗歌。

9        大河流水向东流，涛声依旧。
岁月悠悠如河流，漂泊依旧。
岁月如歌。大水如歌。问天依旧。诗歌依旧。
历史的古渡口——
谁在打捞楚辞的阳光？陶渊明、李白、苏轼？
谁又在打捞灵魂的叩问？鲁迅、郭沫若、毛泽东？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向北斗。
历史向今流，地上的灵魂可否行走在屈大夫《楚辞》的光芒中？

九、魂兮归来

1   漂泊之魂，与江相关。
历史之魂，与诗相关。
灵魂，为什么与汨罗江靠得这样近？
诗歌，为什么与长江魂靠得这样深？
纵身跳进江水，溅起五千年凄兮悲兮的浪花。
灵魂融江东去，《楚辞》光耀三闾大夫，诗魂芬芳美人香草。
每逢五月端阳，我看见前仆后继的灵魂，倾听二千三百年前山鬼的呓语；我看见从中国历史最深处飞来的子规鸟，以声声凄悲的鸣叫——魂兮归来。

2   谁的一滴相思泪，胀痛着汨罗江月？
谁的一滴母性水，怀念着香草美人？
一滴泪，融入长江长的思念；一滴水，融入黄河黄的风流。
穿过岁月的水声——
谁咀嚼香草在悠然南山菊影中飘香？
谁欣赏美政在《史记》中风骚？
谁吟咏《离骚》在太白诗中被酒点燃的豪情？
谁感悟美人在东坡词牌中被放逐的悲欢离合？
文人以文祀奠一颗美人灵魂。
诗人以诗祀奠一颗香草诗魂。

3   一颗颗灵魂走进屈子祠，便走进古典文化精髓的光芒。
面对三闾大夫雕像，面对世界文坛的墓志铭，谁双手合十，感动不已？
怀念楚歌情韵浸润的香草，一路《离骚》，一路悲歌，一路情殇，一路往事，在黄皮肤与长江黄河中行走。
怀念嘉树红桔垂着一株不老的精神，平平仄仄的古典音韵里，跌宕着《天问》滚滚雷声，回荡着“极目千里兮，伤心悲”的《招魂》。
怀念南楚一片天空，湿湿的意念里，总是让心情沉重。一个流放的影子，是这片天空的浓缩。一种历史的悲哀，让长江哭泣，让岁月流泪。

4   因为怀念魂兮归来，灵魂才走进深邃历史。
因为怀念诗魂归来，灵魂才清醒当今时代。
其实，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唱响怀念人生之浩淼。谁把怀念香草编织成一个诱饵，在如今花红酒绿的餐馆里垂钓涨价的人性与愚昧的嘲笑？谁把美人诗魂包装成汤锅中鱼虾肉丸，浮起假斯文与虚伪捧场的浪花？
历史的故事。现实的生活。
谁浊？谁清？谁醉？谁醒？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历史中的渔夫已远去，而悟性之歌可否唤醒一条条在夹缝中游来游去的鱼？
鱼从现实游进历史咀嚼的是撒盐的苦味。
鱼从历史游到现实品尝的是滴血的甜糕。

5   端午节。划龙舟。江水悠悠。思念悠悠。
岁月的岸边，屹立着一棵美丽的桔树。
生命的古渡中，漂泊着一叶陈旧的小舟。
今又端阳，又见一叶叶龙舟驾驭岁月之潮，一个个划舟汉子沿着汨罗江寻找那叶古老的小舟，疼痛的舟楫踩着波浪眺望历史南楚的天空。疲惫的桨橹，打捞漂泊的香草，打捞飘落的桔叶，打捞抱石投江的美人，打捞水魂、神魂、灵魂与诗魂，却不见梦中的舟影与魂兮归来的倩影。
桔叶枯了又荣，兰花开了又谢，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圆了又缺。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叠印着一代又一代血染的相思。

6   扁舟。箬叶。粽子。艾草。
龙舟在农历五月五的泪水中行走。桨橹划出一声声骚的激情与风的野性，江水浮起香草千古不衰的馨香。把箬叶包成的粽子投入江中，蛟龙逃遁。思念入水，寻找江水深处那颗宁静的灵魂。
剥开粽子，剥开千年悠悠的历史。历史被箬叶裹成一颗诗心，一双湿透历史的眼睛透出冷静的光芒，与日月星光同辉的光芒。
一叶舟影，一脉飘逝的相思。
一片箬叶，一颗涅槃的灵魂。
一个粽子，一粒怀念的种子。
一株艾草，一缕千年的情缘。

7        一个幽灵在汨罗江边。
一个幽灵在江水深处行走。
水中之魂：
谁放逐了离骚的逆耳之风？
谁感悟出美人逆流而上的气节？
谁还能记起端午粽子喂养出的国魂？
谁能一生铭记香草幽香氤氲出的民魂？
五月五，为三闾大夫的灵魂叫屈；
端午节，为美人香草的风骨招魂。

