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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尘埃》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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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6 21: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                                                                               
“你爱高山,高山会呈现巍峨挺拔;你喜欢大海,大海会给你蓝色激情;如果你钟情于月亮,你能体味到月华的柔情;假如你深研宇宙,宇宙回敬你的是缥缈与深邃。”韩如云从教室到宿舍的路上,揣摩着楚天这些话。她的大脑里楚天不象个中学老师,而象个中科院院士。(插图2)虽然他讲的是中学数学,但语言有很深的哲理性,还富有浪漫气息。每堂课下来,韩如云总有激情澎湃的感觉,甚至有点陶醉。
“嗨!韩如云,” 柳玉景招呼她,“耽误吃午饭了。”
“来了!”
韩如云跑过去,两人拉着手直接进了餐厅。
餐厅刚建成不久,投入使用也就一个来月。餐厅分三层,初四在一层就餐,初三、初二在二层,剩下初一也只好在三层了。看来总是照顾“年长”的,就象单位分楼房,年龄大的总住一楼。据说餐厅的布置是以某大学餐厅为样板的,都是四人一桌的“豪华型”,按校长的话说:“十年不落伍!”说这话时,腰杆挺得很直,似乎一点水分也没有,甚至有点自豪了。
买饭菜要经过窗口的,也就是说,卖饭区和就餐区是分开的,并且刷卡服务。卖饭菜的大多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小伙,初中毕业没多长时间,有的也不过十六、七岁。瑞大服务公司雇用这些人,无非有两个目的:一为省钱,二是便于管理。韩如云和柳玉景分别要了一份菠菜鸡蛋汤和炒包头菜,韩如云经常来份汤菜,她是听了楚天的话,多喝汤。她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柳玉景说:“你知道吗?有许多女生喜欢楚天。”韩如云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有那种倾向,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家庭的缘故,韩如云上学比较晚,比同级学生大两岁,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又是学生会主席,对社会有了一定了解,有了自己的思想。“女人”一旦有了“思想”,就象鱼儿有了翅膀,不可想象。
“韩如云,你在这儿,让我好找!”曲莹莹火急火燎的说。
曲莹莹右手端着一盘炒豆芽,左手拿着一个馒头,已经啃了两口。她是学校的文艺部部长,组织能力强,消息灵通。组织演出、歌咏比赛什么的,是她的拿手好戏。
“曲莹莹,”柳玉景调侃的说,“有什么好消息吗?”
“你们知道吗?月考成绩出来了,韩如云班里第一、全级第三。”
韩如云知道分又落在数学上,不知怎么搞的,她总是出错。为此,楚天找她谈心好几次,并且举了“小李飞刀”的例子。李寻欢每次都取胜,武功高强固然重要,但更厉害的是精力集中、心细如发丝、没一点漏洞,制强敌于千钧一发之际。
曲莹莹接着说:“你们知道吗?全级同学都在议论说:‘女生智力不如男生’!”
韩如云知道前两名都是男生。尽管前五十名中女生占优势,但前五名中只有韩如云自己是女生,还是个第三名。
“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曲莹莹非常不平,“前五名中有四个书呆子,每天只知道学习,其它什么都不会。”
“我不这样认为,”韩如云说,“石泉林的作文我看过不少,心气高得很。他经常引用一些名人的例子,当然,这些例子说服力强,但更能看出他拿自己和他们比,而且他视野宽广,人也很平和。”
“韩如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曲莹莹毫无遮拦的说。
韩如云笑而不答。
柳玉景争辩说:“韩如云才不喜欢小毛孩子哩!”
韩如云脸红了。
她们的议论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餐厅太大,学生大多几人聚到一块,分散到不同位置。她们三个还是向周围瞄了几眼,谈论的声音变小了。                                               
“楚天给我们上数学课一年多了,可我觉得他是个迷。”曲莹莹说,“他似乎一点私心都没有,心态很象当年的泰戈尔,好像世界是他家的,为这个世界做事是分内之事。”
韩如云说:“你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人要想克服私心是很难的,历史上不乏为人类付出自己所有的人。虽说楚天胸怀象浩瀚的大海,但他的思想具有民族性。我读过他的部分诗,很多诗写了改革开放,对祖国怀有深厚的感情。虽说没有把他列为著名诗人,但他的内心世界令人震撼。”
“可除了写诗之外,楚天只是一个普通老师。”柳玉景有点惋惜的说。
“有些人倒是高级老师,怎么得来的?谁不知道!”曲莹莹愤愤地说,“把体育、美术、音乐,甚至午读、晚读全占了,恨不能用三倍时间学习她教的那门课,无非考个好成绩,晋级罢了,在她眼里我们只是考分的工具。”
“有些人更过分,平常布置大量作业,完不成就棍棒相加,逼的我们在其他课上都为他效力做作业,可这样的人都是优秀教师。”
“有个人做得就隐蔽多了,自己的课送上那么一两节,课上考试、讲解,可修改整理都压到课下,完不成就一顿臭骂,比挨顿打都难受。等于用了两倍多的时间,还美其名曰:‘少用时间提高课堂效率’,真可恶!”
