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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查良铮先生的诗歌翻译艺术/萧曼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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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3 16: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1: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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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div id="articlebody"><font color="#ff0000"><font size="4">&nbsp;&nbsp;查良铮先生的诗歌翻译艺术<br/>&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 剑 平<br/>&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nbsp; &nbsp; 《国外文学》&nbsp; &nbsp; 2007年第1期<br/>  内容提要 查良铮先生不仅是一位著名诗人,而且是一位杰出的诗译家。他的诗歌翻译理论和实践是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本文作者从普希金的诗体小说《欧根•奥涅金》中列举大量译例,详尽地阐述了查先生诗歌翻译的原则和技巧。 <br/>  关键词 查良铮杰出的诗译家诗歌翻译的原则和技巧 </font></font><br/>   <br/>  著名诗人、杰出的诗译家查良铮先生离开我们已经30年了。极左路线的长期迫害使他过早地停止了手中的译笔。他身后留下的卷帙浩繁的译著和他在逆境中仍旧不改初衷、孜孜不倦地献身文学翻译的敬业精神,是留给后人的一份珍贵遗产。 <br/>  查良铮先生早年就读于芝加哥大学研究生院,攻读英国文学,同时选读俄国文学。他平生最喜爱的两位诗人是拜伦和普希金。1953年初他冲破重重阻力回国后,在短短几年间先后译出普希金的抒情诗500余首、叙事诗10首,尤以诗体长篇小说《欧根•奥涅金》为顶峰。译出拜伦、雪莱、济慈、艾略特等人的抒情诗,尤以拜伦的两大卷《唐•璜》为顶峰。1958年他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在随后几年的艰难岁月中,他放弃所有的节假日休息,不顾酷暑与严冬,“拼命地翻译,像是在抢时间”。值得一提的是查先生在翻译中那种精益求精、苦吟不辍的精神。他常对人讲,“译诗要有诗味,要忠于原意,不仅要对中国读者负责,更要对外国作者负责。”这是他译诗的原则,也是他的译诗不仅“达”和“雅”,而且“信”的程度极高的一个原因。著名学者王佐良先生在1987年的一次谈话中推崇查良铮是与戴望舒齐名的近代译坛成绩卓著的诗译家。更有人赞誉他是“迄今为止中国诗歌翻译史上成就最大的一人”。本文拟就查良铮先生在《奥涅金》一书的翻译中所体现出的诗歌翻译原则和技巧,做一些粗浅的探索,算是对查先生30年忌辰的纪念。 <br/>  诗体长篇小说《奥涅金》是普希金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一部宏篇巨制,也是世界诗苑中的一朵奇葩,这部作品不仅首开俄国现实主义之先河,而且首创“奥涅金诗节”的韵律形式,使风行欧洲的十四行诗穿上俄罗斯的外衣,在艺术上独树一帜。