8        屈原。李白。苏轼。
楚辞。唐诗。宋词。
谁狂饮雄黄酒，醉游屈子魂？谁与月对饮，与诗举杯？李白《把酒问月》，可是美人《问天》灯盏照亮的诗歌？太白以诗的名义怀念屈原，自己先醉于楚辞，吐出的唐诗又醉了千百年来对酒当歌的诗人。
谁独饮流放酒，孤赏天上月？谁与枯树为伴，倾听落花声？苏轼叩问明月几时有，可是三闾大夫《离骚》延续的辞赋？东坡以酒的情感点燃忧愁，点燃诗魂，用滔滔江水叩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怀念是历史的镜子。历史是怀念的档案。怀念让人看见历史深邃的脸，历史让怀念的人悟出诗意人生。

9   有些历史传说是令人回忆的。
比如中国神话中的盘古、女娲、夸父、吴刚、嫦娥、悟空……
有些历史灯盏是令人铭记的。
像老子、孔子、孟子、荀子、墨子、庄子……
有些历史诗人与文人是令人怀念的。
像屈原、司马迁、李白、苏轼、范仲淹、李清照……
怀念屈原， 有时我们怀念矗立灵魂深处的美人风骨，有时我们阅读千百年诗魂不衰的香草作品。
我，一个千年之后的写诗汉子，对诞生于高洁灵魂的诗歌，我只能一生守望。
用诗歌放逐我的灵魂，感受美人香草《离骚》的崇高、《九歌》的纯洁与《天问》的伟大，也感受自古以来人世间的卑鄙、渺小、庸俗与丑陋。
怀念使头颅有了墓铭志，铭记使灵魂长上哲学与诗歌的翅膀。我们在回忆、怀念与铭记中感受自己和世界。
五月，撑起永恒的怀念，等待魂兮归来，重温一颗诗魂喂养一颗大写的民魂。

戴永成

【长篇散文诗】地火九歌

一  恐龙悲歌

你的惊恐塌陷成我深邃的思想/你的尾鳍熔化成我蹒跚的步履/你的攀援
喷涌成我生命的灿烂/我的躯体在你生命的枝桠上栖息/我的钙质在你的黑色
的血液中充电/我的脂肪在你痛苦的分解时丰满
——摘自王如诗歌《追忆远古》（2000年第2期《地火》第76页）

1   恐龙，一个亘古的童话
跫跫足音，踏响两亿年漫长的岁月，也踏响恐龙是大王鳄鱼是宰相介形虫们是臣民的传说。
行走冥冥洪荒，栖息内陆湖畔。
活着，面对野性的狂虐，一路悲歌，惊天地，泣鬼神。
目睹着狼鳍鱼、海菊哈、女星虫、贝加尔螺、浮游生物一次次的繁衍与一次次的毁灭，倾听你的臣民们在海啸中的呐喊，在岩浆喷射时的哀鸣，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面对打开的地狱之门，黑色的血液充满你的脉管，一直到灵魂，像奔腾的大海，无法阻挡。
亘古的足迹，融入蓝色的咆哮和炽热的火光中……
死又何惧，涅槃就是一次新的再生。
2   生，沧沧桑桑；死，悲悲壮壮。
    岁月，把你的躯壳风化成恐龙化石；
    历史，把你的精灵书写成黑色传说。
    亘古的恐龙消亡毁灭了，而亘古的精灵还活着。
那颗不肯熄灭的灵魂，被地狱岩浆烈焰提炼敲打，另一颗地下的太阳，在敲打中孕育燃烧，孕育喷射，孕育万物之魂的新生。

3   黑色金子的光芒，亘古历史的光芒。
中国恐龙，在黄土高原中行走，在黄河浪涛中行走，在野性大湖中行走，在大漠“死亡之海”中行走。
我看见血凝的恐怖蜥蜴，带着前仆后继的恐龙臣民，在地火中燃烧。
那些背影，一直从亘古走到现代，长成一棵名叫中国石油的大树。
    涅槃与再生，恐龙与石油。
恐龙呵，石油的祖先。中国的石油在你的倩影中升腾成东方巨龙的希望。

4   这是恐龙的道路：蛮荒、海啸、火山。岁月中跌宕出悲壮的音乐。
骨子里的火焰点燃灵魂。骨头敲打冰雪覆盖的荒原。面对死亡，一颗头颅，走进血凝的音乐，走进火焰点燃的音乐。那滚烫的音符，是你一帘幽灵跳跃的声音，融入黄河的涛声，把一生的梦、理想与期盼，化为酣睡千年万年的大地腹部——松辽盆地，让中国找油汉子听到“金娃娃”降生的第一声啼哭。

5   公元1841年，一位叫理查•欧文爵士的英国科学家，为你命名为恐龙，学名的意思是恐怖的蜥蜴。
    倾听海啸的咆哮，目睹火山的喷射，你恐怖吗？你在恐怖的环境中生存，最顽强的抗争，才能活的惊天动地，死的悲壮静美。
    悲壮在恐怖中生。
恐怖在悲壮中死。

6   恐龙，长着鸟一样的头。
    恐龙和鸟，两个头颅与两颗灵魂不一样。
    鸟，惧怕死亡，逃逸的飞翔，随波逐流的漂泊；而恐龙，面对死亡，毫不惧色，敢于独自与洪荒大地为伴，死亡的阴影被恐龙的牙齿咬得肢零破碎。
无言地呼唤死亡来临，缄默地抗争命运挑战，这何曾不是自然界中最伟大的力量？

