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剧】海子的天堂

悠哉

　　海子的天堂（十八场次诗剧）
　　悠哉/文
　　人物表：
　　海子
　　波兰妮
　　管家
　　约瑟夫
　　童天使们
　　女仆们
　　众记者
　　管事大汉
　　金星童子甲、乙
　　工人若干

　　第一场  天堂教室

　　[海子正在给童天使上早课，教他们唱《伐檀》，接近下课了。
　　[童声响起，海子打着拍子，指挥孩子们唱《伐檀》。他不时纠正他们不正确的发音，提醒音阶转换时的唱法。
　　海子：
　　（指着某个孩子）
　　注意，注意
　　我说你呢
　　“彼君子兮”的“兮”字
　　要唱三个节拍
　　1——2——3——
　　跌跌焉，宕宕焉
　　上下起伏
　　好似波浪翻翻滚滚
　　一旦唱得平平板板
　　味道就坏了
　　汉语的发音有四声
　　四声是优美汉语的鲜明特色
　　可别唱砸了
　　唱不鲜明了
　　汉语之所以雅感芬芳
　　端赖四声的巧妙搭配
　　四声，四声
　　你们听清了么
　　童天使（齐声）：
　　听清了
　　海子：
　　明白了么
　　童天使（齐声）：
　　明白了
　　汉语需要有四声
　　没有四声
　　就不成汉语
　　海子：
　　没有四声
　　汉语沦为垃圾语言
　　这是我一贯强调的
　　整部《诗经》回荡着四声音韵
　　优美极了
　　甚至比优美还优美
　　不独《伐檀》是这样
　　童天使（齐声）：
　　明白了
　　没有四声
　　汉语沦为垃圾语言
　　明白了
　　《诗经》流淌着古老神韵
　　比优美还优美
　　不独《伐檀》是这样
　　海子：
　　对极了
　　《诗经》流淌着古老神韵
　　《伐檀》堪称神品佳作
　　我的作品
　　也同样如此
　　童天使（齐声）：
　　明白了
　　海子老师是诗歌大师
　　作品可以媲美《诗经》
　　海子：
　　对极了
　　我的诗歌媲美《诗经》
　　音节铿锵
　　琅琅上口
　　如饮甘露
　　如餐胜飨
　　端赖于四声的匠心处理
　　平添了一种风味独特
　　例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还有《打钟》《四姐妹》
　　等等等等
　　意象是平民
　　咏唱是贵族
　　汉语的咏唱借助四声
　　所以四声特别重要
　　特别特别重要
　　意象与咏唱理应合一
　　意象平民必须高攀咏唱贵族
　　这是我的诗学原则
　　成为我创作的一条红线
　　童天使（齐声）：
　　明白了
　　汉语的咏唱借助四声
　　明白了
　　四声显得特别重要
　　海子：
　　对了
　　重要到特别加特别
　　诗行缺乏咏唱的旋律
　　等于缺乏贵族气息
　　不值得读者膜拜顶礼
　　童天使（齐声）：
　　明白了
　　明白了
　　缺乏咏唱的诗歌作品
　　等于丧失贵族气息
　　海子：
　　很好很好
　　极聪明啊
　　汝等一点即通
　　再有就是
　　“不素餐兮”的“兮”字
　　节拍更要加长些
　　唱四个节拍
　　1——2——3——4——
　　起伏感必不可少
　　如同波涛不辞起伏
　　一来这是诗句的结尾
　　二来表达出愤懑情绪
　　愤懑情绪
　　你们明白么
　　童天使（齐声）：
　　明白了
　　愤懑乃是牢骚的一种
　　起源于世间的不公平
　　君子不素飧
　　就叫特权
　　就叫不公平
　　明白了
　　老师一再强调
　　自由无比可贵
　　不公平极恶劣
　　海子：
　　自由之可贵
　　犹如空气清新
　　不公平极恶劣
　　蛮不讲理
　　君子不素飧
　　草民打饿肚
　　这就是不公平
　　典型的人世不公平
　　童天使（齐声）：
　　是的
　　是的
　　君子不素飧
　　草民打饿肚
　　这就是不公平
　　典型的人世不公平
　　海子：
　　我平生追求自由
　　包括飞翔的自由
　　飞是不可超越的
　　飞行不是体力和智力所能解决的
　　童天使（齐声）：
　　它是一种奇迹
　　对吗
　　海子大师
　　海子：
　　是的
　　很对
　　飞行诚乃奇迹之一
　　万能上帝的神奇安排
　　童天使（齐声）：
　　您热爱飞翔吗
　　海子大师
　　海子：
　　爱的爱的
　　无比热爱
　　世人无不渴望飞翔
　　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由衷地渴望飞翔
　　我渴望化作大鹏一只
　　展翅高翔于无边的天宇
　　可惜呀
　　我成不了一只大鹏
　　无奈呀无奈
　　我是一只单翅鸟
　　一只青春的单翅鸟
　　诚如悠哉大师的酷评
　　青春的单翅鸟就是海子
　　海子和单翅鸟
　　单翅鸟和海子
　　二者指涉同一东西
　　我曾经自在地翱翔天空
　　抵达辽远的诗歌天空
　　平生我最痛恨的事情
　　便是世路的不公平
　　坎坷得我跌跌绊绊
　　吃尽了不通世故的苦头
　　也中断我的自在翱翔
　　就在昨晚
　　洪水骤然泛滥
　　往事向我袭来
　　我沉溺于滔滔泪海
　　呜呼
　　悲伤疼醒了我
　　或者说悲伤醒疼了我
　　两者同一个意思
　　你们不难领会的
　　童天使（齐声）：
　　我们悲哉
　　海子大师饱经不幸
　　我们哀哉
　　海子大师备受磨难
　　海子：
　　我呀我
　　我是乡土的一棵麦子
　　美丽的、负伤的麦子
　　没能够亲吻镰刀
　　妥善收进谷仓
　　就过早丧失水分
　　筋脉就割断了
　　童天使（齐声）：
　　我们悲哉
　　海子大师饱经不幸
　　我们哀哉
　　海子大师备受磨难
　　海子：
　　我呀我
　　我是一只青春的单翅鸟
　　不幸折翅于飞翔中途
　　恰如年轻的伊卡洛斯
　　童天使（齐声）：
　　我们悲哉
　　我们哀哉
　　老师中途折翅
　　因飞得太高而陨落
　　海子：
　　罢了
　　罢了
　　往事悠悠
　　岂堪回首
　　每每想起
　　叫我哽咽难寐
　　童天使（齐声）：
　　人世间的不公平
　　中断了您的高翔远举
　　大师死于中途
　　泪流满面
　　呜呼哀哉
　　我们深感凄戚
　　呜呼哀哉
　　我们备觉痛惜
　　海子：
　　千欣呀万幸
　　天堂里解决了这道难题
　　打从我抵达天顶心
　　就深刻体悟到这一点
　　仰托永恒上帝的天大福分
　　我适时而宁静地死去
　　和悦极了暖慰极了
　　五彩祥云氤氲缭绕
　　众位天使殷勤护送
　　我像鸟儿一样飞翔
　　我像火焰一样升腾
　　黄昏的众神陪护我
　　抵达不朽的天顶心
　　升登至高的天堂
　　（环顾四周）
　　瞧，这里就是天顶心
　　巍峨的天堂矗立于此
　　天堂可真好啊
　　太好太好了
　　一切富丽一切堂皇
　　永恒上帝造就了它
　　就像创世之初设立的伊甸
　　童天使（齐声）：
　　我们无比幸福
　　我们无比快乐
　　安详生活在天堂里
　　绚烂的朝阳，茁壮的早晨
　　我们拥有着
　　是的
　　我们拥有着
　　海子：
　　多好呀
　　多好呀
　　孩子们
　　为你们而高兴
　　打小体验这种幸福
　　跟我在尘世日子相比
　　毋庸置疑
　　你们是无上幸福的
　　比幸福本身还要幸福
　　啊啊
　　我要倾情赞美天堂
　　哦哦
　　霄壤之别啊
　　童天使（齐声）：
　　诚哉
　　诚哉
　　霄壤之别
　　我们是童天使
　　生长在天顶心的天堂里
　　鲜花点缀着
　　祥云旋绕着
　　果子的香气和宗教的香气混杂
　　空气清新而纯净
　　甘露晶莹到剔透