如何将外国名家的诗歌高质量地译成汉语,不仅是一项艺术再创造劳动,而且是一个要求极高的研究课题。鲁迅先生说过:“凡是翻译,必兼顾着两面,一当然力求其易解,一则保持着原作的丰姿。”这就是说,译文不仅要畅达易懂,而且要“雅”,要尽量保持原作的艺术特色、文学魅力,使中国读者读了译本后,能获得如同原文读者所获得的同样或接近的艺术享受。译界前辈傅雷先生则主张“以诗译诗”,做到“形神兼备”,“译文仿佛是外国诗歌的中文写作”。有人甚至主张诗译家最好他本人就是一位优秀的诗人,正所谓:It takes a poet to translate poetry。而查先生恰恰既是卓越的诗译家,又是一位优秀的诗人。半个世纪以来,尽管新译本迭出,查译的《奥涅金》仍以诗味浓郁,语言洒脱、流畅著称,在读者中影响深远,有口皆碑。查译文之所以令人百读不厌,从他的译文中可以看出如下特点: <br/></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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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6: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1:45 编辑

一、译文语言平易、质朴、简洁、生动。最接近普希金原著的语言风格。 <br/>  俄国作家契诃夫说过:“语言是风格的基础,是风格的灵魂,是整个风格棋盘上的将帅。”文学翻译是语言的艺术,作品的语言风格译出来了,整个作品的艺术特色也就再现了。普希金的《奥涅金》语言风格简洁、朴实、优美、生动。查先生的译文以当代口语为基础而去其芜杂,写的是平常白话而又有形象的色彩和韵律的乐音,从而使自己的译文达到同原作一样精炼、流畅、朴实、生动、富有表现力。查译本是迄今为止的中文译本中,译文语言最贴近普希金语言风格的一个译本。 <br/>  达吉亚娜给奥涅金的信和奥涅金旅行回京后给达吉亚娜的信,是该书中唯一没使用十四行诗形式书写,然而却是最精彩最耐人细读的诗章。两封信的译文充分体现了查先生译诗的语言风格。两封信篇幅很长,今取其精华,摘录如下: <br/>   <br/>  达吉亚娜给奥涅金的信 <br/>  我是在给您写信——够了, <br/>  这使我还能说什么话? <br/>  现在,您已经决定,我知道, <br/>  用沉默的蔑视给我惩罚。 <br/>  起初,我本想保持沉默, <br/>  那么,一定的,您就不知道 <br/>  我有怎样难言的隐情。 <br/>  我会沉默,要是我能盼到: <br/>  在我们村里可以看到您, <br/>  哪怕一周一次,时间短暂; <br/>  只要我能听见您的声音, <br/>  并且和您有一两句闲谈; <br/>  以后就盘算这一件事情, <br/>  茶思饭想,直到再一次会见。 <br/>  …… <br/>  另一个人!……啊,绝不!我的心 <br/>  再没有别人能够拿走! <br/>  这是上天的旨意,命中注定 <br/>  我将永远是为您所有。 <br/>  …… <br/>   <br/>  奥涅金给达吉亚娜的信 <br/>  我们过去偶然相识了, <br/>  我曾看到您的柔情的火花, <br/>  我踌躇,不敢过于相信, <br/>  我不愿意让自己心猿意马; <br/>  …… <br/>  连斯基的不幸牺牲 <br/>  也终于使我们各自东西…… <br/>  于是我心上珍贵的一切 <br/>  都被我一一从心里割舍, <br/>  从此孑然一身,无所牵挂。 <br/>  我想:我要以自由、淡泊 <br/>  代替幸福。可是,天!我错了, <br/>  我是受了怎样的煎熬!