7   恐龙的家园在哪里？
    大地？大海？大漠？大荒？……
    其实，恐龙的家就在恐龙自己的足下。行走的足迹就是家，骨头埋在哪里就是家。没有恐龙行走足迹的大湖呵算什么野性的大湖？
恐龙行走的姿态是永恒的，甚至超越了岁月。

8         一只恐龙。最后的一只恐龙用血的澎湃滋润着万物之魂——石油。
一块恐龙化石，嵌在岩石里的巨大牙齿，是公元1820年英国医师吉迪昂•曼特尔第一个发现的。
岩石化石沉重，恐龙生命沉重。一块恐龙化石决定了石油的生存，恐龙的重量便是黑色金子的重量。这是亿万年岁月堆积的重量呵。

9         不过，恐龙不会消失的，永远也不会。
    恐龙的血液就在中国石油血脉里澎湃，岁月的火焰就在中国找油汉子胸膛里燃烧。
    只要黄河澎湃，亘古的血液就依然叩响黑色之泉的颂辞。
    历史变迁，生命繁衍，岁月如歌。
    而这亘古的精灵时时告诉我：什么是生存的澎湃和涅槃的燃烧。

二  石油恋歌

火凤凰是一种高雅的富贵之鸟，它和中国龙一样，都是民族吉祥的图腾，
燧人氏追踪过它的脚印，普罗米修斯望见过它的倩影，追赶光明的子孙抚摸
过它圣洁的羽毛，它骄傲了一代一代远古的传说。
             ——摘自孙德贵散文诗《火凤凰》（2005年第1期《铁人文学》第21页）

            石油，地层里最具能量的默想/让戴着铁人桂冠的男子汉们/用金刚石钻
头对峙最孤独的生活
——摘自王勇男组诗《仰望是一座纪念碑》（2000年第4期《地火》第53页）


1        火凤凰是从中国的最深处飞出来的，燃烧的翅膀拍打岁月，拍打历史。一个炽热的名
字——“石油”脱颖而出。待燃的地火，深邃透彻了《梦溪笔谈》那本书，让中国人刻骨铭心记住了沈括，记住了一个把追赶智慧的脚步停留在白昼与黑夜之间的科学家。

2   石油呵，你有很多很多灿烂的别名。
地火，一个燃烧的别名。点燃长江，点燃黄河，点燃大漠，点燃冰雪覆盖下的荒原。
火凤凰，一个飞翔的俗名。在东方智慧的光芒中飞翔，在大西北戈壁滩上飞翔，在嘉陵江古渡口飞翔，在天山鹅毛雪中飞翔……翅膀拍打辣嗓子的秦腔，拍打找油汉子灵魂深处的梦想。
黑色的泉、工业的血、黑色的金子、地下的太阳、黑玫瑰、万物之魂……这五彩缤纷的名字，是科学的，因而严谨；是哲学的，因而深邃；是美学的，因而绚丽；是理学的，因而智慧。

3   火凤凰飞翔的天空：充满苍桑的风、愤怒的雨和迷茫的云。
哪里是你栖落的家园？寻觅，从黎明飞到黄昏；寻觅，从远古飞至今日。
一颗头颅，以独有的思维长成一棵梧桐树，根扎入中国血脉的大地。一树燃烧的地质火焰。恐龙化石在燃烧。冥冥洪荒中的圣火在燃烧。民族智慧在燃烧。一位科学家的心在燃烧。
与火凤凰遥遥相对。洞开的黄河思维，是一团叫醒火凤凰飞翔之梦的火。
飞来了，火凤凰；落下了，火凤凰。
一棵梧桐树，一棵垂着中国地质勘探理论叶片的梧桐树，是地质学家李四光的倩影么？

4   中国最初的火凤凰翅膀虽然很嫩，但却飞翔在侏罗纪、白垩纪古老的传说里。羽毛的火焰，是巢氏、燧人氏钻木取来的神秘之火么？羽毛的斑斓，是“赤壁之战”中“膏油”和汉时高奴“洧水”涂抹的么？羽毛的馨香，是西晋“石漆”和僧人唐玄奘称赞的“黑香油”的芬芳么？
火凤凰，一只中国亘古的燃烧的鸟。

5   火凤凰是恐龙的后裔。
火凤凰、恐龙与中国龙，一样的头颅一样的血。高昂的头颅穿行于岁月风雨，打开天空，飞翔自己的道路；燃烧的血液流淌于黄河长江，点燃民魂，照亮民族的图腾。
一只富贵的鸟，将失血的黎明唤醒，朝霞红了中国找油汉子的梦想。
一只智慧的鸟，将苍白的腰鼓击响，鼓点击得日子铿锵亢响的来临。

6   中国火凤凰，羽毛丰满，色泽艳丽。
羽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亘古的光芒，黄土、黄河与黄皮肤的光芒，洞穿血液、骨头、灵魂和信仰的光芒。
羽毛，擦亮了“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那棵胡杨；羽毛，圣洁了天山的那片鹅毛雪；羽毛，斑斓了昆仑山的那片晚霞；羽毛，点燃了荒原的那堆篝火。
火凤凰，用羽毛缝合了寒冷、苦难与贫穷，以生命编织成一幅清新的美如画的锦绣河山。