悠哉

　　海子：
　　孩子们
　　你们都是童天使
　　将要成长为守护天使
　　管理上帝创造的天堂
　　童天使（齐声）：
　　我们都是童天使
　　将要成长为守护天使
　　打理着上帝创造的天堂
　　海子：
　　你们都是童天使
　　摆脱了尘世贪欲的无聊支配
　　生活过得闲逸自在
　　这般感受真叫奇妙
　　静心体会无忧无虑
　　天堂里待着奇哉妙哉
　　挣脱地球引力的无聊束缚
　　童天使（齐声）：
　　哈哈
　　哈哈
　　这般感受真叫奇妙
　　引力和贪欲同等无聊
　　静心体会无忧无虑
　　天堂里待着奇哉妙哉
　　挣脱地球引力的无聊束缚
　　海子：
　　（挥臂指挥）
　　来吧，孩子们
　　将《伐檀》再习诵一遍
　　我们就下早课了
　　[海子领着童天使齐唱《伐檀》：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
　　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
　　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
　　河水清且沦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悬鹑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下课铃响。
　　海子：
　　（转身伫立，瞭望窗外）
　　天空在海水上
　　奉献出自己真理的面容
　　迎来曙光
　　迎来黎明
　　这一日是全新的
　　阳光从天而降
　　穿透了海水
　　太阳啊
　　请暂驻你黄金的车驾
　　以便我将华章双手敬献
　　童天使（齐声）：
　　欢呼啊，歌唱啊
　　迎来曙光，迎来黎明
　　这一日是全新的
　　阳光从天而降
　　穿透了海水
　　海子：
　　岁月对于少年常青
　　在知识殿堂里日日如新
　　祈望你们加倍努力
　　莫辜负朝霞的绚丽晖映
　　童天使（齐声）：
　　大师教诲字字箴言
　　我们定当恪守无违
　　海子：
　　浮华的言辞多说何益
　　让我们汲取《诗经》的流韵吧
　　今天的早课
　　到此结束
　　下课
　　孩子们再见
　　童天使（齐声）：
　　老师再见
　　海子：
　　敬赞上帝
　　赐给一个美好早晨
　　童天使（齐声）：
　　敬赞上帝
　　赐给一个美好早晨
　　[众人陆续离去，儿童的交谈声、嬉笑声不断。