“他们也是为了生存,”韩如云笑了笑说,“听说高级职称比初级工资高一千多元呢!同样的工作,一个高级的报酬快顶两个初级了,你说能不产生恶性竞争吗。我听老师们议论,有的老师都偷着改成绩呢,还有的为了优秀名额给校长送礼呢。”
曲莹莹和柳玉景都目瞪口呆。
韩如云瞧了瞧她俩说:“快吃饭吧!午读的铃快响了,到时候被关在门外,班主任还不知怎样整治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匆匆吃完,把盘和勺放到大盆里,下楼向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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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3
今天,四月五日。拂晓的曙色中云雾散净,桃花正盛开,有名的万亩桃园连带得周围也花香四溢,飞燕穿花踩落了片片红英。杨柳整个身体都散发着新绿的气息,就象刚沐浴过的十六、七岁的少女,清新的让人融化了。韩如云心情很好,今天、明天是春季运动会。运动会的前期工作学生会也参与了,帮助大会的总裁判长分派了学生的任务,自己倒是落了个清闲,做了个看台上的观众。
按照预先的决定,全体学生在校内集合,按年级分成四大组,每组一杆大旗。年级越高队伍越象“杂牌军”,初一年级组的校服又新又整齐,标准的“正规军”,初四虽都是运动装,但各色各式不等,真有点临时武装起来的味道。每一大组又按班分成小组,每一小组举着写有本班身份的牌子,浩浩荡荡地向体委进发。选择体委这块宝地是有原因的,提高运动会的档次,扩大宣传,很有好处,更重要地是校领导脸上光彩了许多。
孩子们从繁重的功课中逃出来,他们活泼的天性都从脸上显现出来,行动上也轻巧了许多,好像早上刚从窝里放出来的鸭子,别提多快乐了。
玩是人的天性,这句话在勤奋的人中似乎是暗淡无光的,但它永远不会熄灭。现在的学生把争荣誉看得并不重要,关键是运动场上玩得高兴,跑得不快、跳得不远不觉的丢人,有些不象“运动员”的“运动员”混在“运动员”的队伍里。可韩如云并不这样想,她害怕上运动场,因为她并不自信,怕跑不快跳不远,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丑,她会很长时间平静不下来的,所以没报项目。本应该只有看台上观众的份儿,可又因为她是学生会主席,有“特权”,在比赛场地上走动,并没有人阻拦她。她最想的就是找楚天聊天。楚天管跳远部纪录,一般运动员竞赛田赛都报,竞赛完成一个项目再去田赛,所以楚天空闲时间比较多。韩如云悄悄地走到楚天身边站了一会儿,楚天一直沉默着。跳远场地空下来了,楚天静静地看着韩如云说:“你看着,我给你做个model。”楚天把外套脱下递给韩如云,做了做准备活动,然后跑出二十多米,快速助跑,纵身一跳,一屁股坐在沙坑里。韩如云差点笑岔了气。
“量一量!”楚天严肃地对两个学生说。
“老师,四米八!”
“韩如云,”楚天顺手拿过外套,“你来!”
韩如云没想到楚天会这么做,白皙的皮肤象涂了胭脂,一直红到脖子,没说话也没动。
“我参加4×100米教工接力赛,最后一棒。”楚天平静地说。
韩如云转身跑开了。
下午,韩如云没有找楚天。三点半左右,广播里的声音:“韩如云,加油!韩如云,加油!”
