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心蝶 于 2016-4-20 22:47 编辑
第一阶段:
第一节 中国散文诗起源说
站在中国散文诗百年的节点上,溯本求源,正本清源。那些觉醒、变迁、融合,挟裹着大时代精神的作品,呈现出波澜壮阔的诗学美。放眼起源,主要有三种说法:一、征古说。二、译诗说。三、统一说。前两种对立的看法,在矛盾中统一于文化现状,又反过来规范、引导散文诗的发展。是散文诗在文体翻译,以及中国传统文化长期积累的厚积薄发。
征古说 征古说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坚守。有散文诗起源于先秦散文,以及起源于赋的说法。本文用赋为散文诗起源说。赋起源于战国,兴盛于两汉,以屈原为代表的“骚体”,是诗向赋的过渡。司马相如的《子虚赋》等代表了它的辉煌。其主要手法为比兴,被现代散文诗广泛采用。散文诗讲究的篇幅短、意境美、诗意浓等,都可以在赋中找到影子。如:王勃的《滕王阁序》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是情与景,物与理的交融。在借景咏怀中抒发了报效国家的壮志。其地理人文的良辰美景,配以人性关怀,在移步换形,比兴中开合有度,错落有致,环环紧扣,对韵、声韵、用典都达到了极高度水平。对散文诗的影响很大。 刘半农的《晓》:“回看车中,大家车横西倒,鼾声呼呼,现出那干——枯——黄——白——死灰似的脸色,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孩,躺在我手臂上,笑弥弥的,两颊像苹果,映着朝阳。”从“苹果”“颜色”“朝阳”,可以看到比兴,以及注重场景诗意的传统手法。由此可见,振兴中国散文诗,传统文化不能丢。那些情感强烈、想象丰富、节奏鲜明的特点,正是散文诗的神韵。 征古说法是散文诗边缘化,认证危机中向纵深层面的求索。因为过于关注传统文化,忽略了散文诗自身的特点,无法平衡二者的关系。试想一边是古文,一边是白话文,很难跳出来成就真正意义的散文诗。比如赋的韵律、平仄、对仗等,都是循环往复进行的,在情感、节奏、艺术方面都有很高的要求,而散文诗只要求内在的节奏感。从上面的例子还可以看出,散文诗打乱了赋、诗歌等句式,形成了散文的形式,但其意境美、修辞美、音乐美等本质,依然属于诗的范畴。可以称为大诗。 征古说法在某种意义上,有吸取传统文化精髓的意义。但限制了散文诗文体的陌生化,陷入程式化的概念,不利于文学的推陈出新,以及创造独具价值的文体。阻碍了新时期中国散文诗的发展。
译诗说 中国散文诗的起源与翻译西方散文诗有直接联系。散文诗在19世纪中叶产生于法国,阿洛休斯贝尔特朗《夜之卡斯帕尔》的出版,标志着法国散文诗作为独立的文体诞生。波德莱尔是那个时期的代表人物。20世纪初,鲁迅在翻译彼德莱尔作品时,受《巴黎的忧郁》影响,以及对当时中国现状的苦闷和思考,创作了《野草》。创作期间又受正在翻译的日本作家厨川白村《苦闷的象征》的影响。运用了意识流等表现手法,开了中国散文诗,也是中国文学的先河。 1915年7月《中华小说界》第2卷第7期登载了刘半农翻译的屠格涅夫的四首散文诗。鲁迅、郭沫若等很多作家,翻译作品同时,身体力行投入了创作。1918年在《新青年》、《新诗年选》分别出现了刘半农、胡适、沈尹默的散文诗,但不标准。散文诗最早出现在刘半农作品中。冰心、徐志摩等创作,也是从散文诗起步。 根据以上情况,译诗说主要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与西方作家在情绪、艺术追求等方面产生了共鸣。也即体会到世界文学的共鸣。二是社会背景、家庭背景等因素引发的探索。三是新思维、新概念的水到渠成。