悠哉

　　第二场场景同上一场
　　玛丽：
　　（落后，调皮地）
　　再见
　　尊敬的海子大师
　　海子：
　　（笑呵呵地）
　　再见
　　玛丽
　　在此提醒一句
　　明天再来上课
　　你该尊我一声“尊敬的诗歌王者”了
　　玛丽：
　　（调皮地）
　　好的
　　我记住了
　　保证做到
　　天堂作家协会授予您“诗歌王者”封号
　　这一则喜讯，我们已经知晓
　　海子：
　　你们消息够灵通呢
　　玛丽：
　　天堂作家协会办了件天大好事
　　“诗歌王者”封号授予您
　　真可算是名至实归
　　海子：
　　诚焉
　　诚哉
　　天堂作家协会办事公平
　　让我由衷感佩不已
　　玛丽：
　　顺便打问一句
　　海子大师
　　这会儿我称呼您一声
　　“尊敬的诗歌王者”
　　您不会反对吧
　　海子：
　　（笑呵呵地）
　　不反对
　　不反对
　　一番美意，我岂能拂逆
　　事情既然板上钉钉
　　提前叫声有何不可
　　尽管天堂崇尚诚实
　　这样做也不算违情悖理
　　作为一名童天使
　　偶尔犯次规
　　也算不得什么
　　诚乃小菜一碟耳
　　请注意
　　我是说
　　偶尔
　　玛丽：
　　（调皮地）
　　好的
　　偶尔
　　那我就叫了
　　“尊敬的诗歌王者
　　海子先生，您好”
　　海子：
　　哈哈
　　多谢了，多谢了
　　聪慧伶俐的玛丽
　　你做得对
　　太对啦
　　你的小嘴巴真乖巧
　　老天没有虚赋性情
　　你的明眸闪动着许多紫色的梦
　　唤醒我休眠的孩提记忆
　　掏心窝子说
　　在童天使里
　　数你玛丽顶乖巧
　　玛丽：
　　顶乖巧吗
　　您是说
　　海子：
　　顶乖巧
　　是的
　　在我生活的故国
　　小孩儿就该嘴巴乖巧
　　这样才讨大人宠爱
　　玛丽：
　　也就是说
　　如果生在你们中国
　　我也是女孩中顶乖巧的
　　有资格享受长辈的宠爱
　　海子：
　　那是
　　理所当然
　　这是你的幸运
　　美好前景正打瞌睡
　　等候你
　　拿魔棒一触即醒呢
　　玛丽：
　　噢
　　真的吗
　　海子：
　　你说真的
　　就是真的
　　请往你乐意的方向忖想吧
　　玛丽
　　你还小呢
　　谨守着你的梦想
　　善用你的聪慧吧
　　玛丽：
　　好的
　　不过请问
　　您祝愿的美好
　　会比我目前生活更美好吗
　　海子：
　　（沉吟）
　　呃……这很难说
　　看你能否考取北京大学了
　　那是我的母校
　　在燕园里
　　我愉快地度过四年
　　啊
　　多美好的四年
　　那是我生命的乐章华彩
　　在我看来
　　燕园犹如尘世天堂
　　凭着你的聪慧伶俐
　　考取北大，应当不成问题
　　玛丽：
　　尘世天堂，尘世天堂
　　令我殷殷地无限向往
　　也许有一天
　　我会圆我的燕园梦
　　承蒙上帝的惠允
　　海子：
　　会的
　　会的
　　上帝灵光眷顾着你
　　就像眷顾别的聪颖孩子
　　玛丽：
　　我不太贪心
　　给我一丁点阳光就足够了
　　敬赞上帝
　　阿门
　　海子：
　　敬赞上帝
　　阿门
　　玛丽：
　　您在燕园整整四年
　　过着尘世的天堂生活
　　是这样的吗
　　海子：
　　呃
　　可以这么说吧
　　每个中国孩子
　　但凡考取北大住进燕园
　　都会真切地强烈地感受到
　　此乃一囿尘世天堂
　　其名实在不算虚传
　　对于我来讲
　　至少对我来讲
　　燕园就是我的尘世天堂
　　玛丽：
　　我巴望
　　也会是我的
　　海子：
　　会的
　　会的
　　机遇惠顾你
　　你如此年轻
　　脸蛋如此鲜嫩
　　三月荷瓣莫过于此
　　各种机会静候你把握
　　请善用你的聪慧伶俐
　　玛丽：
　　好的
　　但愿吧
　　海子：
　　当然
　　各种挫折也磕绊你
　　因此你得当心
　　做人就得当心
　　得当心呀
　　凡事恪守“谨慎”二字
　　玛丽：
　　谢谢提醒
　　我会的
　　尽力做到
　　海子：
　　再有一点
　　玛丽：
　　还有什么
　　海子：
　　再有就是
　　你的婚姻是否美满了
　　如果两样美满
　　我就果敢断言
　　在尘世的天堂
　　你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平凡而安详
　　既无抱怨
　　也无疚憾
　　玛丽：
　　谢谢
　　海子大师
　　平凡度过一生
　　这就够好，够好
　　也正是我想要的
　　海子：
　　那么再见
　　小玛丽
　　别忘了
　　明天你改口的事情
　　玛丽：
　　好的
　　好的
　　“诗歌王者海子”
　　念起来
　　尽管有些拗口
　　我也很乐意照办
　　再见了　　海子：
　　再见
　　再见
　　真是个乖巧女孩
　　[玛丽离去。
　　[海子挥手，拿起讲义夹，转身步出教室。

悠哉

　　第三场海子家的客厅
　　[几个女仆在忙碌着，打理主人的礼服等。
　　[管家分派任务，指挥着她们。
　　路易莎：
　　今天
　　我们会很忙碌
　　这是难得的
　　加冕仪式十点举行
　　波兰妮：
　　加冕仪式十点举行
　　是的
　　够我们费心操劳
　　整整忙碌了一星期
　　为主人的加冕仪式作准备
　　几位女仆（齐声）：
　　洒扫，拂拭，浆洗，采办
　　“忙”字当头
　　好累呀
　　今日挨到了最后一天
　　事情琐碎而繁杂
　　管家：
　　虽说琐碎而繁杂
　　好歹进入了尾声
　　但凡工作都琐碎繁杂
　　天堂工作也不例外
　　今天乃是最后一天
　　大家振作精神
　　加劲干活
　　姑娘们可别偷懒哦
　　好歹坚持到中午
　　大功就算告成
　　加冕仪式完毕
　　我给你们放假三天
　　众女仆：
　　（欢呼）
　　乌拉，乌拉
　　我们诚愿效劳
　　保证坚持到中午
　　管家：
　　虽说主人宅心仁厚
　　对你们素来宽怀大度
　　可是
　　该干的事还得干好
　　加油干呀
　　为主人的欣悦添些锦花
　　众女仆：
　　遵命
　　该干的事还得干好
　　加油干呀
　　为主人的欣悦添些锦花
　　管家：
　　（问路易莎）
　　路易莎
　　礼服熨烫好了吗
　　路易莎：
　　熨烫好了
　　每处折皱检查过
　　已经屈服于我的手臂
　　给熨烫得平平展展
　　管家：
　　[管家一条腿微跛，走来走去，做检查科。
　　嗯
　　好极了
　　（转问波兰妮）
　　你呢
　　波兰妮
　　主人书房可清扫好了
　　波兰妮：
　　回管家先生
　　清扫好了
　　窗明几净
　　一尘不染
　　安息香也点燃了
　　管家：
　　（满意地点头）
　　嗯
　　很好
　　波兰妮
　　你干活利索
　　安息香很是重要
　　主人习惯历来如此
　　不点安息香，决不进书房的
　　他有一句名言
　　不燃安息香的书房
　　就不叫书房
　　只配称作猪圈
　　波兰妮：
　　明白
　　主人习惯有独癖
　　他的书房追求与众不同
　　点燃印度安息香
　　乃是头等的要务
　　管家：
　　就这样吧
　　姑娘们各司其职
　　为了主人的至尊荣誉
　　你们加油好好干
　　众女仆：
　　（行屈膝礼）
　　欣然遵命
　　为了主人的至尊荣誉
　　我们加油好好干
　　路易莎：
　　主人加冕诗歌王者
　　我们仆人亦有荣焉
　　为主人的欣悦添些锦花
　　乃是仆人的分内事情
　　波兰妮等人：
　　我们竭诚为主人服务
　　让海子大师身心舒泰
　　第四场海子家的客厅
　　[海子推开大门进入室内，高兴地与姑娘们打招呼。
　　海子：
　　哈哈
　　谢谢大家
　　海子这厢有礼了
　　姑娘们
　　我爱死你们
　　一款一款的柔情
　　款款都是深情挚意呀
　　每一款我都捧在怀里
　　如此这般眷宠你们
　　几位女仆：
　　请问大师
　　您别左一款来右一款
　　姑娘渴求的是
　　波兰妮：（抢先出口，别人跟上）
　　久远
　　波兰妮：
　　请问
　　您的眷宠会久远吗
　　海子：
　　那是当然
　　久远得抵达永远
　　甚至比永远还要永远
　　[管家率领众女仆向主人行屈膝礼。由于其一条腿微跛，管家的躬身幅度不及女仆们。
　　管家：
　　欢迎主人早课归来
　　欢迎主人
　　海子大师
　　海子：
　　嗬哈哈
　　免礼平身
　　大家都起来吧
　　啊啊
　　阳光多么明媚
　　早晨空气清新极了
　　天堂里多么美好的一天
　　众仆人：
　　啊啊
　　阳光多么明媚
　　早晨空气清新极了
　　可不是么
　　天堂里多么美好的一天
　　海子：
　　顺便提醒诸位一句
　　到了中年
　　你们就该改口啦
　　尊我一声
　　“尊敬的诗歌王者”
　　呃呃
　　如果你们乐意
　　提前这么称呼
　　也不算上过分嘛
　　权当一次排演
　　训练训练口才
　　没什么不可以的
　　管家：
　　遵命主人
　　（率领众仆向主人行屈膝礼）
　　欢迎主人回家来
　　欢迎尊敬的诗歌王者
　　海子大师
　　海子：
　　嗬哈哈
　　免礼平身
　　管家先生和姑娘们
　　我的兴何其高哉
　　我的采何其烈矣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兴高采烈合乎其宜
　　众人：（齐声）
　　比高兴还超出许多
　　（将手里的讲义交给管家）