7   上边是天空。
下边是大地。
打开岁月的天空，收藏着火凤凰所有的脚印；叩开大地的心扉，激荡着火凤凰所有的歌唱。
火凤凰，用自己的思想歌唱。唱盘古开天夸父追日，唱黄河摇篮长江古船，唱长城巍峨古瓷光芒，唱泰山青松雪山古莲。
火凤凰的歌声，岁月风无法吹灭的火焰，前仆后继的中国找油汉子，被天空与大地之间跌宕的火焰点燃成一种岁月带不走的信念。

8   火凤凰，一只金色的石油鸟。
宁静时缄默如水，平静成黑色的泉，“与水泉相杂，惘惘而出”；炽热时灵魂如火，头颅燃烧，血液燃烧，心也燃烧。
火凤凰，飞翔中燃烧，燃烧中飞翔。
火焰之鸟。谁红色的叩问，让找油汉子的内心变得更为明亮？
燃烧之鸟。谁金色的舞蹈，让月亮升起的地方油香浮动，灿烂了大荒的太阳？
蒙古长调、勒勒车、蒿草、沙榆 、牛粪、篝火、钻头、刹把、泥浆、干打垒、前进帽……还有一滴又一滴坚韧的血和一颗又一颗燃烧的心，都是火凤凰燃烧的羽毛呵！

9   火的岁月。袅袅火魂，点亮飞翔的天空。
火凤凰会记住悠悠沉睡大地醒了的那个瞬间。
火凤凰与逐油而迁的找油汉子相遇荒原。太阳、风、烈马、草和汉子，都是雄性的相遇。火凤凰，你是雄性找油汉子的情人呵！一只母性的鸟，温柔地拂去找油汉子的沧桑。
火凤凰，找油汉子灵魂的皈依



三  跋涉壮歌

野菊花在你踏过的地方，开成道路。滴在花瓣上的，不是泪。
跋涉的汗水，如甘露永远滋润你的春天。
——摘自潘永翔散文诗《孤独的旅行者》（散文诗集《心灵之约》第112页）

耕耘太阳的石油人/就是颗颗太阳呵/连他们后代的名字/都闪闪发光
——摘自翁景贵组诗《油城的太阳》（1997年第2期《地火》第98页）

1   跋涉。岁月痕迹刻成的光盘，回放着一串串血的脚印、跫音与道路。
勘探之路的长度，是所有石头垒起的山加上所有小溪汇成的河。
肩扛地震仪器，也扛着科学与求索。踏过的脚印，是别人从来没有走过的地方。石头敲打得足趾坚韧，水泉润泽得头颅清新。
跋涉的目光每一天都是新的，诗意地伸向远方，蜿蜒成明天的希望。

2   采撷石头，寻找恐龙亘古行走过的足迹。
敲打大地的内心，寻找“金娃娃”梦的呓语。
寻觅的道路：泥土、石头、黄沙、荆棘、浪花、雪莲，还有播种的汗水、跋涉的血液、放牧的骨头和孤独的灵魂，都融入铺成这条勘探之路的基石。

3   世上最长的路，是跋涉者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
最初的跋涉脚步一旦踏响，一生中就放牧漂泊的歌声。
在山与山之间走成道路，在水与水之间涉成桥梁，在昼与夜之间刻成记忆，在苦与乐之间写成春秋。

4   跋涉是雄性的。
太阳升在大漠，一串滚烫的脚印，被黄沙湮没成雄性的记忆；月亮挂在雪山，一朵雪莲的思念，孤独成雄性之夜里的梦；星星缀在荒原，一团诗意的篝火，点燃逐油而勘的那颗雄性的太阳。
而雄性的跋涉，不只属于男人。哪怕是母性的脚印，以温柔如水的情感也会奏响充满男性阳刚的美韵。

5   把心给了地火。
带火的脚印，在沧桑的岁月中走成一条路。一条路，证实了勘探者的灵魂。
攀登的脚印挂在山的脊梁上，弯弯曲曲的路便是山神的神经；跋涉的跫音飘在海的浪花里，跌跌宕宕的路便是海燕的翅膀。
一滴汗，被滚烫的沙蒸发得无影无踪。一滴血，把重情的红柳飘扬成一面血凝的旗帜。而勘探者那绿色的帐篷，撑起大沙漠里一片绿洲，绿成跋涉者的家。
跋涉者说，路魂是我的灵魂，我的家园就在我的脚印上。

6   跋涉者的爱情是一枚月亮，挂在戈壁滩上的夜。孤独的心，一如孤独的胡杨。画一枚十五的月亮，让爱情入梦，梦也孤独。
一颗心在梦中长成思念的茧，飞出的白蝴蝶，一直飞向让人牵肠挂肚的故乡……

7   穿过孤独，灵魂的跋涉有野花开过。
独语苍凉。问苍穹的天空，不语。问苍茫的大地，依然不语。
谁驻足荒原，叩问地火的光芒？
是勘探者以科学的目光透视地心，为受孕的松辽盆地把脉么？行走的灵魂被地火点燃，为跋涉照明。是跋涉者以采撷出的油砂分析地层，唤醒了“金娃娃”酣睡的梦么？

8   谁的脚印，开成孤独的花，芬芳荒凉？
谁的灵魂，活成待燃的火，点亮跋涉？
“金娃娃”的心，动了。
夜的深处，月亮升起的地方亮起大荒野千堆篝火。
冰雪覆盖的夯声、号子声、歌声、钻机轰鸣四起……
哦，地质勘探者，你又要打起背包，开始别一次孤独的远征。