…… <br/>   <br/>  正相反:必须时刻看到您, <br/>  到处跟着您,寸步不离, <br/>  把您的笑靥,您的凝眸, <br/>  都一一收在我痴情的眼里, <br/>  必须不断聆听您的声音, <br/>  让灵魂渗透了您的完美, <br/>  必须受您的折磨,在您面前消殒; <br/>  呵,幸福地死……死也没有后悔! <br/>  查先生用简洁、朴素、全无刀斫斧凿痕迹的语言将两信译出,却无比生动地描写了两个年轻人热恋而又饱受煎熬的心路历程,显示出诗人翻译家文学再创造的深厚功力。 <br/>  二、善于用诗的语言,用充满生气的形象来译诗。 <br/>  诗人闻一多曾把幻像列为新诗创作的要素之一,这指明了诗歌这种艺术形式所独具的特点。查先生以其诗人的才智,在译文中常常使用诗的语言、抒情的笔调和充满生气的形象去描绘景物和抒发感情,使原诗的意念和形象在译文的书页中活跃生辉,使读者读了译诗后获得如同读原诗一样的艺术感受。举例如下: <br/>   <br/>  我们都经历了情海的浮沉, <br/>  而且厌倦了生活这舞台, <br/>  我们的心早已烧成灰烬, <br/>  就在生命之晨,已在等待; <br/>  或是人世的恶意欺凌, <br/>  或是命运的盲目安排。 <br/>  情海、舞台、灰烬,这些形象的创造,使原著美的意象在汉语译文中活跃生辉,从而更好地表达了原著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最后两句,将3Лоба分别译为人世的“恶意欺凌”和命运女神的“盲目安排”,语意明确而又富于想象,是很有功夫的译笔。 <br/>   <br/>  尽情享受吧,我的朋友, <br/>  趁生命的美酒尚在唇边! <br/>  它是一个泡影,飘浮不久, <br/>  我对它从没有什么留恋; <br/>  译者将Легкой жизнию比喻为来到唇边的生命美酒,将ничтожность比喻为飘浮不定的泡影,这样就把原诗译活了,既表达了原诗的思想内容,又使中国读者读起来感到亲切、熟悉。这一段诗充分展现了查先生是如何以诗人的才情来译诗的,从而使我们明白,为什么他译的诗那样招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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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6: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1:45 编辑

三、用词准确,描写生动,真实地再现原诗的风格、色彩和气氛。    <br/>  有人说查先生似有神来之笔,不论是俄国大自然景色,还是人物、情节的描写,他只须两三笔触,轻轻一点,就能描写得栩栩如生,宛如身临其境。请欣赏3章38节的一段精彩描写: <br/>      <br/>  但她的心里却异常痛苦, <br/>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br/>  突然马啼声!她立刻呆住。 <br/>  越响越近,转眼到了院中, <br/>  呵,是欧根!——她惊叹了一声, <br/>  立刻飞快地和幽灵一样, <br/>  从前厅跑到廊下,蹿到院中, <br/>  又直奔花园,连回头望望 <br/>  也不敢,只是飞呵,飞呵,转眼 <br/>  跑过了小桥、草地、花坛, <br/>  跑过树林,幽径,直奔湖边, <br/>  并且撞断了紫丁香枝干, <br/>  又沿花圃直奔向小溪, <br/>  不断地吁喘,她终于 <br/>  …… <br/>  倒在长凳上…… <br/>  “他来了,欧根! <br/>  …… <br/>  这一节写达吉亚娜正呆立在玻璃窗前,因思念奥涅金而愁绪满怀时,忽听马蹄声,得知奥涅金前来造访时的慌乱表现。 <br/>  俄国普学专家普罗茨基评论说,普希金的这一段描写相当精彩,别具特色。读者几乎可以感觉到:整个诗节都在动。人物的动作一环紧扣一环,读者也跟着紧张,宛如身临其境。