悠哉

　　更衣吧
　　管家：
　　遵命，主人
　　[路易莎上前给海子更衣，将他的短外套脱下。
　　海子：
　　（脸露愠色，质问管家）
　　请问
　　为什么
　　不是波兰妮
　　管家：
　　回主人
　　是我疏忽了
　　抱歉得很
　　海子：
　　你不让波兰妮为我更衣
　　惹得我心里几丝不快
　　你知道的
　　我更喜欢波兰妮
　　这名字芬芳出诗意
　　比诗意还诗意许多
　　诗意盎然合乎其宜
　　英格兰
　　苏格兰
　　爱尔兰
　　波兰
　　啧啧
　　啧啧啧
　　品着
　　咂着
　　咀着
　　嚼着
　　余香满口喔
　　音节浏亮
　　适宜姑娘取名
　　波兰妮
　　波兰妮
　　多么美妙的名字
　　单凭这名字
　　就叫我遐想翩跹
　　天然地乐于亲近
　　柔情汩汩冒出胸臆
　　对于语言
　　诗人怀有天然的敏感
　　我是诗歌大师
　　敏感自然愈添分量
　　比敏感还敏感许多
　　波兰妮
　　我素来倾心
　　爱屋及乌
　　管家：
　　爱屋及乌？
　　海子：
　　Yes
　　爱屋及乌
　　或者爱乌及屋
　　呃
　　一个中国成语
　　流传久矣
　　难道你没听说过
　　管家：
　　没有主人
　　抱歉得很
　　对于中国成语
　　我可是不通一窍
　　海子：
　　即便你不通一窍
　　或者说一窍不通
　　我往日的谆谆嘱咐
　　你总不该抛到脑后吧
　　管家：
　　（摸了摸后脑勺）
　　呃……您是说
　　我似乎记得
　　也许
　　海子：
　　好吧
　　不惮烦啰唣
　　我对你重申一遍
　　波兰妮
　　真堪爱
　　如花似玉风流态
　　娇小婉转一个她
　　好比是我的晴雯
　　而我呢
　　乃是至高情圣
　　贾宝玉
　　管家：
　　明白了
　　谨遵主人嘱咐
　　（吩咐路易莎）
　　路易莎
　　下去吧
　　你的职责
　　由波兰妮替代
　　免得大师大不怿
　　满足主人的意愿
　　即便这意愿有些刁钻
　　做仆人的也该遵命行事
　　切不可违拗
　　路易莎：
　　（行屈膝礼）
　　遵命
　　这就告退
　　管家：
　　姑娘们也都退下
　　去吧
　　各忙各的
　　众女仆：
　　是
　　[除波兰妮外，众女仆下。