9   像鹰，总是独自与苍天为伴，独舞辽远的苍茫。
像夸父追日，总是享受另类生活。
跋涉的姿态是永恒的，始终保持奔跑向前或攀登向上的姿势。无论前方有风有雨，有死去的骸骨，没有后退，只有坚韧地向前。
跋涉泥土，装满乡情；跋涉野花，馨香爱情；跋涉黎明，点亮眸子；跋涉黄昏，红成篝火；跋涉高山，巍峨风骨；跋涉江河，澎湃血液；跋涉草原，坦荡胸怀；跋涉大漠，雄性自我。
我目睹勘探者一串串跋涉的脚印和一个个鹰的倩影，感知深入五千年历史的灵魂。

戴永成

四  西部放歌

根，扎在西部，生命才会在塔里木高扬。孤烟腾起久远的召唤，
冷月沉实岁月的苍凉，寂寞还原着无奈的寂寞，顽强挺立着永恒的顽强。
——摘自赵守亚散文诗《胡杨》（2003年第7期《散文诗》第38页）

红柳，是一种存在，更是一份美丽，她分明在用平凡的生命，向人
类阐释着生存与自然的哲理！
——摘自宫殿臣散文《走进大漠》（2005年第1期《地火》第107页）

1   谁能读懂苍茫、浩瀚与雄性的西部？
谁能读懂西部胡马、羌笛与沉重的脚步？
谁能读懂敦煌、丝绸与飘雪的唐诗？
而谁又能读懂这部装订着滔滔黄河、青藏高原、茫茫大漠、胡杨红柳和熊熊地火的西部词典？
我的灵魂钻进西部词典中的地火篇章，才读懂了几个与地火有关的词。

2   玉门关，让春风悲凉，黄沙悲凉，唐诗也悲凉。
一粒沙，打得关门很痛，打得西部词典很痛。太阳花开成火焰，一粒火种，最早播进西部。地火的摇篮，中国石油经脉伸展之路的起点就是玉门关，就是西部词典中燃烧最辉煌的一页。
另一颗太阳在燃烧中行走。祁连山脊梁在燃烧。昆仑山晚霞在燃烧。天山鹅毛雪在燃烧。塔里木岁月在燃烧。
从此，西部被点燃，秦腔被点燃，被点燃的还有历史。

3   找油汉子，走进西部，根植大漠。
世上最金灿的光芒是一粒沙，一粒沙深邃了“死亡之海”。
一粒沙的光芒，能照亮找油汉子一生多少的沙路？一粒金灿的沙，这使我想起了另一种光芒，黑色金子的光芒与价值都收藏一粒沙中。
一粒沙，找油汉子醒着的漠魂；一滴黑色的泉，找油汉子醉着的油魂。
2        流浪的牧歌是西部词典里最美的音乐。牧歌放牧骏马、牦牛、羊群、
水草、黄沙，也放牧走进西部找油汉子的跫音。
牧歌辽阔着、粗犷着、美丽着、多情着大西北，牧歌无家可归，便成为找油汉子的情人；牧歌诱惑着找油汉子也无家可归，跌宕飘泊的跫音则成了地火。
逐草而迁的草原汉子与逐油而迁的找油汉子，两个汉子，一对大西北的亲兄弟；
流浪的牧歌与飘香的油歌，两支歌，是大西北人心中的同一首歌。

5   天山雪，洁白地覆盖着西部词典。
维吾尔姑娘与天山雪共舞，圣洁的舞蹈，纯洁的灵魂。
天山雪，是姑娘纯净而热烈的眼神么？
谁铁质地举起火焰，与地火共舞，让天山雪与姑娘的眸子变得更为明亮？
天山雪，坦荡的、透明的、雄性的、炽热的雪，纯净了西部，纯净了《我为祖国献石油》那首歌，纯净了找油汉子的铝盔、风骨与灵魂。
天山雪，西部明亮的眸子。
天山雪，找油汉子的心灵。

6   西部词典撰写着许多大漠里的绿色生命。
生命的翠绿蓬勃着西部的希望，而这些绿色的生命与地火有关。
逐油而迁的脚步走进西部，骆驼般的找油者，步步西行，在荒漠中寻找绿洲，在死寂中寻找火焰——
胡杨、红柳、太阳花、岌岌草、骆驼刺、梭梭菜……这些倔强的生命，把根扎在西部，那是一个个雄性找油汉子的倩影么？

7   塔克拉玛干大漠，是西部词典里最金灿的一页。
“死亡之海”，埋藏者亘古恐龙的足迹与古代西方探险家的白骨。这些骨头在这里奠基，刺得大漠的内心很痛。浩浩黄沙，堆起沙岩、沙壁、沙山，也堆起雄浑的壮美。冷冷漠魂，孕育油岩、油花、油海，也孕育生命的火焰。
找油汉子从大漠之海中找到黑色的泉，这片金色的大漠便是找油汉子的家园。
梦想在这里，栖居在这里，死亡也在这里。
找油汉子就是大漠。

