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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伍德.安德森小说《险事儿》(悠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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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 23: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险事儿
  ——舍伍德.安德森《小镇畸人》选译
  
  悠 哉/译
  
  爱丽丝.欣德曼已经是27岁的妇人,在温尼斯堡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而那时候乔治.威拉德才是个小男孩儿。她在温尼绸缎店上班,和再醮的母亲在一起过活。
  爱丽丝的后爹是马车油漆匠,癖好酣饮。他的故事蛮怪异的。改日得闲,我再讲它吧。
  到了27岁时,爱丽丝个头高高的,稍微偏瘦。她的脑袋硕大,看上去和身子不成比例。她的肩膀有点儿斜溜,头发和眼睛呈棕色。她是文文静静的,不过在平静的外表下,那颗心却始终骚动难宁。
  16岁那年,她还没有在店里上班,爱丽丝和一个小伙子曾经相好过。小伙子名叫耐德.库里埃,岁数比爱丽丝大了些。和乔治.威拉德一样,耐德任职于《温尼斯堡鹰报》,长久以来他几乎每晚到爱丽丝那儿厮混去。两个人一起在穿越城镇街道的树底下漫步,交谈他们对未来生活的种种打算。那时候爱丽丝是个娇俏的姑娘,耐德.库里埃将她揽在怀里,给她密吻。待到情绪亢奋,他说了好些他原本不打算说的话儿;而爱丽丝呢,渴盼某种美好东西注入她相当窄憋的生活,芳心为此激动起来。她也倾吐着。她生活的罩壳,她所有禀性的羞怯和矜持,全撕开了,她听凭爱情的力量摆布自己。随后,在她16岁那年的秋杪,耐德.库里埃去了克利夫兰,他期盼在那座城市的报馆谋一份工作,干出点儿名堂来,她则要求和他一同去打拼。“我得有活干,而你干你的工作,”她这样说。“我不想让你背上不必要的负担,成为你事业发展的阻碍。眼下咱俩别谈婚事。不结婚我们也能一起过日子。即使我们同住一个屋子里,也没有人瞎嚼舌。在这座城市里,谁都不了解我们,也没人会关注我们。”
  耐德.库里埃被他心上人的打算弄迷惑了,同时打心底里给触动了。起先他的想法是让她做情妇,这时候却改变了想法。他得呵护和关怀她。“乱七八糟的,你胡扯些什么呀,”他厉声说,“你该相信我,我决不让你这般蛮干的。等我谋到一份好工作,我必回来接你。眼下你得待在这儿。这办法是咱们唯一的选择。”
  在离开温尼斯堡到大城市去闯荡的前夜,耐德.库里埃去造访爱丽丝.欣德曼。他们压了一个钟头的马路,随后在威斯里.莫耶马车行里雇了一辆货运马车到乡间兜风。月华升起来了,他们觉得言说成为多余。处在悲哀的情愫下,这个小伙子忘却了他所抱定的对待这个姑娘的操守。
  他们走下马车,来到一片铺展至瓦恩河畔的长草坪上,在幽暗的光照下,他们完成了情事。午夜返回城里,彼此心里都爽悦。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抹杀刚才他们所体验过的神奇和美妙的事儿。“打这以后,我们得厮守终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得这么着,”在她后爹家的门前,耐德.库里埃对这姑娘告别说。
  这位年轻报人在克利夫兰报馆的谋职并不顺利,便向西又来到芝加哥。有一段时期他内心孤独,几乎每天给爱丽丝写信。随后他沉迷于都市生活;他开始结交朋友,在生活中寻觅新的赏心乐事。在芝加哥,他寄宿于一所有好些女人的宅子里。其中一个引得他垂青,他便把温尼斯堡的爱丽丝丢到脑后。有一年岁末,他终止给她写信。过了好久他才偶尔思念她一回,那也是当他感到寂寞,或者当他步入一个市区公园,望见月华映照着草坪,恰如当年那夜映照在瓦恩河畔的长草坪上。
  在温尼斯堡,曾被他爱过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妇人。在她22岁时,她那张罗一家马车修理铺的父亲,突然间过世了。这位马具制造商是个老兵,几个月后,他老婆领到一笔抚恤金。她用领来的头一笔钱购买一架纺织机,成了一个地毯职工,爱丽丝则在温尼店里谋到一个职位。好些时光流走了,却没有什么能使她相信,耐德.库里埃终究不会回到她的身边。
  她很高兴被雇用,因为店里每天忙碌得团团打转,能使等待的时光消减得不太长久和不太乏味。她开始积攒私房钱,以为只需攒够二、三百元钱,她就可以追随情人来到大城市里,尝试一下假如她亲临那儿,能否赢回他的倾慕。
  爱丽丝并不拿田野里月光下发生的事儿来责备耐德.库里埃,不过她觉得嫁给其他男子是永不可能了。在她的想法中,将她仍然仅属于耐德的东西另外交给别人,这是很离谱的。当别的青年男子试图勾引她的注意力,她却一概漠然处之。“我是他的妻子,始终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回不回来。”她默自悄悄诉说。虽然她一心想自立,却没有领悟一种正在茁然成长的新思想:妇女独立自主,不管给予还是索取,都是为了她生命自身的目的。
  爱丽丝从上午八点到晚上六点在店里上班,每星期有三个晚上得再回店里,从七点待到九点。时光流逝了,她变得越来越孤独,开始尝试些孤独者常干的玩意儿。晚间一进入楼上自己的房间,她便跪在地板上祈祷,在祷语中喃喃地倾吐她要跟恋人说的情话。她变得恋恋于无生命的事物,而且因为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任何人碰她房间里的家具,她都无法容忍。攒钱的打算起先自有其用意,而当到城市寻找耐德.库里埃的计划告吹后,她仍旧执行下去。这变成一个刻板的习惯,甚至当他需要购买新衣服时,她也不去购买。偶尔在雨天的下午,她在店里取出银行存折,将它摊开在她面前,花费好几个小时来梦想那不可能实现的储蓄之梦,她竟梦想存款的利息足以维持未来她两口子的生活。
