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元业 于 2016-4-20 17:04 编辑
《端坐在唐诗宋词里》
借清风邀来月光,一个人挖坑 蛙鸣叼来的雨水,你绿绿地洗澡 多么不通逻辑的道理,我重新走过以前的路 整个夏天,端坐在唐诗宋词里 南山种菊,草原喂马 用一路的格桑花切开脚下的路 我已找不到退路 他们说,淡月清浅路,醇酒醉人心。 我所拥有的一切 可以从体骨骼内里抽出远山的雪,也可以让伏地植被 在飞机的螺旋桨安放庞大的蜂鸣 雨水一点点下来,曲折,隐秘 直抵天葬台的巨石,有人指指点点 我身上的水滴越多了,声声慢 滴入山涧河内的声音,经过密林,细微,缜密 顺习惯于鸟翅上寻觅微小的风 而世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不知道打开自己 会不会在熟悉的事物中说出余生的悲喜 好时光是用来浪费的,剥开词语的壳 脚下隐形的泥土 和夏幕之火带来的灰烬 一下子拔高了高原的孤寂 我不是自傲之人,总有诗词打开关阙 放出心中的兽,像打开一座失而复得的花园 释放尖锐的、青黄不接的愤怒
《牛粪饼》
从绿草中长出的草原,用宽阔和盛大 将高原的火炉燃旺 而我更善于通过睫毛,找到火焰的制高点 牛粪饼里,那么多面孔在渐渐消失 穿越青南草原的商贾,僧人,牧人,妓女 在激情中听见窗外的风声,一个远行的人 穿一身雪归来 他眼睛里的冷,不是冷色,也不是寒冷 好多天了,草原脱去的绿 写进书里的,春天更像悼词 山路口的俄博,满身是伤 牛粪饼,从母亲手中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和文字 铜壶中煮奶茶 佛前祈祷。生活在茶砖中沉默 光阴,将牛粪饼古老的盔甲拆散,温习草原上的砌墙术。
《古老的岗查》
一个村子,它的古老 有些固执。 部分族人走远了,环着青海湖,成镇,成县 消失的部分,写进书中 剩余的,就在达尕云草原上,和一杯茶 守护着杂美银措湖 它的古老,有幸福,有伤怀。 乱世中,有人丢下神话,有人逃生 草一年一年长,像绿玛瑙。 有人在佛灯前,顺手将国家拉出语录 刻在石头上 传说中,不甘心的人 将牛羊赶过古老的草甸。水草丰美 年年无法命名的清水河畔,一阵雨,一片雾 神话,宗教,重新活一遍 像没有源头的静默,一个村子 它的古老,有些固执。 草长在野地,牛羊刚好上膘 骨骼拔节的声音 那是天堂的、我们熟悉的忍耐,和繁衍 压低的不完整的历史的残卷的源头。
《冬天》
风像虚构的齿轮 在拍打高原虚掩之门后,雪,才能一片一片 叠加而来 像笨拙的手势抚摸了真理和痛苦。 之后,炉火在蓬黑毛牛帐蓬牛中煮起了羊肋巴 一头狼在雪地上耗尽了道路 吃掉了孤独的嚎叫 旷野上,开始痛疼的地方 掌握着图腾膜拜的技巧 有人说“事物总有意外,人总有幸存” 披风戴雨而来的人 他是神,是帐蓬中等候的一盏灯 会被稣油的捻子 一下点燃,并带来暖
《诛己书》
不要再曲意奉承了,我不会自鸣得意了 我知道自己漏风的衣胸 和破绽百出的思想如何在生活中存在? 我的伤怀和闷闷不乐,是因为之前 说了许多废话 为这些话,有人付出了损耗 有人,把废话构成的书籍如藏家珍。我有罪 一句话都说不好 回过头来看,多么混乱的逻辑语言: 把花种到天空,让鱼爬山上河岸 让阳光镀上耻辱的金边 那么,云朵将去哪里生活?芨芨草去哪里疯长? 好久了,没提爹娘只字片语 好久了,夜夜在虚无中失眠 好久了,让两个孩子缺乏父爱的关照 好像我存在于生活之外 好像我是夜的游荡者。对不起,被我忽视了的亲人 对不起,每天在我身边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我没有说出你们 也不敢说出你们 怕动用了所有的词汇,也无法把我的窘困 和羞愧表达完整。
《初吻》
溪水渗往沙土里。鸟鸣已经开始 夏天的早晨 有人在弹琴,琴声 柔软,轻盈。 一头小鹿,低下头 在清澈的河边 喝水。 它的渴,是世界的渴 世界现在安静下来了 只有阳光照下来 带着虚无的奔泻和无穷的光芒 小草在露珠中 悄悄地伸直了腰身。
《上山记》
突然,我觉得非常有趣。 虽然气喘吁吁,但上山的决心一直没有停止 一步,一步,脚把山路走歪了 伸进山里的路,像肠子, 山路弯曲,杜鹃花开 牛羊在山坡上 与白云作伴。我们拉开距离 顺山路而上 白云从脚底升到脸上 如果用软软的白云擦拭脸上的汗水 从群峰的帝国 我就把自己当作王,傻笑,又据力争辩 你们在身后,嘲笑我拿羽毛当令箭
《无题》
你认为一切都是必备的 家庭,爱情,欢乐 都是不可缺少的生活 我越来越对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 一个人思索,一个人孤独 面对深切的爱,哑口无言 他们说,不要辜负无限流年 生活走过的地方,阳光多么肥美 但我无法提炼身体上的激情,自手术后 身体还是隐隐作痛 哦,黄河对岸的灯光,走过身边的草木 这时光,天空的那些云朵 它们都是好东西 我曾在低处叙事过,敲响过青海的铜钟 烽隧上风吹走过亲人
《青稞里的月亮》
月亮,仿佛举到山巅弯成弓 才能独自上路 青稞里的烟火,一半来自尘世的喧嚣,一半来自 灵魂的钟声 好久了,青南偏南的草原,牛羊膘肥体壮 青稞疯长 只有月光才能安慰所有归来的落魄者 在别处,月光是落水者,带着寓言,悲歌,伤感 打开高原上的青稞锋芒。它的火气是否褪尽 那些安分的忧伤,青稞中 描绘众神的盛宴 大雪之前,每一粒青稞,在纹络中检查铺向远方的铁轨 寺院的香火寂静了 被欲望打回原形的青稞,它活着,越像月光 将体内的火车推向更远的虚无 如一颗种子 挖出微暗的伤痕和不灭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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