楚天转过身,发现韩如云上身穿着雪白的衬衣,下身穿着运动裤,跑在跑道上。她身材高窕、体型优美,再加上跑得是三千米,步幅放得比较大,在摆动着的长发的节奏下,真象一朵美丽的云。
韩如云和楚天分手后,越想心里越火辣辣的。她明白楚天的意思,楚天话里有话。楚天比她大二十岁,整整二十年,学校年轻教师很多,接力赛轮都轮不到楚天。可他对她说参加4×100米接力,什么意思?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她一再为自己打气,觉得自己虽没经过训练,但身体非常健康。她找到曲莹莹说明自己的意思,她知道曲莹莹报了三千米,曲莹莹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两人合伙向班主任曲玉珍撒了谎,以曲莹莹扭了脚为借口换上了韩如云,为此曲莹莹装了一下午瘸脚女。
韩如云终于跑完了全程,成绩不错,共有七个跑三千米的她得了第三名,似乎第三与她特别有缘。看来是到了极限,韩如云心肺都快炸裂了;因为总是张着嘴喘气,唾液好象都被蒸发了,随着喘的气飞到空气中了,喉咙里干渴得要命;跑着的时候并没觉出来,现在全身的汗毛孔就象泉眼一样有冒不完的汗,真有点夸父逐日的感觉。好想躺在地上,但是她还是坚持走动。楚天抓了些盐放到矿泉水里递给韩如云。 “什么水?”她喝了一小口立刻又吐了出来 ,有气无力地说,“这么咸!”“生理盐水,你需要的!”楚天脸上透着孩子般的笑容,伸出大拇指对着韩如云说:“真有你的,你是最棒的!”韩如云苦笑着但眼里充满了感情地看了看楚天,转过了身。
她的几个好朋友都来向她祝贺,韩如云是快乐的,她又挣回了一份自信。她记得楚天说过这样一句话:“伟大的毅力只为伟大的目的而产生。”她在无意中超越了一次自我。曲莹莹悄悄地对韩如云说:“你知道吗?你在运动场上跑,有个人的嘴一直张着,我以为今生今世都合不到一块了呢!”
韩如云笑了笑。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曲莹莹神秘的说。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是你想极力接触的人物——石泉林。”
韩如云很开心,她接触尖子生只是想了解他们。在接触中,她的心灵受到很大的震撼。石泉林的父母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家庭也很穷,是一个吃低保的家庭。石泉林很孝敬父母,衣服都是自己洗,农活忙的时候也为父母做饭。于万波总考第二名,他父母文化程度也很低,小学毕业,而且父亲残疾。他的理想是当一名教师净化人们的心灵。似乎看起来有点可笑,一名教师怎么去净化人们的心灵呢?净化自己的学生的心灵还说得过去,但他很执着。韩如云的开心还源于影响了别人。
韩如云有意躲开楚天,拿着奖品——一块毛巾、一张奖状回到看台上。楚天倒有点受冷落的感觉。他在中学执教十二年了,送了五届学生了,每届学生离开学校他既高兴又伤心,甚至伤心很长时间。这种感觉很特别,既不象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也不象失恋;有点象自己用血液浇灌的花儿刚刚盛开却被别人偷光了。楚天的人生很特别。小时候,他是孩子王,不仅仅因为他力气大更重要地是他的创造天赋。七岁那年,黄河水虽没有泛滥但却沟满壕平;水退去后,河床上有三公分厚的淤泥,在太阳的暴晒下变成了雕刻的好材料,他用小刀雕成各种“武器”,最拿手的是手枪,他雕得手枪各式各样,都是从电影里看来的;他还发明了“抛弹带”和“屎雷”。小伙伴们都愿意投靠他,他自封为司令,下设军、师,“南征北战”,还真有点军队的味儿。随着慢慢长大,他爱上了科学,梦想考上清华。高考第一天他嘴馋,小卖部里买了个鱼罐头,结果中了毒,上吐下泻,三门没考完就进了医院,没考上大学。打了两年工又参加高考,考入了山东师范大学。命运似乎总是捉弄人,在大学里他生了病,被逼无奈放弃了学业,当了一名中学教师,但心中的梦想一直在他不安分的血液里流淌着,总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嫁给科学,他的一首诗这样写道:
                           追寻
人生道路那样漫长,
时光从脚下匆匆流淌。
月亮、星星微笑眨眼,
探求人间的衷肠。
我曾编织过一箩梦想,
是头顶的白云
天边的霞芒
随着风儿匆匆飘去,
——我的名字
我的泪光。

人生道路那样漫长,
时光从脚下匆匆流淌。
河流、山川不停地歌唱,
沐浴人间光芒。
我——流过眼泪
扎伤过脚掌
但我昂着头、带着微笑,
追寻我的梦想。
他渴望成功,但随着时光的流失他变得越来越平和。这十几年他读了很多书,自修了大学物理、化学、经济学本科教材,他的学识和机敏令很多学生着迷,经常有学生偷偷地给他写情书,甚至几个上大学的学生提出要嫁给他,但楚天和妻子盖汝感情很好。盖汝小家碧玉式女人,当年嫁给楚天是因为他的诗。
对于韩如云楚天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们的心灵似乎是相通的。从韩如云身上楚天找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他们似乎载着同样的梦想。楚天心里一直祝福这个女孩幸福、成功。韩如云虽只有十七岁,但思想有一定深度,楚天很乐意和她聊天。有一点楚天没意识到,但一直影响着他,使得他很想接近韩如云,那就是韩如云美丽的外表并没有冲淡一个致命优点——温柔,所以韩如云的躲避使楚天有点受冷落的感觉。到运动会结束楚天没有看见韩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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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4
韩如云在默默地整理着书,作业太多,真不知道该带上哪本书。一天半的“大周”,一月才有一次,其它时间,在外力的强迫下不得不在学校度过。可这一天半的时间要划为七部分,每一部分分配给一门学科,无非是应付一些重复的作业;对于一个善于思考的大脑很不适应。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楚天的课,虽说教室里只剩下韩如云和柳玉景两名学生,楚天仍站在讲台上默默地注视着韩如云,韩如云似乎没有理他的想法。又过了一会儿,楚天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拿起书走了。
“你为什么不理楚天?”
