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 事 作者 ：李振波 | 朗诵 ：莫 姬

禹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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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  事

作者 ：李振波  |  朗诵 ：莫 姬

       一只未飞过的小小鸟，一飞，就从山东的山窝窝飞到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该是何等的自由欢快!

这只小小鸟，就是我。1975年我10岁上随爸爸去了内蒙古农建兵团第十五团。爸爸等军人在2000多号人的团里毕竟是极少数，均居团中“高位”，我便在小知青那儿颇受优宠。进而，我的贪玩与任性发挥到了极致。一堵栅栏圈住两排土胚房、半个篮球场，便为我们的校园。当锁定在校园之时，打篮球成了我们的至乐。当小老师混同我们打篮球，便添了望外之乐。小老师姓白，十八九岁的北京知青。她胖乎乎，黑扑扑，大眼睛尤其来神儿。好像团里惟有她穿连衣裙，裙子白色，更衬出她肤色的不白来，知青底下喊她“黑老师”。她跟我们一群娃娃打起篮球来力争不让，裙摆不时地篷张开，构成一副“老鹰捉小鸡”的生动图画。她的鹤立鸡群还表现在声儿高上，每当她与我们滚倒在地，便不住发出铃儿般的笑喊，盖过了我们的尖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然而，上课铃儿一响，白老师旋而绷起脸来，“师道尊严”劲儿十足。我们有错，她便发火，轻则训斥，重则教鞭伺候。受训挨打的同学背地里也称她“黑老师”，不过已属另一个意思。

我不知用功，常施“小聪明”躲过责罚。一回课上背写乘法口诀。我虽没全部背过，但明白其中道理：五八四十，无非5个8相加得40。对没背过的，我即这样在另纸上画杠杠累计得数填入试卷。如此一来，又赢得满分！可这回终没躲过“劫数”。白老师罚站了总考不及格的赵间，又要树个正面典型，令我背口诀做示范。结果可想而知，她大光其火：“闹半天你滥竽充数啊！说，是不是抄袭的？！”我早心慌意乱，只管摇头回应。“看来你是死不认错！！”她声儿更高。

那些“小聪明”，说吧羞于启齿，不说吧有口不辩，我脸红脖子粗，口中嗫嗫，竟然爆出一声：“是你赖人！！”

白老师被这一声彻底激怒了，把我和赵间搡出教室，于酷暑中罚站。赵间嬉皮笑脸，我却心里充满了屈辱。老师太不给面子了，不就是因为我人不起眼儿，这么想着，又冒出一句：“等我长大当上军长，腰挎小小手枪（我以为官越大枪越小），威风凛凛来见她”。“你说啥？再说一遍！”我向赵间重复了这句得意加解气的话儿。赵间眼珠一动，转身去推教室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老师，李振波说‘长大当军长，拿枪来枪毙你！’ ”

赵间得以回到座位，我的书包被狠狠地掼到室外，白老师紧跟出来，怒目圆睁，响彻云霄地喊：“你不找来你爸爸，就别来上学！！”四周的景物在我的泪眼中虚虚晃晃地涨大，我感到自个翅膀折了，苍天茫野不容这只小小鸟飞翔了……

之后，我背着书包在草原游荡，拒绝上学，既因老师判罚不对，内心不服；又因爸爸脾气火爆，不敢声张。1天，2天……第4天上，赵间胆虚虚地找寻到我讨好说：“这两天，白老师常瞅着你的空座位发愣，下课连篮球也不碰了。我保准你没问题了。” 听后，我起了那几天里仅有的一次快感，心里更不要回去了。

但小孩子的焦躁不安及其把戏无法儿藏住的，爸爸结结实实打了我，又气冲冲去找校长说理。爸爸是团里的卫生队长，想必很有权威，次日早晨，校长亲自来我家请我上学。

我大为惊讶的是：别的老师来代课，白老师不见了！

白老师又回到她原先的连队，战天斗地去了。这也出乎爸爸的想像，他不断叨念：“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不久与白老师不期而遇，见她身上改穿了当时千篇一律的知青服，她的眼睛里非但没有仇恨，反有几分慌张和躲闪，终于低下头避走开了。以后我暗里观察，她扛锹荷锄，总一个人拉在大队人马的后边，显得丧魂落魄的样子。我看得眼睛发酸，直到晨曦暮霭湮没了她……

事至已此，我毫不怨恨白老师，单单怨恨自己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放学回家，不成想，半路上白老师拦住了我（这个时间她准是请假而来）。在我不无惊恐的眼中，她穿着破旧，脸孔瘦削，人儿更黑，尤其她的大眼睛已经恹而乏神，老了10岁似的。她抻出一丝苦笑，低哑着声说：“李振波，我来向你道歉。事后，我去弄清楚了，你没说枪毙我，我完全错罚了你。”我的泪水簌簌流出来。她接着说：“请你谅解，我跟你们课下没大没小，课上严厉无情，实际上都出于真心的爱。可我做过了头，伤害了你们。” 随说着，她脸上的阴云散稀了。“白老师，是不是我把你撵走的……” 她腾地又紧张和激动起来，用变得粗糙的双手按住我稚嫩的肩头，“你千万甭这么想，不然我的罪过更重，你也看到了，我的毛病多得很，完全是自作自受。嗳，说点别的，我一直纳闷你不会背乘法口诀却考了个满分儿。” 我一五一十讲出来，不禁破涕为笑，她也恢复了青春的笑脸，眼睛来神了，抚着我的头说：“你真鬼精！不过我也悟得一些道理，就是遇事儿不能冲动，不能死要面子；要相信人，更要明辨是非。如果你再能记住、做到这些，长大准有出息……” 说至后头，她脸色平和下来，抬眼遥望远天翱翔的雄鹰……

