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比希·雪莱诗选（下）

戴盛莲

                                  珀西·比希·雪莱诗选（下）

                                             吕志鲁译

       珀西·比希·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 1792—1822)英国诗人
     
                                                （五）

                              有个字眼太过频繁受到亵渎

 有个字眼太过频繁受到亵渎,
 再去亵渎我于心不忍;
 有种感情太多假意加以鄙薄,
 再去鄙薄你难以置信;
 有个愿望太像绝望,
 让它破灭还需审慎;
 你的同情更加亲切,
 你的怜悯重于别人。
 我无法给你所谓的爱,
 只是心底景仰把你奉为天神;
 上苍对此也难以拒绝,
 难道你就不能应允?
 这是飞蛾扑向星光的渴望,
 这是黑夜对黎明的追寻;
 这是冥冥之中的奉献,
 远远超脱悲伤怨恨。

One Word Is Too Often Profaned

One word is too often profaned
For me to profane it;
One feeling too falsely disdained
For thee to disdain it;
One hope is too like despair
For prudence to smother;
And pity from thee more dear
Than that from another.
I can give not what men call love;
But wilt thou accept not
The worship the heart lifts above
And the heavens reject not, --
The desire of the moth for the star,
Of the night for the morrow,
The devotion to something afar
From the sphere of our sorrow?

                                   （六）
 软 语

软语轻声难再，
余音不绝绕樑；
娇花虽作玉殒，
长留袭人馨香。

玫瑰已经凋谢，
落红为爱铺床；
美人从此长眠，
爱心永伴情郎。

        诗人坚信爱有一种万世不朽的品质,人虽可成隔世,爱心却会依旧永相伴随。

Music, When Soft Voices Die

Music, when soft voices die
Vibrate in the memory；
Odours, when sweet violets sicken,
Live within the sense they quicken．
Rose leaves, when the rose is dead
Are heap’d for the beloved’s bed；
And so thy thoughts, when thou art gone,
Love itself shall slumber on．

                                                            （七）

                                           致 云 雀


为你欢呼，快乐的精灵！
鸟雀只是你外在的形象，
你来自世外，你来自天堂，
你尽情倾诉，
行云流水，婉转悠扬。
越飞越高，
青云直上，
如火云一团，
在深邃的蓝天展开翅膀，
翱翔，歌唱，歌唱，翱翔。
沐浴金色晚霞，
伴着夕阳，
云彩一片明亮，
你漂浮，你翻飞，
你的追寻无比漫长。
淡淡的紫色浸润，
一路围绕身旁，
像白昼里的一颗星星，
升起在高高的天上，
虽然难以看见，我却能听到你的兴奋、激昂：
犹如离弦之箭，
穿透银色的天幕射向远方，
那盏明灯收拢，
融入黎明的清朗，
尽管从眼中消失，可我们能感觉到它的去向。
大地、苍穹，
你的声音处处回荡，
恰似明净的夜晚，
孤云难把月色遮挡，
铺天盖地一片辉光。
不知世间还有何物与你相比，
你是何物我们无法想象。
只知你的旋律如甘霖飘洒，
胜过云霓斑斓辉煌，
超出长虹溢彩流光。

就像隐身的诗人，
给人类留下冥想，
由衷地吟诵赞美，
直到世界改变模样，
去同情它不曾留意的忧患、希望。
就像名门闺秀，
在深宫大院雪藏，
每逢孤独的时刻，
要排解爱的忧伤，
让情曲在房中奏响。
像一只金色的萤火虫，
在露珠滴落的溪涧游荡，
出没花丛草丛，
沿着平坡陡岗，
播撒空灵的荧光。
又像一朵玫瑰，
躲在绿叶中沉入梦乡，
直到热风吹落，
依旧散发馨香，
太多甜蜜使笨拙的飞贼头晕脑胀。

滴落的春雨声声脆响，
承接的青草熠熠闪亮，
被雨滴唤醒的花朵，
还有明澈、清新、欢快的万物万象，
都不及你的音乐令人心醉神往。
无论你是精灵还是鸟类，
请教我懂得你那甜蜜的遐想，
我还从来未曾领略，
对爱情与美酒的这种赞扬，
欣喜的狂潮如此神圣，淋漓酣畅。
婚庆赞歌欢快，
凯旋乐曲豪放，
可与你的嗓音相比，
全是空洞的夸张，
只会隐隐约约令人感到失望。
你欢乐的曲调来自何方？
为何像喷泉不断流淌？
是怎样的天空、平原？
是何种高山、田野、波浪？
是怎样一种独有的爱恋？为何痛苦永远退让？