“没什么!”
她俩锁了教室的门,匆匆走到大门口的停车处,过了十分钟就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这是一条通往市区的主干道,路两边异常繁华,穿吊带的“小姐”到处都是,都打扮的异常妖艳,这是发展经济带来得副产品,不过在当地异常火爆。韩如云和柳玉景都觉得车窗外的风景有些刺眼,也许是在校园里呆久了的缘故。韩如云才明白楚天没犯什么错。 “我给你讲个故事,”韩如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对柳玉景说,“一天,一个正在读博士学位的女生来看她的一位中学老师,走的时候对老师说:‘老师请闭上眼睛!’你猜那个女生干了什么?”“干了什么?”柳玉景不解地问。“她深深地吻了那位男老师,可气的是那位男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脸红了。”柳玉景笑着问道:“那个男老师是不是楚天?”韩如云没有回答。“我还知道那女生名叫王维,可是有名的美女加才女。”柳玉景瞅着韩如云笑着说。韩如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甚至有点妒嫉,她才明白自己爱上了楚天,但她知道楚天很爱自己的妻子。
韩如云岔开话题,笑着问柳玉景:“你那位燕振芳怎么样了?他可是才子呀!”
“你不说我还不生气,他想放弃学业到深圳打工去。你看这是他写的一首诗。”柳玉景说着丛书包里拿出一封信。
韩如云接过来一看,是一首七言诗,把两人的姓都融了进去,非常优美,写的是:
                                赠柳玉景
                            风光旖旎碧溪上,
                        燕柳相伴肚情肠。
                        秋至溪面漂扁舟,
                        舟载燕南泪汪汪。
“振芳确实很有才,你好好劝劝他,等大学毕业后去南方也不迟。”
“他父亲去世了,家庭失去了经济支柱。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是法院副院长,振芳还真有点公子哥的味道,可现在,我真有点替他担心。”
“听说他还有个妹妹?”
“是呀,上小学五年级呢!他母亲原本是个家庭主妇,可是——听说她在附近一家小餐馆洗盘子。”
韩如云没有说话,她的命运更不济,一直寄居在大伯家。大伯待她象亲生女儿一样,大伯家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上高中了,待她也很好,但她一直不敢耍个性,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小学五年,她一边放羊一边上学。家里十几只羊都被她喂得肥肥的,只有这样,在这个家中她才心安。她曾问楚天什么是家?楚天用下面一首诗回答了她。

我问你有没有家的感觉,
你说:“家是什么?”