  “耐德总喜欢到处旅行,”她想。“我要为他提供机会。等将来有一天我们结婚后,我能把他的钱和我的钱攒在一起,我们会发财的。那时我们可以一起环球旅行了。”
  爱丽丝在绸缎店里等待她的情人归来,而时光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过去。她的老板是个镶着假牙的白胡子老头,一绺稀疏的灰白髭须悬在嘴上边,不喜欢和人谈天。有时候逢着阴雨天,或是街上狂风肆虐的冬季,长长的钟点挨过去了,竟没有一个顾客上门。爱丽丝把存货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站在店面窗口近旁,那儿她能眺见落寞无人的街道,悬想她和耐德一起散步的那些夜晚,以及他说过的那些话儿。“噢,耐德,我正等待着呐,”她一叠声地喃喃低语,同时对他永不归来的这个隐惧,在她心中渐次增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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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 23: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下春雨的时节过去了,夏季漫长的炎热日子还没有到来,温尼斯堡四周乡村的景色宜人。城镇位于开阔的田畴当中,田畴外有一片片蓊郁的森林,那儿有好些幽僻的角落,情侣们安坐着用来消磨星期日下午的时光。透过树木望出去,他们看见农夫们在谷仓近旁劳作,或人们驱车在大路上熙来攘往。城里的钟声鸣响,间或一列火车经过,远远望去活像一件小玩具。
  耐德.库里埃离开已经好些年了,爱丽丝从不和别的年轻男人在星期天到林子里玩耍,但是在他走后的两三年,某一天她似乎无法忍受孤独,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外出了。找了一块僻静地方落坐,从这里她可以看见城市和一大片田地。姿年逝去和缺乏吸引力,这些忧惧占据了她的心灵。再也坐不住了,她站立起来。当她眺望远处的田野,某种东西,兴许是四季化迁所传达的永无停息的生命感受,使她的心灵眷恋着消逝的岁月。她悚然震惊,意识到青春的妍丽和时鲜,在她已成为过去时。她第一次感觉到,她是受人欺骗了。她并不责备耐德.库里埃,也不知道应该责备谁。悲哀闪袭了她。她跪地,试图祷告,抗议却代替祷语来到了唇边。“快乐不会降临我身上。我永远找不到快乐。为什么我要对自己撒谎呢?”她哭道。随之来了一种离奇的轻松感:这是她第一次坦然地对付恐惧,这种恐惧业已成为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爱丽丝25岁的那年,两件事情将她日子的沉闷和枯乏打乱了。她母亲改嫁给温尼斯堡的漆车匠布什.弥尔顿,她则成了温尼斯堡卫理公会的教徒。爱丽丝参加教会,是因为被她的孤独境遇吓坏了。她母亲第二次结婚,加深了她原有的落寞。“我正变得老而古怪。倘若耐德归来,他也会不要我了。在他生活着的都市里,男子们总是永葆青春。有那么多新花样,他们就没工夫变老了。”她带着一丝乖戾的微笑告诉自己,于是下决定着手和别人结交相识。每星期四夜晚店铺打烊后,她来到教堂底层参加祈祷会;到了星期日夜晚,她参加一个名叫爱普完斯联谊的聚会。
  当威尔.赫尔利,一个在药店当职员的中年人和卫理公会的教徒,提出送她回家时,她并不张口回绝。“当然我不会让他经常围着我转,不过假如人家偶尔来探看我,那也碍不着什么。”她对自己说,内心依旧恪守对耐德的忠贞。
  没意识到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爱丽丝在人生中获取新的力量支撑,起初是软弱地尝试着,渐渐地决心加大了。她在药店职员身旁静默地行走,但是偶尔在昏暗中,当他俩索漠地相伴行走时,她伸出手来柔柔地摸一下他外套的折痕。当他在她母亲家的门口离去时,她并不走进门去,而是在门口稍站片刻。她很想唤住这个药店职员,叫他陪她坐在房前门廊的幽暗处,却又生怕他不懂得她的用意。“他并不是我所需要的,”她告诉自己,“我要的是避免过于孤独。倘若我不加留意,我会变得不惯于同别人打交道了。”
  
  * * *
  
  她27岁那年的一个初秋日子,一种坐立难安的骚情搅扰着爱丽丝。她无法忍受和药店职员作伴,因此当他夜晚来和她散步的时候,她将他撵走了。她的情绪强劲地活动,当她在店里柜台后长久地站立后,她感到倦怠,回家后倒身在床,却又睡不着觉。瞪大着双眼,她凝睇着黑暗处。她的想象犹如某个孩子一个大觉睡醒过来,在房间里到处玩耍。在她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非幻象所能欺骗,它索求人生的某种实实在在的回应。
  爱丽丝双手搂着一个枕头,将它紧紧地贴在胸口上。走下床来,她将一条毛毯叠成人形模样,在黑暗里看上去活像躺在被子里。随后她跪在床边,她抚摸它,一遍遍地柔声絮语,宛如一首诗歌的叠句。“为什么没有事情发生?为什么我被人弃在这儿?”她嘟囔着。虽然她时而还想起耐德.库里埃,却不再对他抱希望了。她的欲望变得越来越暧昧。她不需要耐德.库里埃,抑或别的任何男人。她要被人关爱,要有某种东西来回应她内心越来越嘹亮的呼喊。
  于是在一个雨夜,爱丽丝干出一件险事儿。这件事儿吓坏了她,搞懵了她。九点钟她从店铺里回家,见到屋里空无一人。布什.弥尔顿去城里了,她母亲到邻居家串门了。爱丽丝走到楼上她房间里,在黑暗中脱光了衣服。凭窗伫候了片刻,倾听雨点儿打在窗玻璃上,一个离奇的愿望攫住了她。未曾停下来想想她究竟要干什么,她冲下楼梯,穿过黑咕隆咚的屋子,便蹿到了雨中。立在门前那一小片草坪上,她感到冷雨抽打她的躯体,一种想要裸体奔跑着通过街道的疯狂欲望,将她掌控了。