悠哉

　　第五场海子家的客厅
　　海子：
　　（对波兰妮）
　　瞧
　　我赶走了别人
　　特特地将你留下
　　我对你的情意还不够吗
　　兰质慧心的波兰妮
　　波兰妮：
　　我没说不够
　　只是还不太够
　　海子：
　　哦
　　还不太够
　　波兰妮：
　　嗯
　　是不太够
　　情意这东西
　　实在是怪怪奇奇
　　有多少就容纳多少
　　而且永不枯涸
　　为有源头活水来
　　俨像古诗里的一口方塘
　　海子：
　　（拍掌）
　　好极
　　妙极
　　这个比喻真叫绝了
　　你的灵慧让人惊异
　　你是天堂的美丽灯盏
　　温暖的火苗
　　只明亮我一人
　　波兰妮：
　　过奖了
　　不敢当哦
　　海子：
　　我有千种理由钟情于你
　　在窄小的路上
　　我遇见历史和你
　　我是太阳
　　你就是白天
　　我是星星
　　你就是夜晚
　　我狂着野着倾情于你
　　我对你怀有狂野的爱
　　波兰妮：
　　谢谢主人
　　单凭狂野
　　仍是不够
　　真正的爱情涓滴沁脾
　　犹如方塘之水清泠甘洌
　　清泠甘洌
　　直到永远
　　海子：
　　祈愿你我的恋情
　　也是这般样儿
　　涓滴沁脾
　　清泠甘洌
　　真爱方能携手久长
　　甚至比久长还要久长
　　波兰妮：
　　祈愿你我的恋情
　　也是这般样儿
　　涓滴沁脾
　　清泠甘洌
　　真爱方能携手久长
　　甚至比久长还要久长
　　海子：
　　才子佳人
　　谁个没有风流器
　　波兰妮：
　　提起身体的风流器
　　我并不输于别的女人
　　海子：
　　如此说来
　　我献上的一片冰心
　　你可算明白
　　波兰妮：
　　（点头）
　　明白了
　　一片冰心在玉壶
　　海子：
　　是的
　　一片冰心在玉壶
　　跟你说吧
　　这把玉壶呀
　　嘿嘿
　　就是我的阴囊哦
　　二者是本体与喻体的关系
　　波兰妮：
　　壶嘴在哪儿
　　请问主人
　　（谐趣地指指他胯下）
　　莫非就是……阴茎喽
　　海子：
　　然也
　　整个比喻
　　何等浑然
　　何等天成
　　波兰妮：
　　嘻嘻
　　好个浑然
　　好个天成
　　诗意陶陶焉
　　盎盎焉
　　一股醇酒馨芳沁沁弥散
　　海子：
　　啊啊
　　波兰妮
　　我的身心弹性勃勃
　　波兰妮：
　　勃勃着什么
　　请问
　　海子：
　　勃勃着骚动的情欲
　　委实难以遏抑哟
　　波兰妮：
　　那就抒情吧
　　冲着我
　　一个最好的抒情对象
　　海子：
　　是呀
　　我要抒情了
　　我要大大地抒情了
　　听啊
　　波兰妮
　　波兰妮：
　　抒情吧
　　你抒吧
　　我洗耳恭听呢
　　海子：
　　一入一切
　　一切入一
　　波兰妮：（疑惑地问）
　　一入一切
　　一切入一
　　海子：
　　是的
　　一入一切
　　一切入一
　　所有女人都是一个女人
　　所有雨滴都是一颗雨滴
　　啊
　　波兰妮
　　我的波兰妮
　　经由爱情着你
　　我进而热爱天下少女
　　波兰妮：
　　如癫似狂啦
　　一派疯子呓语
　　海子：
　　癫狂么
　　我看还不够呢
　　啊
　　波兰妮
　　我的波兰妮
　　在窄小的路上
　　我遇见历史和你
　　我是太阳
　　你就是白天
　　我是星星
　　你就是夜晚
　　波兰妮：
　　打住
　　打住
　　这一番情话
　　记得刚才我听到过
　　海子：
　　听过一次的
　　无妨更听
　　劝君更尽一杯酒
　　波兰妮：
　　边喝酒
　　边听么
　　海子：
　　然也
　　天下的所有情话
　　前人已经说燥了喉腔
　　后人续貂徒费口舌
　　无非是朝花夕拾
　　或者说磨旧成新
　　波兰妮：
　　呣
　　此话当真
　　瞧这日头底下
　　出过几件新鲜事
　　掏出你这玩意儿
　　（掏出他的阴茎，兴味地把玩）
　　千百年来供女人把玩
　　如今轮到我啦
　　海子：（透爽地耸动身体）
　　呵呵
　　把玩好也
　　好不快活
　　天堂若非性爱的天堂
　　这种天堂有甚鸟用
　　波兰妮：
　　呣
　　在理
　　天堂若非性爱的天堂
　　天堂于我屁用没有
　　海子：
　　在异性中看见爱
　　在百合花中看见天堂
　　波兰妮：
　　一花一世界
　　老旧的道理
　　海子：
　　可是
　　从新的芳唇吐出
　　就转成新鲜
　　波兰妮：
　　是的
　　转成新鲜
　　新鲜的事物
　　新鲜的爱情
　　我喜欢
　　海子：
　　新鲜的事物
　　新鲜的爱情
　　我也喜欢
　　波兰妮：
　　你我的确
　　应该相爱
　　你我不爱
　　毫无道理
　　海子：
　　你我不爱
　　毫无道理
　　波兰妮：
　　好吧
　　好吧
　　我认命了
　　海子：
　　啊啊
　　波兰妮波兰妮
　　我愿不停地声唤你
　　波兰妮
　　波兰妮
　　重复千遍不厌倦
　　波兰妮：
　　烂套喽
　　不过
　　请说吧
　　你说吧
　　既然怀有满腹豪情
　　至于我呢
　　听来倒也漾起欣悦
　　海子：
　　啊啊
　　波兰妮
　　波兰妮
　　你的芳名甘霖了我的岁月
　　我一片冰心迷恋你
　　我一片痴情迷恋你
　　就像仙女岛上的仙女
　　迷住大智大勇的奥德修斯
　　波兰妮：
　　说颠倒喽
　　打嘴
　　打嘴哦
　　拔掉你两根鸡巴毛
　　（她做拔阴毛科）
　　海子：
　　哎哟
　　痛哉
　　痛哉
　　这可不是孙悟空的毫毛
　　拔多拔少
　　都没有妨碍
　　波兰妮：
　　认罚呗
　　（扬了扬手里的阴毛）
　　收藏品
　　归我所有了
　　海子：
　　收藏吧
　　算是一次认罚
　　我更正
　　就像大智大勇的奥德修斯
　　迷住仙女岛上的仙女
　　波兰妮：
　　哦
　　是么
　　小小的一个我
　　竟能魅力到这步田地
　　海子：
　　那当然
　　更正一下
　　不是魅力
　　而是魔力
　　在你胯下
　　天生一个仙人洞
　　（探手入她怀里，掂了掂那对丰乳）
　　还有胸前这个
　　溜圆两挂球形体
　　活像一对镏金锤
　　任我恣意地百般耍弄
　　品上千嘴
　　咂上万嘴
　　品咂得舌头麻木了
　　我绝不会领略腻烦
　　波兰妮：
　　（害羞地一笑）
　　起骚了
　　嘻嘻
　　歪材料
　　海子：
　　咦
　　咋会歪呢
　　你才轻轻揉抚几下
　　我胯下肉棒就乖乖昂起
　　这材料并不歪嘛
　　它勃焉
　　它挺焉
　　卓然傲立犹如广告
　　男子乍见难免想入非非
　　波兰妮：
　　（拨弄他阴茎）
　　记住
　　我是个女的呢
　　已然见过许多次
　　心里可是痒痒依旧
　　遏抑不住淫想非非
　　[她跪下，叼住它吮吻。
　　海子：
　　（呵呵爽笑）
　　淫想好也
　　这就对喽
　　这就对喽
　　淫想是“好色不淫”的反面
　　触发一种强大电流
　　滔滔的
　　汩汩的
　　催我激情一泄如注
　　波兰妮：
　　一泄如注的
　　该是里面的精液吧
　　海子：
　　（爽怀又笑）
　　一码事
　　一码事
　　男子的激情与男子的精液
　　相互依存又相互催发
　　波兰妮：
　　（跪着，揉捏他的睾丸）
　　你这两枚弹丸
　　圆溜溜的
　　蛮好玩
　　送给我吧
　　小炒一盘恰恰好
　　味道肯定顶呱呱
　　海子：
　　（爽笑）
　　虽说恰恰好
　　千万小炒不得唷
　　若是被你香辣爆炒
　　我拿什么陶情作乐
　　曹雪芹曰得好
　　“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
　　你可别忘了唷
　　充足弹药由两枚丸子提供
　　遮天大王的功劳啊
　　波兰妮：
　　呸呸
　　淫词艳语
　　海子：
　　呵呵
　　乐哉乐哉
　　淫词好也
　　乐哉乐哉
　　艳语亦好也
　　二者兼好
　　其乐何如
　　淫荡极了
　　即是典雅极了
　　波兰妮：
　　淫荡的东西
　　也能典雅么
　　海子：
　　能呀
　　怎么不能
　　淫荡到极致
　　即是典雅到了极致
　　辩证法嘛
　　难道你忘了不成
　　波兰妮：
　　忘倒是没忘
　　只是没拿它当回事儿