8   西部需要咀嚼。咀嚼西部词典，从“一”开始咬文嚼字。
一粒沙，是拓宽大漠坦荡胸怀的最原始的元素，读懂了一粒沙，或许才能读懂大漠。
一滴水，是大漠所有绿洲的生命之源，读懂了大漠中的最后一滴水，或许才能读懂大海。
一株草，是大戈壁最渺小的生命，读懂了大漠里的最绿的一株草，或许才能读懂草原。
一滴血，红了西部青春，爱，埋在沙漠，长出翠绿的梦，青春不再孤独，读懂了浸在大漠的一滴血，或许才能读懂前仆后继的大漠人生。
一团地火，点燃西部，红成莽莽苍苍大漠的生命之火，照亮西部所有的黎明，读懂了一团叫醒大漠的火，或许才能读懂找油汉子一颗燃烧的心。

9   西部用灼烫的太阳，照耀西部人的头颅。
西部用胡杨的岁月，磊落西部人的骨头。
西部用贫瘠的土地，温饱西部人的血肉。
西部用粗犷的民歌，喂养西部人的灵魂。
走进西部的找油汉子，以钻杆为扁担，一头挑起西部的沉重，一头挑起西部的希望。
走进大西北，就是西部人。
逐油而迁的找油汉子呵，咀嚼一生的思念，也会把永远的西部留下。

五  荒原牧歌

梦一般美的牧歌，水一样明的田园，迎来了石油地震的炮声，而钻机则以
不容置疑的真挚和勇敢，向草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求爱呼唤……
——摘自李学恒散文《在月亮升起的地方歌唱》（散文集《海色》第12页）

跋涉在岁月的荒原上/不希求夜色夸张我的足音/只有生命之钟/敲响太阳
——摘自刘海岳诗歌《荒原上的勘探者》（诗集《古蝶》第51页）

1        这片荒原，以草喂养骏马牛羊，喂养荒原长大的牧歌，喂养草原汉子情感的茂盛。
这片荒原，以油喂养大庆的血肉，喂养铁人透明的风骨，喂养找油汉子坦荡的灵魂。
根植这片热土，长成一棵大庆树。根系在地心燃烧。叶子在天空燃烧。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荒原依然伸展着这群逐油而迁的找油汉子跋涉的足迹。
荒魂在这里扎根，油魂在他乡开花。

2        一棵草，扎入荒原。
草，青翠了荒原湖，也青翠了清澈湖水润泽的乡情。
一棵草，以狂长的绿蓬勃了鲁迅《野草》的思想。
一棵草，以燃烧的心炽热了荒原雄性的胸怀。
草扎在荒原深处，情融在故乡深处。
让草说话：荒原无论葳蕤，还是枯黄都是自己的家园。
一棵草，从亘古的荒原走出，扎入了江汉、中原、塔里木……而草的背景，依然是最美的月亮升起的地方。
一棵大庆草，一团被地火叫醒的火么？
一颗野草魂，一颗找油汉子的心么？

3   荒原碱草喂养的名字，总是沾着岑寂孤寒的荒味。
一个个沧桑的名字：地窖子、龚穴棚、三马架、后窝棚、三间房……
拓荒者。孤独的心苍凉地栖居。以生命为犁，播种雄性的太阳，长出高过田埂的庄稼喂养童心、青春与女人的梦。
深藏火焰的荒原，蕴藏着一种黑色的诱惑。当千军万马的找油汉子逐拓荒者的足迹而涌进这片荒原时，荒原的夜，从此不再寂寞；荒原的炊烟，从此不再孤独。
钻机，叩响苍凉的声音。夯歌，垒起“干打垒”。地火，点亮荒原。

4   荒原长成找油汉子的骨架，就是一座座搬迁行走的钻塔。
铁骨，敲打大地，敲打地下的太阳。迸溅的火花是青春的光泽么？燃烧的火焰是荒原的恋情么？
把雄性的爱，用钻头播种于荒原，寻找地下的情人——地火。
我看见找油汉子与地火的恋情，是世界上最美的情人之恋。

5   荒原一束百合为谁开放？
荒原一株兰草为谁馨香？
找油汉子宛如脱缰的野马，在荒原奔跑。钻塔，是流浪的路标，也是栖居的驿站。
流浪在岁月的荒原上，用生命之鞭，放牧荒芜，放牧原始，放牧太阳与月亮，也放牧地火与爱情。
惟有流浪的梦中，找油汉子才闻到从荒原远方飘来妻子像百合与兰草一样温馨的幽香。

6   草原汉子与找油汉子，一对荒原兄弟；牧歌与夯歌，同是荒原情歌。
牧歌滴落在湿滤滤的水草上，情思从马背上滚下来，滴落在草原姑娘的心上。
夯歌响起在憨厚厚的泥土上，爱情长成一株庄稼，在“干打垒”门里门外飘香。
夯歌夯实的爱的巢穴很牢固，六级世俗地震也震不倒，只因夯歌把两颗灵魂的爱夯在了理解的地基上。

7   荒原风吹得岁月的脸很沧桑，吹得牧歌到处流浪。
一缕荒原风，吹干了找油汉子身上的最后一滴汗。惟有雄性的血，依然在风中燃烧。被风敲打的骨头很瘦，但却与钻塔一样风骨透明。
风，裹着冒烟雪，寒冷了荒原的冬夜。篝火，被风吹得很旺。而燃烧，使找油汉子的心与另一颗地下太阳的心很近。冰雪封冻不了燃烧，风是燃烧的伙伴。
在灵魂与荒原风较量时，找油汉子用逐油而迁的流浪足迹，注释生命的价值与人生的真谛。