统一说 从中国散文诗最初版图的几位知名作家作品可以看出,有传统文化的厚积薄发,也有译诗点燃的导火索,二者对立统一。现代散文诗与征古说、译诗说既有相同的共性,又有独特的个性。在审美追求、语言表达、艺术手法方面都存在着辩证关系。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们了解散文诗的起源,就像寻根或灵性的觉醒。顺流而下是散文诗的春天,逆流而上是传统与世界文化的经典,由此加宽加长成为新的起点:是民族的、也就是世界的。
第二节 散文诗与新诗的辩证
散文诗是一种新的文体,本质是诗,却比诗更自由,节奏相对舒展,形式更加灵活多样,但有诗的思想情感和艺术特色。抒情散文诗有少许叙述、议论。它“足以适应灵魂的抒情”,是在新诗的基础上从多个角度演绎文本的主题,在抵达新诗审美的同时,抵达了更多的广度、深度。
散文诗与新诗形式的辩证 一 散文诗与新诗比较形式是散文的,可以分为两种:一是靠近新诗的散文诗。这类散文诗形式上大多分行排列,长短不一。相对于新诗更加松散。二是靠近散文的散文诗。有的不分行,或根据句子划分。
“吉檀迦利(选章)/泰戈尔 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这小小的苇笛,你携带着它逾山越谷,从笛管里吹出永新的音乐。 在你双手的不朽的按抚下,我的小小的心,消融在无边快乐之中,发出不可言说的词调。 你的无穷的赐予只倾入我小小的手里。时代过去了,你还在倾注,而我的手里还有余量待充满。”
由此可见,散文诗的两栖性决定了形式上的交叉运用,只是比新诗更加自由、灵活了。从目前来看,主要是这种接近新诗的分行法。万变不离其宗,有人说判断作品是不是真正的诗,可以采用纯散文形式。那些不分行的散文诗在诗美追求与诗学建设上,也许因为明确更直截了当。
二 有人采用二者的特点区分散文诗与新诗,把散文诗归结为线与线连接的创作,新诗为点与点的跳跃。散文诗通感手法等广泛应用,早从二十年代鲁迅的《野草》开始,到耿林莽作品为代表的今天已广泛流传了。传统的线性思维确实不能概括当今散文诗波澜壮阔的局面。
这里牵扯到散文诗现代化的问题,这种现代化是指在实践中的不断成长,而不是纯粹的西洋化。在这个过程中,有些散文诗更加靠向新诗,比如曾经有人用大诗来概括散文诗、新诗、诗词,以此弱化这些概念。也可以看出散文诗与新诗的关系有相容的共性,也有各自的特点,但不能从根拔起。之间理性的辩证思想,存在于广泛的创作实践中,又反过来强化了诗学思想。为散文诗的成熟发展做出了坚实的努力和贡献。
三 艾略特主张的“诗不是感情,也不是回忆,也不是宁静。诗是许多经验的集中,集中后所发生的新东西。”在当今散文诗创作中,有根据以往的经验,结合诗的特点的散文诗与新诗结合等组合。这种对诗的体验式转化,是经验之上的创造,不是机械粘贴现实,是在千篇一律的形式中找出突破口和引申义。也是新诗与散文诗更贴切的统一。
散文诗与新诗内容的辩证 新诗有两个特点:一是以意象说话,没有议论、叙述。二是诗性的叙述,没有议论。散文诗允许议论和叙述,保留了诗意的散文细节。二者统一在诗的高度。真正成功的散文诗最终站上诗的高度,而不是以哲理取胜。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 鲁迅《野草》 鲁迅用野火 烧不尽的草,表达期待中国底层的觉悟,让不灭的火焰烧出崭新的世界,彻底消灭封建制度。生死之间的思考是最深沉的哲思,却通过“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等,在夹叙夹议,诗性的述说中有张有弛地完成了建构。这些自由的表达,是与新诗的不同之处。