悠哉

　　海子：
　　你可知晓
　　“一切源于爱情”
　　这句铭言刻于人类尽头的悬崖
　　波兰妮：
　　嗯
　　知晓
　　“一切源于爱情”
　　唷……不好了
　　难耐此时此刻
　　情欲朝我袭来
　　朝我扑来
　　老鹰逮鸡似的攫住我
　　快活去吧
　　咱们挪到里屋
　　可别让情欲姐妹久待久等
　　海子：
　　Yes
　　谨遵懿旨
　　情欲姐妹性如烈火
　　轻易可别惹翻她们
　　情欲姐妹乃我故友
　　催生诗情岂能缺少
　　闲言少说
　　如意棒紧握你手
　　让你耍得发烫了
　　[波兰妮跪着，越发起骚兴，快速地抽送它。
　　瞧吧
　　瞧吧
　　俺的性致
　　蓬勃着
　　奋发着
　　波兰妮：
　　唔
　　没错儿
　　从勃起的硬度
　　我能检验出来
　　海子：
　　呵呵
　　来哟
　　来哟
　　你再握紧些
　　抽送再频率些
　　惬哉
　　爽哉
　　波兰妮：
　　（波兰妮跪着，做双手捧卵科）
　　我且双手捧你卵子
　　就像捧颗夜明宝珠
　　海子：
　　呵呵
　　受用喽
　　受用喽
　　你且牵引我的把柄
　　咱们赶早上床去吧
　　波兰妮：
　　我且牵引你的把柄
　　咱们赶早上床去吧
　　海子：
　　呵呵
　　满意哉
　　爽快哉
　　且将一瓢蝌蚪水
　　泼进两瓣菩提莲
　　海子、波兰妮（齐声）：
　　要得唦
　　要得唦
　　且将满瓢蝌蚪水
　　泼进两瓣菩提莲
　　波兰妮：
　　（站起身，打趣他）
　　你呀
　　少逞刚强
　　可别“公鸡屙屎头一截硬”
　　海子：
　　呵呵
　　放心吧
　　请放心
　　凭我练过硬气功
　　金枪不倒没得问题
　　波兰妮：
　　硬气功
　　顶呱呱
　　可美死了我喔
　　海子、波兰妮（齐声）：
　　目标伊甸园
　　一二一
　　齐步走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一
　　[波兰妮牵引海子的阴茎，一前一后步进里屋。

悠哉

　　第六场海子的书房兼会客室

　　[管家手里捏着一张名片，将《星球诗歌报》主编约瑟夫请进书房兼会客室。
　　管家：
　　这是书房兼会客室
　　请坐
　　约瑟夫先生
　　我这就禀报主人
　　约瑟夫：
　　好的
　　请便吧
　　我是海子的大学同窗
　　不曾见面一晃多年
　　管家：
　　明白
　　海子大师提起过您
　　约瑟夫：
　　哦是么
　　一位庸碌的报社记者
　　海子大师竟念念于怀
　　是我听错了
　　还是您记错了
　　管家：
　　（失笑）
　　我没听错
　　也没记错
　　海子大师的确数次提起您
　　他的诗作在尘世备受冷落
　　到天堂后才时来运转
　　这既是上帝的莫大恩宠
　　又羼有您的挥毫鼎力
　　难道他的诗作
　　不曾发表在您主编的《星球诗歌报》
　　难道不是您的着力宣扬
　　才让天堂的千万读者倾倒
　　个个拜读飙泪
　　为之似醉如狂
　　引得天堂作家协会垂以青眼
　　约瑟夫：
　　听您这么解说
　　我倒有几分明白
　　不得不承认
　　其中包含鄙人的寸功
　　唉
　　惭愧的是
　　我没尽早发现海子的天才
　　使应得的荣誉久耽久延
　　终究酿成尘世缪错
　　管家：
　　约瑟夫先生
　　您且宽怀
　　不必为此怀恨抱疚
　　当年您还没当主编
　　《星球诗歌报》不由您说了算
　　人的思想各归属自己
　　这才叫公平合理
　　约瑟夫：
　　（点头）
　　嗯
　　怪哉
　　虽说彼此初次晤面
　　您却对我三清四楚
　　也算我的知根知底
　　管家：
　　三清四楚
　　没错儿
　　约瑟夫：
　　该如何解释呢
　　管家：
　　提醒先生
　　《星球诗歌报》订户
　　其中有我
　　约瑟夫：
　　哦
　　难怪呢
　　管家：
　　（叹息）
　　唉唉
　　说起海子殉诗受难
　　诚乃惊世公案一桩
　　世人心腑原本昏昧
　　鼠目焉比鹰眼透澈
　　譬如我吧
　　混迹于碌碌尘世
　　对海子诗才也曾误判
　　我每每嘲讽，肆意贬损
　　惹得他呜呜咽咽
　　洒泪向隅
　　仰首广宇
　　浩发天问
　　犹如高射炮的频频发射
　　噫
　　罢了
　　尊敬的海子大师
　　饱经折磨
　　迭受打击
　　撒手人寰一命呜呼
　　我之罪过超巨大焉
　　而今上帝许我当他管家
　　聊充一种将功补过
　　约瑟夫：
　　（拊掌）
　　唔
　　妙哉
　　极妥当
　　极妥当
　　如此安排甚巧
　　你俩之间扯平了
　　管家：
　　是的
　　扯平了
　　或者说两清了
　　彼此互不亏欠
　　约瑟夫：
　　（发欣慨）
　　上帝呀上帝
　　真伟大啊
　　您的功德无以复加
　　管家：
　　惟有天堂才有公平
　　天堂里凡事讲究公平
　　这等资源寰尘稀缺
　　因此天堂才尊称天堂
　　约瑟夫：
　　此话极是，太好啦
　　这次天堂作家协会授予他王者尊号
　　他的诗歌成就赢得至高褒奖
　　啊啊
　　吾辈凡庸
　　翘首殷殷地期待
　　终于盼来官方认可
　　管家：
　　是呀
　　可不
　　吾辈翘首期待殷殷
　　终于盼来官方认可
　　约瑟夫：
　　这就叫
　　梅花香自苦寒来
　　不经历风雨
　　怎得见彩虹
　　管家：
　　（指着上方天际）
　　约瑟夫先生
　　看见没
　　一杆公平秤高天悬挂
　　闪闪芒光灼射着四方
　　此即所谓“上帝之秤”
　　万物裁量以它最准
　　人心的斤两么……
　　约瑟夫：
　　（追问一句）
　　怎样讲呢
　　管家：
　　它尽显神奇
　　能秤出个准斤足两
　　天堂作家协会的理事们
　　谅必心中都有这杆秤吧
　　约瑟夫：
　　（仰望天际，啧啧惊赞）
　　稀奇哉
　　罕异哉
　　天堂果真辉煌莫名
　　景象瑰丽无与伦比
　　不觉感动了我的心肠
　　煌煌一杆公平秤
　　也秤出我灵魂的缺斤短两
　　管家：
　　哦
　　请问，此话怎讲
　　约瑟夫：
　　惭愧哟，好惭愧
　　想当初我糊涂
　　太糊涂
　　平心而论吧
　　对于海子大师
　　我曾撰文猛火抨击
　　犹如瞎眼哉
　　聩耳哉
　　昏头哉
　　昧心哉
　　管家：
　　鄙人愿闻其详
　　约瑟夫：
　　我化名雌黄海子校友
　　恨不得将他批倒批臭
　　嫉妒啊嫉妒
　　可恶至极
　　北大人传统的臭毛病
　　一时荫翳了我的睿眼
　　管家
　　您说说吧
　　见他面我该如何道歉
　　是否让他抽我三记耳光
　　出口恶气
　　心里才畅快
　　管家：
　　（不觉莞尔）
　　约瑟夫先生
　　言重矣
　　依我看来
　　怀歉负疚您大可不必
　　常言道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古人云
　　“死生由命，富贵在天”
　　乃是推责卸任的绝好借口
　　约瑟夫：
　　（“啪”的击掌）
　　讲得好
　　可否这么断言
　　他的死乃是命中注定
　　管家：
　　（点头）
　　然也
　　绝对是
　　补充一句
　　“性格即命运”
　　约瑟夫：
　　对，对对
　　“性格即命运”
　　海子那般孤僻性格
　　诚乃他折翅的绝佳注脚
　　管家：
　　反过来也可说
　　“命运即性格”
　　约瑟夫：
　　呃
　　此话怎讲
　　管家：
　　“每个人都是一个深渊”
　　约瑟夫：
　　“每个人都是一个深渊”
　　我依稀记得
　　这句话
　　毕希纳讲过
　　管家：
　　是的
　　毕希纳的一句名言
　　“每个人都是一个深渊”
　　出自悲剧《沃伊采克》
　　约瑟夫：
　　那么
　　“命运即性格”
　　又是哪个讲的
　　管家：
　　不知道
　　也许是我
　　也许是他
　　留条谜语请您猜吧
　　约瑟夫：
　　就好比生活
　　如此深邃谜面仅一个
　　谜底却有千千万
　　谁也无法兜底透彻
　　管家：
　　（鼓掌）
　　好好
　　比喻妙极了
　　回到您的负疚感吧
　　我讲过的
　　您大可不必自责
　　先生已经将功补过
　　后来海子扬名天堂
　　内含您的孜孜鼎力
　　凭着这份沉甸甸的功绩
　　您的英名镌载汗青
　　人格污点也就手洗清
　　约瑟夫：
　　（点头）
　　凭着这份沉甸甸的功绩
　　我的姓名镌载汗青
　　人格污点也就手洗清
　　唔唔
　　辨得好
　　论得妙
　　在理呀全然在理