为了营造这种紧张、快速的气氛,普希金用了一个民歌体寓言诗中常用的动词прьгнуть(跳),一个обежать(绕过……跑),三个Лететь(飞),以表达这位女孩动作的快速、敏捷与慌张。接着普希金用了一大串名词:小桥、草地、花坛……一个接一个,仿佛它们也在动,也在跳,跟姑娘的飞奔相映成趣。而查先生也在译文中用了一个“蹿”,两个“跑”,两个“飞”,三个“奔”,同样真实而准确地再现了原诗的风格、色彩和氛围。 <br/>   <br/>  四、根据具体语境活译词汇。    <br/>  语境在文学翻译中十分重要,一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中其意义会有所不同。前苏联翻译家索伯列夫说过:“离开上下文的密切联系来翻译一个词,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歪曲原文的意思。”查译文所以洒脱、流畅,是跟译者善于根据具体语境活译词汇分不开的。 <br/>  比如,俄文中的 不一定总是译为“坏”。当形容书刊难以拥有读者时,查先生将它译为“无聊的”(见4章,36、37节),而在4章15节里,当形容一个夫妻关系不和睦的家庭时,查先生却将这个“坏”字活译成“悲惨”,真是用词贴切,恰如其分。 <br/>  文学翻译是语言的艺术,由于原作的语言风格、艺术特点要靠译者的笔来传达,因此,译者的文学修养和中外文语言水平,以及驾驭诗歌语言的功力如何,对于译文的质量至关重要。一位优秀的诗译家不仅要通晓所译的外文,而且要有深厚的本族语功底,熟悉各种表达手段。请欣赏: <br/>  呵,仇人!杀戮的狠毒 <br/>  把他们分开才有多久? <br/>  曾几何时,他们曾共享悠闲, <br/>  共饮食,共操劳,气味相投, <br/>  多么友善!而现在,恶毒得 <br/>  他们像是世代的仇敌, <br/>  仿佛是在一场可怕的 <br/>  迷离的梦中,他们不言不语 <br/>  给彼此预备了残酷的死亡…… <br/>  呵,当他们的手还没有染上 <br/>  彼此的血,难道他们不能 <br/>  笑一笑,重新言归于好?…… <br/>  但上流人物都重视虚荣 <br/>  在争吵上最怕人耻笑。 <br/>  连斯基和奥涅金两人反目成仇,即将走上决斗场。这是诗人普希金在他们决斗前发出的一段“抒情插笔”。查先生对原文的理解和表达有其独到之处。如他将 译为“杀戮的狠毒”,将 译为“气味相投”, 译为“不言不语”, 译为“迷离的梦”等等,都是活译词汇的典范。而最后两句译文更显现了译者高超的翻译功力。这两行诗照原文直译过来应是:但上流社会的仇恨,最怕虚假的羞耻。 <br/>  查先生深挖这节诗的深层语意,不拘泥于原文的表层结构,意译为: <br/>  但上流人物都重视虚荣, <br/>  在争吵中最怕人耻笑。 <br/>  这两行诗译得举重若轻,妥贴流畅,准确地表达了原著的思想内涵。 <br/>  查先生常用的另一种手法是,通过词类转换或词义转移熔铸新词。请看译例: <br/>   <br/>  达吉亚娜的信摆在我面前, <br/>  我珍惜它像一件圣物, <br/>  我怎样读它也不会厌倦, <br/>  每一次都引起内心的感触。 <br/>  是谁教给她这样的辞句, <br/>  信手写来,却委婉缠绵? <br/>  谁教给她这种心灵的梦呓, <br/>  这爱情的喧泄,迷乱的言谈, <br/>  令人既陶醉,又觉得可怕? <br/>  我无法解答。 <br/>  查先生将副词 (神圣地)物化为一个名词(圣物),将名词 (不经意)和 (柔情)熔铸成“信手写来,却委婉缠绵”这样漂亮的诗句。其他如“心灵的梦呓”、“爱情的喧泄”、“迷乱的言谈”等,都是极为精炼的选词。将 <br/>  译为“令人既陶醉,又觉得可怕”,将 译为“我无法解答”。所有这些都不是逐字、逐句译出来的,然而联到一起,让你读起来觉得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仿佛你不是在读外国诗,而是外国诗的中文写作一般,由此可见译者高超的翻译功力。 <br/>  我的心沉湎于既往中; <br/>  有时候那珍贵的梦依稀浮起, <br/>  呵,仿佛我还在扶着马镫, <br/>  而她的秀脚就在我手里…… <br/>  我的幻想又有如涌潮, <br/>  我枯竭的心突然沸腾, <br/>  这沸腾的血重又燃起了 <br/>  我的相思、我的爱情!…… <br/>  够了!我絮絮不休的琴弦 <br/>  为什么老歌颂高傲的美人? <br/>  她们尽管给我们灵感, <br/>  却不值得我们钟情和歌吟, <br/>  那甜蜜的话语,媚人的眼睛, <br/>  和那双脚一样地飘忽不定。 <br/>这一节诗中写到的“她”是指拉耶夫斯基将军的小女儿玛丽亚。歌唱美女的秀足,是普希金诗中常见的一个题材。普希金说,尽管美女可以给诗人以灵感,却不值得喋喋不休地为她们歌吟。诗的最后两句直译过来是:这些妖妇的话和眼神和他们的脚一样,都是骗人的。一词原意为“妖女”,在本诗中与同义,指那些惯于卖弄风情的妩媚女人。查先生丢开 不译,单刀直入,在“话语”前加上“甜蜜的”,在“眼睛”前加上“媚人的”两个形容词,而将 一词话译为“飘忽不定”,真是身手不凡,匠心独运。如此大胆的译笔,如此丰富的想象,离开了诗人翻译家的深厚功力,曷可臻此?<br/>五、译诗有诗味。 <br/>  查先生经常说:“译诗要有诗味”。他把“有诗味”放在了首位,这正体现了诗歌翻译所独具的特点,也道出了查译文特有的风格。 <br/>  老舍先生也说过:“翻译不是结结巴巴的学舌,而是漂亮的再创造。”在诗歌翻译中我们常常看到,两种(或几种)译文对原作的理解都是正确的,差别就在于表达。一个是用经过艺术加工的,优美的诗的语言,一个是用没有闪光点的粗俗语言,两者的艺术效果,自然是轩轾有别的。 <br/>  请看译例: <br/>   <br/>  老实说,我所以写这几行, <br/>  因为我早已不再荒唐。 <br/>  我为什么要写下这些话 <br/>  因为我早就不做缺德的事。 <br/>  前者诗味浓郁,后者淡如白水。 <br/>  在结束全书最后的一个诗节(8章51节)里,普希金满含激情,用抒情插笔的形式,表达了他对昔日友人的怀念和对人世沧桑的感喟。他看到过去的好友有的被沙皇杀害,有的流落到远方,《奥涅金》写完,旧人却已星散,于是发出这样的感慨: <br/>   <br/>  这一句诗蕴含了诗人多少伤心和惋惜之情!译者没有照字面意义直译为: <br/>  噢!许多许多都被命运剥夺! <br/>  而是既简炼又形象地译为: <br/>  呵,命运淘尽了多少浪沙! <br/>查译文的特点是:第一,文字洗炼,节奏感鲜明;第二,生动、形象,富有感染力。换句话说它像诗,读起来有诗味。<br/>六、巧用四字词组。 <br/>  查先生常常巧用四字词组,以增强语言的表现力,但他总是点到为止,运用适度,从不滥用。 <br/>   <br/>  我见过一些高不可攀的女士, <br/>  和冬天一样的玉洁冰清; <br/>  她们毫无情面,心如铁石。 <br/>  对于我真是莫测高深。 <br/>  普希金在这一节诗里将高傲而又寡情的女性描写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译者巧用四字词组,将 , 译为“玉洁冰清”,将 , 译为“毫无情面,心如铁石”,尤其是将 译为“莫测高深”,词约意丰,十分精当。这些都是译者吃透原著,反复推敲而得来的惊人之笔。 <br/>  查先生巧用四字词组的译例甚多,为节省篇幅,不再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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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6: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1:45 编辑