8   荒原雪，覆盖荒原，覆盖火焰，覆盖一条暖流滚滚的血脉，覆盖一条千军万马的道路。
雪，纯净了羊群与牧歌，纯净了草原上升起的那枚月亮，纯净了找油汉子走进远方水做女人的梦境。
面对荒原雪，我看到了找油汉子的另一种爱。
北风当电扇，大雪当炒面。荒原雪喂养着找油汉子的血肉，荒原雪打造着找油汉子的骨头，荒原雪净化着找油汉子的灵魂。
深入荒原，深入荒原雪，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追求。

9   钻塔，在荒原的腹部站成风景。找油汉子，在铁性的肩头站成钻塔。
钻塔是钻塔。找油汉子也是钻塔。
找油汉子的血液，是荒原泉荒原溪荒原河，也是黑色的泉工业的血待燃的火。
在这片荒原，找油汉子从这片土地上站立成钻塔，又从这片土地上倒下为血脉。荒原是找油汉子生命的根。
呵，荒原……

六  铁人浩歌

在泥浆池上/划时代地纵身一跳/你的精神已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一只巨雕，
双翅是两扇风景/哗啦一下就卷疼白云蓝天/把风雨雷电撕成碎片/谁也无法阻止
你冲向天堂/你是天空的王中之王/承载着成吨成吨的阳光/冲破又一层乌云，动
力是/用之不竭的太阳能，提升一种生命肽/日夜逼近雨天与晴天固有的太阳
——摘自佘兆莱长诗《140•铁人精神》（长诗集《铁人词典》第249页）

一顶前进帽是你的标志/射出的帽檐 像一具/钻头 总是摆出/开钻的架式
——摘自巨小明诗歌《铁人•前进帽》（2004创刊号《铁人文学》第30页）

1   十斤娃，一个淳朴的乳名。
大戈壁，一个孕育你的摇篮。
黄土高坡民歌喂养你的童年，西出阳关秦腔浸泡你的童心。黄土里长大的童年，也长成刻骨铭心的信念——黄河是母，黄皮肤是根。
乳名入梦，十斤娃与“金娃娃”，心有灵犀一点通。
戈壁入梦，大戈壁与大荒原，命运的飘带早已结缘。

2   仅仅一片贫瘠的土地，父亲的命根。父亲用一粒种子长成一棵小麦，喂养你的童年长大；父亲用一把算盘，精打细算，颗粒归仓，却不能温饱你的肚肠；父亲用一袋闷烟，倾吐内心的忧愁，你铭记着什么是爱与恨；父亲用一把弦子，弹拨双目失明的苦难与沿街乞讨的凄凉，你把少年拄成父亲的拐杖，父亲用竹棍立成你翠竹一样清瘦的风骨。
父亲把黑暗带走，光明留下；父亲把悲苦带走，坚韧留下。你的骨头留着父亲的背影。
母亲用石磨碾碎苦难的日子，你用童心阅读母亲的篆书。你的母亲是晚清秀才的女儿，怎能不给你一身灵气？父爱融入乐器，母爱融入篆书。音乐的情韵与书法的底韵，怎能不把你打造成一个石油诗人？
而今，再次阅读“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的诗句时，我才真正感悟到父爱如山的分量与母爱如海的含量。
父母是你生命的根，也是你诗魂的根。

3        最初的青春很苦。青春的道路：背煤、修路、淘金、挖石油，最苦力的元素。老君庙井场的大铁板把你的右腿砸伤，也把你的青春砸伤。
苦难，也是路标。苦水泡大的青春成熟得早，用妹妹换亲娶来的媳妇，便成了你的青春爱情。苦难长大的爱情真谛成一种力量。青春插上了爱的翅膀，青春不再孤独。
26岁的青春被解放的炮声唤醒，青春上了玉门关，成为新中国第一代钻工。
你手中的刹把是行走在祁连山上的雕刀。铁性的青春握着刹把，雕刻祁连山的山魂，雕刻玉门关的春风，雕刻新中国地火的光芒。
青春，踏响生命的浩歌，踏响太阳的希望。
青春，一团待燃的地火，火焰红成“月上千，年上万，祁连山上立标杆”的诗句，红成大西北找油汉子的一面旗帜，红成新中国第一代钻工的信仰。
4        1959年。9月。26日。
人到中年，让你一生最难忘的一个日子。日子是东北松辽盆地松基3井溅起的一粒光芒。在天安门城楼五星红旗的照耀下，你站在群英会的劳模中，打量世界，审视中国，反思“煤气包”，走出秦腔，呐喊出“我恨不得一拳头砸出一口油井来”，这决不是一句普通话，这是铁性的名言，这是火性的经典，燃烧的语言根植找油汉子的身体，成为黄河长江奔流的血液，成为一个大写民族咔咔作响的骨骼。