  她考虑过,雨对她的肉体会造成某种创造性的、奇妙的效果。有好多年了,她不曾感到这般充溢着青春的活力和勇气。她要跳跃和疾奔,要大声嚷叫,要寻找某个孤独的人来拥抱他。屋子前方砖砌的人行道上,一个男子蹒跚着走回家。爱丽丝开始疾奔。一种狂野的、不顾一切的情愫掌控了她。“才不管他是谁呢。他是孤单的,我一定要朝他走去,”她心想;也不止步考虑她的疯狂之举可能造成的后果,她便柔声呼唤起来。“等一等!”她喊道。“别走开!不管你是谁,在那儿等着我!”
  人行道上的男子止住步,站着凝听。他是一个老头儿,耳朵不怎么灵便。他把手搁在嘴边,嚷叫起来:“啥?你说啥?”他喊叫。
  爱丽丝跌倒在地,躺着打哆颤。想到自己竟然干出这等险事儿,她真是吓坏了,因此当老头儿顾自走路时,她不敢立起身来,只是用双手和膝盖爬过草坪来过屋里。走进自己的房间,她把房门拴上,又把梳妆台拽过来堵住门道。她的身体一个劲地抖颤,手更是抖得厉害,连穿睡衣也大费气力。爬上床后,她将脸盘埋在枕头里,哀哀恸嚎了一场。“我究竟是怎么啦?倘若不留神,我真要干出某种可怕的事来,”她心想,随后转过脸来冲着墙壁,开始尽力强迫自己勇敢地面对这个事实:许多人注定要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即便在温尼斯堡也是这样。
  悠哉译于200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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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
  1、小说题目原名adventure,吴岩在《小城畸人》(上海译文版1983年)将其意译作《曾经沧海》,殊欠准确。因为正文中有一句点题的话:“And then one night Alice had an adventure.”由于吴岩马马虎虎的翻译,结果导致吴岩的译本无法将其体现。读者不验看原文,根本无法领略题目的妙处。由于这个原故,悠哉通读全文后对其很不满意,才不揣冒昧将此作重译,以就教于中国翻译界之博雅君子。
  2、正文中还有许多本人的翻译心得,兹不赘述。盼大家切磋,共同提高。
  3、近日,悠哉拟翻译本书的另一篇《教师》。待日后有闲暇,考虑将全书都翻译出来,也算自己在翻译事业上干了一点儿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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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 17: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说题目原名adventure,吴岩在《小城畸人》(上海译文版1983年)将其意译作《曾经沧海》,殊欠准确。因为正文中有一句点题的话:“And then one night Alice had an adventure.”由于吴岩马马虎虎的翻译,结果导致吴岩的译本无法将其体现。读者不验看原文,根本无法领略题目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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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标题,我觉得取得很好!
原考虑翻译成《邪乎事儿》,但是觉得“邪”字褒贬意味太浓,后来才改成《险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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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3 22: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些微妙而出彩的文笔和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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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3 23: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人不会写小说。也提给大家品读。文友多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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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4 14: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些微妙而出彩的文笔和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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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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