悠哉

　　管家：
　　说起咱们北大人
　　（摇头，踌躇）
　　唉唉
　　罢了
　　一言难尽哉
　　难尽哉
　　约瑟夫：
　　您也是北大人
　　有话敬请放胆吐言
　　既然这处是天堂
　　何须顾忌三思而行
　　管家：
　　好吧
　　那我说了
　　咱们北大人
　　唉
　　固然个个狂个个傲
　　臭毛病一大堆
　　关键时候可也仗义敢言
　　振臂呐吼出时代真理
　　譬如林昭
　　她就是个榜样嘛
　　约瑟夫：
　　嗯
　　那倒是
　　林昭称得上
　　旷世英杰
　　五四精神的要义
　　无非就是
　　“兼容并包，思想自由”
　　独有林昭堪称楷模
　　完美体现了北大精神
　　管家：
　　依我之见
　　您昔日雌黄海子诗歌
　　并未拂逆五四精神
　　人人皆可批评他人
　　此乃学者正当权利
　　北大校友之间
　　更应铁面恪守无私
　　该出手时就出手
　　该雌黄时就雌黄
　　约瑟夫：
　　该出手时就出手
　　该雌黄时就雌黄
　　管家：
　　然也
　　该出手时就出手
　　该雌黄时就雌黄
　　知识分子养就浩然正气
　　吹进骨缝作响铮铮
　　约瑟夫：
　　（豁然开朗）
　　啊呀
　　妙哉
　　雅谈高论金口道出
　　顿然豁开鄙人茅塞
　　苏格拉底的牛虻精神
　　鲁迅先生的呐喊精神
　　吾辈该当大力弘扬
　　知识分子养就浩然正气
　　吹进骨缝作响铮铮
　　哈哈
　　明白啦
　　明白啦
　　聆君一番谈
　　胜读十年书
　　我的思想包袱没有啦
　　如土委地也么哥
　　管家：
　　您呀
　　只管放下它吧
　　包袱里的陈霉东西
　　猛劲一抡
　　甩进东海里
　　约瑟夫：
　　哈哈哈
　　妙妙妙
　　丢他妈的
　　包袱里的陈霉东西
　　猛劲一抡
　　甩进东海里
　　管家：
　　（伸出手）
　　哈哈哈
　　妙妙妙
　　丢他妈的
　　轻装前行更潇洒
　　多交朋友多条路
　　来来来
　　握个手
　　咱俩越谈越投缘
　　约瑟夫：
　　（欣然握手）
　　哈哈哈
　　咱俩越谈越投缘
　　一面之交成良友
　　彼此缘分可不浅
　　管家：
　　（欣然握手）
　　彼此缘分真不浅
　　过会儿您就能验证
　　约瑟夫：
　　（点头）
　　好的
　　好的嘞
　　管家：
　　主编先生
　　请坐
　　约瑟夫：
　　直呼约瑟夫吧
　　管家：
　　好的
　　约瑟夫
　　喝杯暖茶请稍待
　　这就给您通报去
　　[约瑟夫坦然落座。
　　管家：
　　（走到舞台一角，止步独白）
　　摆下棋子一枚
　　过会儿定见奇效
　　嘿嘿嘿
　　[管家阴笑三声，将头套罩在头部，幽灵一般下场。