5   铁人，一个铁质的名字。
人拉的绳索勒得铁骨锃亮，勒得号子凝重，勒得马家窑第一个喊出“铁人”名字的赵大娘的心沉重；肩扛的撬杠撬得钻塔行走的脚步加快，撬得地球颤抖，撬得酣睡于荒原万年的那颗地下太阳的梦早早醒来。
开钻。用脸盆端来立体的水和燃烧的冰。一盆水的澎湃便是松辽盆地血液的澎湃，一块冰的生命便是“金娃娃”的生命。一滴铁性的水，能清醒“金娃娃”一生多长的梦？
井喷。你纵身一跳，跳出高过珠穆朗玛之巅的高度，那是一个民族头颅的高度，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高度。你在泥浆池里搅拌泥浆，那是在搅拌血液、火焰、苍白的太阳和失血的黎明，搅拌世界上最硬的物质——思想。
万人广场。谁在主席台上，唱人生之浩淼？地火如歌。语言如歌。万颗灵魂聆听从你内心像井喷一样喷射出的西北方言：“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

5        穿着，一种美的象征。
杠杠服，棉袄棉裤都扎成竖行道道。北方找油汉子的冬装，把乡村泥土组合的垄沟扎了进来，把城市混凝土里的钢筋扎了进来。杠杠服构成的抗寒防线牢不可破。
羊皮袄，这是用秦腔拼成的，黄土高原的羊皮做成的。以乡情保暖，再狂虐的朔风也抵挡得住。穿上羊皮袄，就是你挡风的墙；铺上羊皮袄，就是你睡觉的床。这件羊皮袄，保暖了你一生的人格，保暖了一代又一代一颗又一颗找油汉子的心，在当今时髦的服装大赛上，依然是黄土高原最朴实最粗犷的时装。
中山装，这是你第一次穿的深蓝色正装。中山装，一种标志。这是西北找油汉子穿着“国服”第一次见到毛主席的标志，是代表一个阶级当家作主站起来了的标志，也是一个“十斤娃”变成劳动模范并让全国群英和人民佩服的标志。四个兜：一个装着丝绸之路的长度，一个装着中国血脉的长度，一个装着祁连山头颅的梦想，一个装着关东大荒野的梦想。五颗扣：一颗系着领袖的叮咛，一颗系着七月的信仰，一颗系着一个民族的志气，一颗系着找油汉子的骨气，一颗系着自己手中刹把的分量。

7   一颗头颅，戴着狗皮帽子。狗毛开成太阳花，抵御来自北方的寒流；狗毛燃成地火，火焰点燃整个荒原的冰雪。有狗皮帽子保暖头颅，紧握刹把也紧握中国血脉命运的手不再寒冷，寒冷的是岁月，是那个发抖的地球。有狗皮帽子挡风遮雪，扎入荒原深处的双足坚实如根，信念不动摇，动摇的是那“中国贫油论”的根基。戴着狗皮帽子，你没有忘记戴着草帽的农民兄弟汗水。当你把中国石油落后的帽子甩进太平洋时，狗皮帽子就成了让人经典记忆的历史。
一顶前进帽的帽檐，一种找油汉子开钻的架式，一个阶级保持向前的象征。前进，是一句戳穿天地的誓言。你挥舞着双臂，指挥着钻工拉着号子、拉着钻机、拉着荒原前进；你握着刹把，拉着钻头、拉着钻杆、拉着地心前进；你跳进泥浆池，拉着血液，拉着骨头，拉着灵魂前进。日子久了，荒原平淡，篝火平淡，惟有前进帽下第一口油井开成的太阳花依然灿烂。
8   篝火点燃的哲学明亮着一种信仰。你信仰地火的生存与燃烧，宛如小草信仰草原与苍鹰信仰天空。
小草生存讲条件吗？苍鹰翱翔讲条件吗？难道与荒原与地球打交道该讲条件吗？将毛主席实践与矛盾的思想融入灵魂，让头颅的思维力度洞察世界。“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便是你一次飞跃的思想。
于是，搂着篝火生存，喝着黄花汤生存，人拉肩扛的上，端水打井的上……一条创造条件而上的路诞生了。荒原作证，地火作证，第一口油井作证，实践作证，你的《条件论》思想很实际也很平淡，但却很深邃，深刻成一种血凝灵魂的哲学，足以让很多人思考一生。

9   8吨紫红色的铜，塑铸成站立的血肉；47岁铁性的人生，伫立成雄性的灵魂。
血铸的铜像。一颗灵魂，高昂着血性的信仰，闪烁着五月血和七月太阳的光芒。一把刹把，在戈壁与荒原上行走，就是雕刀了。横着，刻出少活二十年的呐喊；竖着，刻出让地球抖三抖的誓言；横着，刻出人拉肩扛走过的道路；竖着，刻出顶天立地透明的风骨。横竖都刻入长江的血脉与黄河的涛音。
铜像，是一道艺术的风景，也是一面富有人性的旗帜。这尊铜像，喂养我们的灵魂与人格。思想在此驻足，铜像温饱着我们精神的血肉；骨头在此站立，铜像导引着我们心灵的跋涉；血液在此流淌，铜像延伸着我们澎湃的力量；灵感在此喷涌，铜像凝练我们诗歌的生命。
我常常到这里仰望铜像，仰望使我的诗长上了铁性的翅膀与燃烧的羽毛，我在仰望中感受自己灵魂与诗歌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