七、加字与减字,破长难句为短句。    <br/>  由于汉俄两种语言在表达习惯上存在很大差异,因此在将俄语诗译成汉语时,需要做一些技术上的处理,如将长难句破译成数个小短句,或将叙述的顺序作适当调整。有时为了使原作的形象和诗的实质更准确,更鲜明地表达出来,不得不加上一些字或减掉一些字,或者像上面引过的诗那样,另外营造形象,等等。 <br/>  请欣赏下面一段诗: <br/>  从前,清晨的微风总是 <br/>  吹动着这简朴的坟莹上面 <br/>  挂在松树低垂的枝头上的 <br/>  一个神秘莫测的花圈。 <br/>  将四行诗译成一个40字的汉语长句,中间仅在开头有一个逗号,这让读者如何断句,如何朗诵? <br/>  请欣赏查先生的译文: <br/>  在这朴素的坟墓上面, <br/>  松树垂下了它的枝叶, <br/>  常常,树枝上挂着花圈, <br/>  在晨风里轻轻的摇曳。 <br/>  这样译诗,不仅脉络清晰,语意畅达,而且饶有诗意:“在晨风里轻轻摇曳。”破成数个小句之后,读起来节奏鲜明,音韵和谐,同原诗一样押的是abab交叉韵。本来原文在“花圈”之前有一个形容词 ,译者略去未译,因为若在“花圈”之前加上个“神秘莫测的”作修饰语,会破坏译诗的和谐与匀称。对于这种处理方法,译者查先生有他一整套的译诗理论作为依据。他说:“译诗必须有个总体观点,有了这个总体观点,译者就会看到,并不是诗中的每一字、每一词、每一句都有同等的重要性,对于那些原诗中不太重要的字、词或意思,为了便于突现形象和安排形式,可以转移和省略……这样做要忍受局部的牺牲。但虽说牺牲,也同时有所补偿,那就是使原诗中重要的意思和形象变得更鲜明了,或者说形式更美了一些。”当该加字的时候,查先生会巧妙地加字: <br/>   <br/>  就这样,两夫妻老了下来, <br/>  日月荏苒,丈夫先临到大限, <br/>  墓门无情地为他打开, <br/>  他终于戴上冥冠,离开人间。 <br/>  译者在第二行加了“日月荏苒”,一方面说明两夫妻很快便衰老下来;另一方面在形式安排上也更美了些,读起来跟第一行一样,有鲜明的抑扬顿挫节奏。尤其是第四行“离开人间”四个字加的十分精彩。大家知道,在俄语中主要信息往往先说出来,次要信息在后,而汉语恰好相反,主要信息常常放在句子的末尾。加进去的四个字,从意义上说,是对“戴上冥冠”的一个补充说明,从修辞效果上看,加进去的四个字使整段诗读起来意满气足。为了说明加字的妙用,在这里再补充一译例: <br/>  花神的面颊,狄安娜的胸脯, <br/>  亲爱的读者,自然够美妙, <br/>  但是舞蹈女神的一双秀足 <br/>  却更能让我神魂颠倒。 <br/>  它给眼睛打开喜悦的门, <br/>  任你去遐想,妙趣无穷, <br/>  它的美不可捉摸而蕴籍, <br/>  不知引动了多少痴情, <br/>  呵,你那一双脚,爱丽温娜! <br/>  或者踏着春日的草原, <br/>  或者露在桌边的台巾下, <br/>  在海岸的悬崖,冬日的炉边, <br/>  或者从光滑的大厅掠过, <br/>  它多么激动我的情波! <br/>  这一节诗描写的是舞蹈女神忒尔西科瑞的一双诱人的秀足。原文从10到14行直译过来是: <br/>  在餐桌长长的台巾下面 <br/>  在春天草地的嫩草上面 <br/>  冬天在壁炉的铁板上 <br/>  在大厅如镜般光滑的镶木地板上 <br/>  在海边悬崖的花岗石上 <br/>  查先生用简洁、洗炼的语言将这些诗行重新加以组合: <br/>  “春日的草原”(将“嫩草”略去未译) <br/>  “桌边的台巾”(将“长长的”省去) <br/>  “冬日的炉边”(将“铁板”省去) <br/>  “海边的悬崖”(将“花岗石上”省去) <br/>  “光滑的大厅”(将“镶木地板”省去) <br/>  译者在省掉对表达诗的实质内容不关紧要的字、词的同时,用“踏着”,“露在”,“掠过”等加以巧妙穿插,使整段诗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尤其是将原文的12、14两行合并成一行译出,而在文章的末尾加进一个感叹句:“它多么激动我的情波!”