好的散文诗形神兼备,形是形式,神就是内容反射的思想。与传统散文诗比较,当代散文诗向诗靠近的同时,超越了小情绪的抒发,走向更加广阔的世界。其一,在有根文学的倡导下,认识到生命中难以逾越的是血缘,以及养育自己的这片天地,要在大时代中讴歌新生事物,发现人类的真善美。其二,探索历史题材,或用超验主义方法探索未知领域。其三,贴近自然,有良知的作家是把作品作为挖掘民族、社会、自然中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不是急功近利追求表面浮华。作品中可以找到血脉的起源,现实中的理想,民生大事,以及时代发展的见证。今天的散文诗与新诗一样,有着基于现实,高于现实,通往世界、回归人类心灵的成长力和能力。
散文诗与新诗语言的辩证 柏拉图认为语言虽有约定俗成的一面,但主要出自人类的非随意性创造,语言制造者必须具备某种能力,知道如何相应事物本性,按照某些法则来创造语言。诗就是对汉字的重新组合,包括继承、发展、破坏、建设。作者在运用或创造的时候,受到很多条件制约。如鲁迅《野草》中“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静穆表示寂静肃穆的意思,暗含环境的险恶。这种语言的多义性是对传统的继承,最早出现在清朝费密的《姑苏洞庭山》诗:“天气颇静穆,理檝冒晨雾。”有引申义。继承与发展来源于作者深厚的内功,也源于大环境的制约。
新诗在“五四”运动之前,就已经开始用白话写诗了。刘大白是中国新诗最早的倡导者,他的代表作《秋晚的江上》:“归巢的鸟儿,/尽管是倦了,/还驮着斜陽回去。/双翅一翻,/把斜陽掉在江上;/头白的芦苇,也妆成一瞬的红颜了。”那鸟儿倦了,却还是驮着夕阳归巢,是不忍把它留在身后,还是渴望光明的追求。这样的作品看来有些直白,内涵比较简陋。在文化为社会、政治服务的同时,导致了语言的浅淡。但词语之间的紧密、弹性,用象形、假借等传递的能量,是新诗发展的基础,也是与夹叙夹议散文诗的相同与不同之处。
语言与事物之间,如果不存在先验,也没有后验,是同时发生的。以此类推新诗与散文诗的语言,可以互相沟通,也有各自的特点,不存在高低强弱之分。当前中国的散文诗、新诗与其它国家相比,如果说他们是在延续,我们就是在创造发展中探索。要实现二者的飞跃,必须从传统中挖掘,西方中借鉴,以及作者的创造发挥。古典的东西不能拿来就用,尽管很多人在尝试古典诗词的脱壳。西方的文化也不能直接吸收。想起一句伟人的话: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在诗歌中国的今天,优秀的作家、诗人都在历史的演变、复杂的社会结构,以及自然发展中形成属于这个时代的自己的语言。这是二者之间的共性。
散文诗与新诗写作方法的辩证 散文诗与新诗都是产生在新文化运动前后,有别于诗词且不受格律限制。二者之间的区别:新诗要求大致押韵,节奏鲜明。而散文诗没有具体的要求,可以有种内在的节奏感;新诗分行比较自由,散文诗一般采用完整的句式,或完整的段落;新诗只有意象构成的意境,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留白。散文诗意象构成的意境中可以叙述、议论。靠近新诗的散文诗其艺术表现方式很多有相同之处,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叙述议论。优秀的作者会写新诗,就应该会写散文诗。反之,会写散文诗就会写新诗。这也是考验其文化底蕴,以及境界的问题。是诗意成长过程中的转换,在作者自由的宣泄中可以诗,也可以歌,以民族的形式展示给世界真善美。
新诗与散文诗互相抵触,互为映照,表现在作品的方方面面。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两座丰碑,是世界的也是民族的,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是对立的也是统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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