悠哉

　　第七场海子的书房兼会客室
        [约瑟夫落座品茶，游目打量海子的藏书。
　　约瑟夫：
　　啊呀呀
　　多乎哉
　　书真多
　　当得起“博览群书”四字赞
　　这些藏书涉及知识的各领域
　　与他海量的阅读量相比
　　我仅算中学留级生一个
　　[约瑟夫搁下茶杯，起身负手踱步。
　　可叹可笑的是
　　当年我不了解海子大师
　　出于狂傲的臭毛病
　　对他的诗歌妄加诋毁
　　瓢泼出种种骂诟
　　全然出于歹心歹肠
　　好似魔鬼溜出宝瓶
　　恶意随风肆虐处处
　　唉唉唉
　　追想起来
　　我今惭愧欲死哟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燕园梦》，认真翻阅着。
　　约瑟夫：
　　长篇小说《燕园梦》
　　悠哉大师的代表作
　　百万字的煌煌巨著
　　一部伟大的中国小说
　　喂呀呀
　　喔啧啧
　　海子竟然认真拜读
　　瞧吧
　　边页上批注密密麻麻
　　喂呀呀
　　喔啧啧
　　评价之高了不得
　　且看这页空白处
　　一行朱批特抢眼
　　“嗟呼《燕园梦》，一部伟大的中国小说，诚哉斯言！”
　　哎呀呀
　　喂唷唷
　　悠哉这家伙，本名杨秋荣
　　（翘起拇指）
　　啧啧啧
　　称得上头号梦想家
　　昔日里
　　我忒把他扁觑了
　　门缝里瞧人我呀
　　把他看走了眼喽
　　真的呢
　　神人矣
　　散仙哉
　　提起这位悠哉大师
　　天涯网站声名赫赫
　　闲闲书友爱恨交织
　　狗屁悠哉大师
　　悠哉大师狗屁
　　狗屁大师悠哉
　　三句话颠来倒去
　　或者倒去颠来
　　随便你怎么用吧
　　表达意思仅有一个
　　说起这条狗杀才
　　呸呸呸
　　呀呀呸
　　简直癫狗一条哉
　　在我心目中
　　他的大作不抵稀屎一泡
　　我向来就持这个态度
　　说起来
　　他是我的网络仇敌
　　曾指摘我文笔拙劣
　　批评我用词不当
　　乃至抄袭
　　呜呼
　　气杀某家哉
　　我在一怒之下
　　采用马甲猛火还击
　　摘出《燕园梦》例句若干
　　诟骂他个狗血淋头
　　呸呸呸
　　呀呀呸
　　狗屁悠哉大师
　　在我看来两大缺点
　　一是超级自恋
　　二是目中无人
　　我一度憎恨这腌臜泼才
　　恨得牙根老痒痒
　　恨他恨入骨髓里
　　我一度布散流言
　　恶意诋毁
　　将他网络名声尽力败坏
　　败坏他个稀哩哗啦
　　败坏他个彻彻底底
　　迟至今日
　　对对
　　迟至今日
　　我才讶然诧然惊然愕然洞然霍然透然辟然发现
　　海子大师竟然崇拜悠哉大师
　　“笃！”
　　当头闷声一棍响
　　敲疼了我的后脑勺
　　喂呀呀
　　喔啧啧
　　此乃宇间罕闻一桩
　　我万万没有料到
　　两位中国文学大师
　　一位海子大师
　　一位悠哉大师
　　彼此竟然惺惺惜惺惺
　　相敬相重，情深谊厚
　　胜过一胞的亲兄弟
　　嗯嗯
　　嗯嗯嗯
　　照此情形看来
　　我该同情地理解悠哉
　　毕竟都是北大校友嘛
　　韶年华章题于未名湖畔
　　浓浓一份燕园情
　　厚厚一份校友爱
　　勾连起他和我
　　飘逸出一条无形彩带
　　噫嘻
　　人们都说
　　天才介于疯子和白痴之间
　　悠哉呀悠哉
　　固然你是旷世奇才
　　可究竟偏于疯子
　　抑或白痴
　　我仍须费心苦苦考量
　　我要
　　载斟载酌
　　载估载衡
　　载推载敲
　　载琢载磨
　　载研载究
　　载比载兴
　　是的是的
　　苦苦考量个结果来
　　决不让妒恨毒霾了我的灵府
　　决不让妒恨聩懵了我的睿智
　　对待这位悠哉畸怪
　　狗屁悠哉大师
　　悠哉大师狗屁
　　狗屁大师悠哉
　　三句话颠来倒去
　　或者倒去颠来
　　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表达意思仅有一个
　　我郑重发誓
　　今后笃定要将功补过
　　因为
　　因为
　　我亏欠他的委实多
　　比太多还太多啊
　　对
　　对
　　稳主意
　　我就此拿定
　　第八场海子的书房兼会客室
　　海子：
　　（对管家和波兰妮）
　　你们俩下去吧
　　主编先生要对我进行独家采访
　　管家、波兰妮（齐声）：
　　遵命
　　[管家和波兰妮下场。
　　约瑟夫：
　　首先，请许我代表诗评界和广大读者
　　对您荣膺“诗歌王者”尊号
　　表示最诚挚的祝贺
　　海子：
　　谢谢了
　　说句实话
　　这么些年来
　　您对我可是很不友好啊
　　[海子拿起书桌上的账本，且说且翻看。
　　瞧瞧
　　某年某月
　　您诋毁我
　　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约瑟夫：
　　惭愧呀
　　真惭愧
　　昔日我有眼无珠
　　没看出海子大师乃旷世天才
　　鄙人这厢致歉了
　　海子：
　　谢谢了
　　您的歉意来得太迟
　　可我依旧乐意接受
　　说实话
　　嫉妒者往往心灵污浊
　　将这种污浊又抹黑别人
　　约瑟夫：
　　这个嘛
　　呃呃
　　（惭愧地勾下脑袋，复又抬起）
　　不过提醒大师一句
　　您死后得享英名
　　那也来之不易
　　其中含有鄙人的寸功
　　海子：
　　是呀
　　功劳簿上明写呢
　　我心里很清楚
　　决不会忘记的
　　您要对我独家采访
　　约瑟夫：
　　是的
　　独家采访
　　做一个专版
　　好好宣传一下这件盛事
　　将“诗歌王者海子”的美名
　　遍传整个寰宇
　　深深地扎根人心
　　海子：
　　很好
　　请提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