你只有明快的欢乐，
把倦怠彻底埋葬，
烦恼郁闷的阴影，
无法靠近身旁；
你的爱永无终止，没有限量。
无论沉睡还是苏醒，
你都能看透死亡，
更加真切、深邃，
超脱凡俗的想象，
否则，你的曲调怎会如此清澈、流畅？
我们四处寻找，
把那虚无追求渴望，
即使最坦诚的笑声，
也带着几分凄凉，
最甜蜜的歌曲倾诉最悲切的惆怅。
纵然我们有一种能力，
蔑视仇恨、傲慢和惊慌，
纵然我们有与生具来的意志，
不让泪水涌进眼眶，
如何贴近你的欢乐我却一片迷茫。

你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你是人间最欢快的声响，
一切书本的精华，
都敌不过你的宝藏，
你傲视大地，你的诗才万众景仰！
你所熟知的欢愉，
哪怕一星半点，请你教我欣赏，
那我就会笑口常开，
和谐就会让我欢喜欲狂，
世界就会倾听，正如我现在这样!
                                                       （八）

                              云

 从大海与江河吸取水气，
 我为干渴的花朵带来清新的阵雨；
 当叶片沉入中午的梦境，
 我用淡淡的阴影把他们遮护；
 为了唤醒每一朵馨香的花蕾，
 我振落自己羽翼上的露珠；
 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全都摇摇入睡，
 而她正绕着太阳跳起圆舞。
 我用冰雹的连枷不断扑打，
 让绿色的原野尽披缟素，
 然后让寒冰在雨中融化，
 而我却在雷鸣里带着笑声离去。
 我从山顶筛落白雪，
 压弯惊恐呻吟的高大松树，
 整个夜晚它充作白色的枕头，
 在风暴的臂弯里我沉睡呼呼。
 闪电是我的向导，
 端坐空中楼阁，庄严肃穆，
 下面的巨穴将雷霆紧锁，
 任他咆哮阵阵，挣扎暴怒；
 这温文尔雅的向导将我引领，
 在大地与海洋上空漫步；
 诱惑闪电发光的是爱情精灵，
 她游动在紫色大海的深处；
 跨过湖泊，飞越平原，
 穿透溪流、山岚、峡谷，
 无论山底水下他总在寻梦，
 相信他钟爱的精灵在那里常驻；
 他在雨中渐渐溶化，
 而我在蓝天的笑容里尽情沐冤
 血红的太阳，双眸有如流星，
 燃烧的翅膀伸向天宇；
 当晨星闪烁着相继消失，
 他纵身跃上我飞驰的浓雾。
 大地震动摇晃留下杰作，
 高山悬崖峭壁裂痕遍布，
 一片金光里停留片刻，
 或许会有苍鹰到那里光顾。
 面对下面灿烂辉耀的大海，
 落日热情地发出安息与爱恋的倾诉。
 从高高的天穹深处，
 徐徐落下绛紫色的帷幕。
 我收拢翅膀在空中歇息，
 悄无声息如鸽子归巢蛰伏。
 尘世的人们把她称作月亮，
 那身披白色光焰的圆脸少女，
 在我羊绒般的地毯上闪闪滑过，
 拌着午夜微风缓缓吹扶；
 无论她无影的双足走到哪里，
 那轻轻的脚步唯有天使听得清楚；
 星星会跟着探头观望，
 只因她踩破我的帐幕。
 我笑看他们仓皇逃窜，
 象金色的蜜蜂旋转急速。
 我把风儿搭起的帐篷撕裂，
 手中飘落一片片天幕，
 撒向江河湖海平静的水面，
 让群星与月亮在那里汇聚。
 我用燃烧的彩带把太阳的宝座缠绕，
 我用珍珠的银链把月亮的弯腰束缚，
 每当天风吹展我的大旗，
 搅得星辰旋转，火山一片模糊。
 横跨海岬，我架起彩虹的长桥，
 飞越大海任波涛狂卷猛扑，
 遮挡太阳七色的光线，
 让高山撑起支柱！
 带着飓风、火焰、飞雪，
 我从这凯旋门下驶出，
 那穹顶色彩纷呈，
 我的坐椅把强大的气流驾驭。
 温润的大地笑声一片，
 天上的火球编织出柔和的彩图。
 我是水与大地的女儿，
 在天空的怀抱里成长孕育；
 我经过海洋与陆岸，
 变幻无穷，生命恒久延续；
 只因雨后的天空一片清朗，
 污迹尽褪，斑痕全无，
 风与阳光用清晰的射线，
 架起蓝色的穹顶天幕。
 对着自己的空坟我暗暗发笑，
 从雨中的巨穴升腾而出；
 如婴儿投胎，象鬼魂出世，
 再一次挣脱死亡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