这一句加的相当妙。虽然这行诗在原文表层结构里找不到,但是在原诗的字里行间却包含着;加进这一行诗既可与第8行“不知引动了多少痴情”相呼应,又可以使整节诗意满气足,从而将普希金对舞蹈女神的秀足心醉神迷之情渲染得淋漓尽致。 <br/>  也许有人要问:是不是译者在翻译中可以随意加字,任意发挥呢?当然不是,翻译不同于创作,译者不可以离开原著而随意发挥。加字有两个条件,一是所加的内容必须是原著深层语意中所包含的,而不是译者强加的或臆造的;二是加字以后更好地传达了原诗的内容和实质,而不是相反。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br/>  八、译文充满激情。生动地再现了普希金的“抒情插笔”。   <br/>  《奥涅金》不是一般的小说,而是一部抒情的小说。普希金常常以书中一个抒情主人公的身份,不断地出现在读者面前,或对周围的社会和各种文化现象做出评价,或随时随地抒发自己的感慨,倾吐自己的心怀,这就是《奥涅金》中别具一格的“抒情插笔”。这些优美的诗章给这部小说增添了浓郁的抒情气氛,从而异常地丰富和拓展了作品的内容。查先生善于用抒情的语言和诗人的激情来翻译这些抒情插笔,收到了较理想的艺术效果。请欣赏译例: <br/>  我记得暴风雨来临以前 <br/>  那驰过海面的汹涌的波涛, <br/>  我多么羡慕浪花你追我赶, <br/>  怀着爱慕,在她的脚前伏倒。 <br/>  但愿那时潮水带着我的唇 <br/>  也喋喋不休地吻着她的脚! <br/>  唉,在我那沸腾的青春, <br/>  即使热情熊熊地燃烧, <br/>  我何尝这样难以自禁, <br/>  这样地渴求少女的红唇? <br/>  那玫瑰的面颊,倦慵的酥胸, <br/>  从没有这样令我失神; <br/>  呵,激烈的热情从来不曾 <br/>  这样撕裂着我的灵魂! <br/>  这一节诗译得勾魂摄魄、充满激情,读了令人拍案叫绝。形容浪花不用“滚滚而来”,却用“你追我赶”,将 译为“沸腾的青春”“热情熊熊燃烧”,将 译为“何尝这样地难以自禁”,都是颇具匠心的译笔。尤其是两个 的处理更见功力。译者将两行拼作一行译出。补加了原文结构中没有、而在语意深层包含了的“从来没有这样令我失神”一句,从而使它跟前面的“我何尝这样渴求少女的红唇”一句既对称,又押韵。其中“但愿”、“即使”、“何尝”等关联词语以及叹词“唉”、“呵”的交错使用,使全诗融为一体,感情饱满而奔放,很好地表达了原著的思想与风格。 <br/>  呀,看哪,就在她们面前 <br/>  出现了莫斯科石砌的白墙, <br/>  教堂顶上的金色的十字 <br/>  像火焰一样辉煌、闪亮。 <br/>  呵,朋友!请想我多么高兴, <br/>  当我面对那壮丽的宫殿, <br/>  那些花园、教堂和钟楼, <br/>  那弧形的莫斯科的风景线! <br/>  随着命运的飘泊,我常常 <br/>  在远离你的悲哀的日子里, <br/>  莫斯科呵,我多么怀念你! <br/>  呵,莫斯科……这一个名字 <br/>  会使多少俄国人心神荡漾, <br/>  对于他们,你的意味多么深长! <br/>  这里写的是达吉亚娜初到莫斯科时见到的情景,实际上抒发了作者普希金1826年从流放地回到莫斯科时的激动心情。查良铮先生在这段抒情插笔中,用诗人的激情和感人的笔触将普希金,一个被流放和幽禁长达六年的游子,重新回到京都的感慨,将他那拳拳的爱国情怀表达得淋漓尽致。他将 译作“像火焰一样辉煌闪亮”,将宫殿、花园、教堂和钟楼构成的弧形半圆译为“弧形的莫斯科的风景线”,神奇的译笔勾画出京城宫殿的富丽堂皇景象。最后两行,用“多少俄国人心神荡漾”和“意味多么深长”引出两个感叹句,把对莫斯科的依恋和赞美推到了极致,再一次显示出译者译笔娴熟、游刃有余的翻译功力。    <br/>  九、译文韵律整齐,节奏鲜明,琅琅上口,给读者以美的享受。    <br/>  译诗界有一条似乎约定俗成的规则:如果原诗有韵,译诗也应当有韵。《奥涅金》原诗是严谨的格律诗,而且采用的是普希金为创作这部长诗精心设计的“奥涅金诗节”的结构和韵律。查本为了再现奥涅金诗节的艺术效果,在译诗形式上下了一番功夫,力求基本接近原韵。节奏鲜明,每行大致有四个顿,用以代替原诗的每行四个音步;韵律整齐,前十二行,或用交叉韵,或用双对韵,或用环抱韵,任其自然,比较自由。最后两行,多半取的是连韵。查译文的韵脚配置有如下几种: <br/>  abab—ccdd—effe—gg <br/>  abab—cdcd—efef—gg <br/>  abab—cdcd—eefg—垮 <br/>  abab—cdcd—efef—ef <br/>  总之,在书的前半部分,他几乎做到了每行诗都押韵。查译《奥涅金》正是用这种严整、和谐的韵律以及生动形象的文字译出,从而使译诗读起来琅琅上口,诗味浓郁,给人以美的享受。 <br/>  诗歌押韵固然很重要,但鲜明的、有规律的节奏更重要,而诗歌的节奏是靠有规律的节拍、重音的运用和匀称的间歇等手段构成的。诗行的长短、合理的断句,都是有经验的译家必须着重考虑的。查先生对于诗行的长短有他自己的精心设计。他认为每行十个字左右(少则八、九字,多则十二、三字)为最佳选择。他曾经说过:“诗本来是字少意繁,所以应当避免哕嗦。我认为每行十二、三个字可以表达任何思想。诗行太长,就失去诗的分行意义了”。 <br/>  仔细阅读查译《奥涅金》的修订本,我发现他在前四章里,按照他设计的四种押韵形式,做到每行都押韵,而且诗行整齐、节奏鲜明、语言优美,读起来如行云流水,琅琅上口,耐人寻味。但是非常可惜,他的大胆试验,似乎只做了一半。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从第5章第2节起,他一反前四章的译法,改为他在翻译其它长诗中惯用的,虽较原文稀疏、却仍有韵脚连锁的译法,即每四行中,至少必有两行是有韵的。这样以来,在后四章里,每个诗节中都有3至5个无韵的诗行。这样做译者选词的灵活性固然是增大了,然而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后四章虽然译文语言仍旧优美、生动,吟诵起来却明显不及前四章那样诗味浓郁。 <br/>  我认为,像查先生那样细心、那样认真、那样执着追求完美的译家,决不会让他的译著前半部和后半部出现两种不同的风格,是突发的心脏病使他中断了他对《奥涅金》的修订。假如查先生今天还健在的话,他一定会继续修订他的译著,我们或许会读到一部“信”度更高,诗味更浓的《欧根•奥涅金》。 <br/>  综上所述,查先生用平易、质朴、简洁、优美的语言和诗人那奔放的激情、抒情的格调较准确地再现了普希金的优美诗章,取得了较好的艺术效果。尽管译文中还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可以说瑕不掩瑜。查译《奥涅金》在今天仍不失为一个较优秀的译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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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6 23: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转帖]查良铮先生的诗歌翻译艺术/萧曼浮云

本帖最后由 雨荷风 于 2015-10-7 11:45 编辑

辛苦了,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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