       这一场面至今犹历历在目，虽然白老师的一些话儿等我长大了才真正领会。白老师啊，那会儿我是小孩子，你何尝不是一个大孩子？愿彼此把不堪回首的一幕仅仅当成孩子间的勾当一笑置之吧！然而白老师是不能够的，因为连我都不能够。上述故事对我们影响深远且显而易见。我好“抗拒”批评，缘何？似乎归根于我出得家门受到的这头一遭批评而产生的逆反心理和强烈惯性。但我过后可以原谅任何人，又不得不归功于白老师的巨大表率作用。另外我由此及彼地留意到：生活中好多错误不在你我，往往一个小小的因子就能酿成令人备感遗憾或震撼的结果，当中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无辜的你我间一步步播弄诱因，使得事情越变越糟，以至于不可收拾。对此，我们只有祈祷的份儿，愿在我们心灵的空间，这只无形之手最少的插入，最少地投下阴影，让阳光尽情地泼洒进来……

禹之花

       一只未飞过的小小鸟，一飞，就从山东的山窝窝飞到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该是何等的自由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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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小小鸟，就是我。1975年我10岁上随爸爸去了内蒙古农建兵团第十五团。爸爸等军人在2000多号人的团里毕竟是极少数，均居团中“高位”，我便在小知青那儿颇受优宠。进而，我的贪玩与任性发挥到了极致。一堵栅栏圈住两排土胚房、半个篮球场，便为我们的校园。当锁定在校园之时，打篮球成了我们的至乐。当小老师混同我们打篮球，便添了望外之乐。小老师姓白，十八九岁的北京知青。她胖乎乎，黑扑扑，大眼睛尤其来神儿。好像团里惟有她穿连衣裙，裙子白色，更衬出她肤色的不白来，知青底下喊她“黑老师”。她跟我们一群娃娃打起篮球来力争不让，裙摆不时地篷张开，构成一副“老鹰捉小鸡”的生动图画。她的鹤立鸡群还表现在声儿高上，每当她与我们滚倒在地，便不住发出铃儿般的笑喊，盖过了我们的尖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禹之花

然而，上课铃儿一响，白老师旋而绷起脸来，“师道尊严”劲儿十足。我们有错，她便发火，轻则训斥，重则教鞭伺候。受训挨打的同学背地里也称她“黑老师”，不过已属另一个意思。

禹之花

我不知用功，常施“小聪明”躲过责罚。一回课上背写乘法口诀。我虽没全部背过，但明白其中道理：五八四十，无非5个8相加得40。对没背过的，我即这样在另纸上画杠杠累计得数填入试卷。如此一来，又赢得满分！可这回终没躲过“劫数”。白老师罚站了总考不及格的赵间，又要树个正面典型，令我背口诀做示范。结果可想而知，她大光其火：“闹半天你滥竽充数啊！说，是不是抄袭的？！”我早心慌意乱，只管摇头回应。“看来你是死不认错！！”她声儿更高。

禹之花

那些“小聪明”，说吧羞于启齿，不说吧有口不辩，我脸红脖子粗，口中嗫嗫，竟然爆出一声：“是你赖人！！”

禹之花

白老师被这一声彻底激怒了，把我和赵间搡出教室，于酷暑中罚站。赵间嬉皮笑脸，我却心里充满了屈辱。老师太不给面子了，不就是因为我人不起眼儿，这么想着，又冒出一句：“等我长大当上军长，腰挎小小手枪（我以为官越大枪越小），威风凛凛来见她”。“你说啥？再说一遍！”我向赵间重复了这句得意加解气的话儿。赵间眼珠一动，转身去推教室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老师，李振波说‘长大当军长，拿枪来枪毙你！’ ”

禹之花

赵间得以回到座位，我的书包被狠狠地掼到室外，白老师紧跟出来，怒目圆睁，响彻云霄地喊：“你不找来你爸爸，就别来上学！！”四周的景物在我的泪眼中虚虚晃晃地涨大，我感到自个翅膀折了，苍天茫野不容这只小小鸟飞翔了……

禹之花

之后，我背着书包在草原游荡，拒绝上学，既因老师判罚不对，内心不服；又因爸爸脾气火爆，不敢声张。1天，2天……第4天上，赵间胆虚虚地找寻到我讨好说：“这两天，白老师常瞅着你的空座位发愣，下课连篮球也不碰了。我保准你没问题了。” 听后，我起了那几天里仅有的一次快感，心里更不要回去了。

禹之花

但小孩子的焦躁不安及其把戏无法儿藏住的，爸爸结结实实打了我，又气冲冲去找校长说理。爸爸是团里的卫生队长，想必很有权威，次日早晨，校长亲自来我家请我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