                 窗外的风柔柔地吹,                                                                        有一孕妇安详地挺着大肚子,
慢慢地走,
那就是家,
你我共同拥有过的。

夜幕降临,
稀疏的星、柔和的月光,
妈妈移动的怀抱并不宽广,
但那种感觉------
你我都曾拥有过。

什么时候,这种感觉离你越来越远,
不,也许你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那时的你还没有记忆,
怎会记得那淡淡的奶香味。

那片树荫下的斑驳,
不是阴凉,是雨后的彩虹,
揉碎了,撒在你童年的心里,
种植出梦幻的音符。
你傻傻的笑在浮云中漫溯,
满载着孤苦进入哭泣的梦;
命运顶不动太多雨迹,
耐不住风的蹂劲;
柳梢太早吐绿,
梅萼过早分明。

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放歌,
天使的横笛吹出了无悔,
不为那失去,而为那拥有,
曾经拥有、现在拥有、还有那绿的未来;
可我在这笛声里听出了无名的悲怆、
连天的晓雾、舞动的千帆、
还有那暗淡的星辉。

我为你变得沉默了,
沉默是你我今天的晚餐,
亲爱的,家是一颗心。
也许真象楚天所说家是一颗心。在认识楚天之前,她总想找回自己的母亲;可现在,她觉得母亲是很不幸的,母亲选择离开她和父亲肯定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她不爱丈夫,但一定爱自己的女儿。
“桑下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韩如云从沉思中醒来和柳玉景一起下了车,越过公路向东走去。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走到岔路口分手了。韩如云向南再走一百米就到家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上挂上了笑容。走到大门口,她停了一下,然后伸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胖乎乎的姑娘,面色白皙,长着一对俏皮的丹凤眼,头发用一手帕拢了一小辫,身上穿白地碎花连衣裙,脚上蹬一鞋拖。韩如云先是一愣,接着走上前伸出两只胳膊搂住女孩的脖子,高兴的说:“姐姐,想死我了!”“死丫头,想勒死我呀!”“人家想你嘛!”“好了,爸爸、妈妈在屋里等你,哥哥也在家。”“怎么,哥也回来了?”“我和咱哥都过大周。”韩如云还是等姐姐关了门搂着姐姐的胳膊向屋里走去。推开门,客厅里一大桌菜。
“小妹回来了?”韩涛从卧室里走出来面带喜色地问。韩涛是韩退愈的儿子,今年上高三,高高的个儿、方脸、鼻子上架一副宽边眼镜,文质彬彬。有一点跟韩退愈很相似,那就是温和、厚道。
“哥,”韩如云动情的说,“你又瘦了!”
韩如雪接过话说:“小妹,咱哥的学习成绩可是居高不下。”
韩如云笑了,一边解书包一边问:“爸爸、妈妈呢?”
韩如云一直称呼伯父、伯母为爸爸、妈妈。
“把书包递给我!小雪,爸、妈在厨房里,你去叫她们。”
“哥,”韩如云说,“我去吧。”
跨出门向厨房走去,在厨房外就喊:“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韩退愈端着一大碗银耳汤,米桂花端着一锅米饭,从厨房里走出来异口同声地说:“小云回来了?”韩如云紧走两步接过米桂花手中的锅,小声对米桂花说:“爸爸亲自下厨了?”
“你爸高兴,自从你哥上了高三,全家人聚到一块儿除了过年还是第一次,你爸上午没开工,专门在家炒菜等你们三个回来。”
“爸,你真好!”韩如云撒娇的说。
全家坐定,韩如云坐在米桂花与韩如雪之间,韩涛挨着父亲坐了。儿子是韩退愈的骄傲,学习成绩出类拔萃,清华、北大必上一所。
“今天全家人凑到一块儿很难得,我心情非常好。”韩退愈清了一下嗓子说,“一来你们都长大了,二来你们都非常优秀,是爸爸、妈妈的骄傲。韩涛你是家中长子,说两句。”
韩涛笑笑说:“我没什么说的。”
韩如雪嘴快抢着说:“你们知道别的家长怎么看爸爸吗?”
“怎么说?”米桂花好奇地问。
“他们说爸爸去开家长会是两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走进会场的,很多家长都投去羡慕的眼光说:‘看看人家!’”
韩退愈和米桂花开心得笑了。
“你们快吃吧,”韩退愈兴奋地说,“我先喝两盅。”
“吃吧、吃吧,边吃边聊!”米桂花说着夹了一块排骨放到韩如云的碗里。
韩如云没有说话,一缕悲伤从脸上掠过,但很快消失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韩湘经过治疗已基本正常,他没有能力抚养韩如云,最终选择离开了这个家。现在孤岛一家企业里看大门,刚能养活自己,除了过年回来看看,平常不回来。
这顿饭其乐融融,你一言我一语非常亲热。可韩如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多年来一直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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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5                                                                               
书、笔、写字本,外加三角板、半圆仪和圆规;对一个中学生来说,这一切似乎构筑了生活的全部。人类传承文明的方式并没有改变多少,没有直接将知识输入大脑的办法,还得用眼和手一字一句的放进去。今天上午共五节课,三节英语课是班主任曲玉珍的课,曲玉珍给她们担任班主任近三个年头了。她一米六六的个头,嗓门大脾气也大,学生们都怕她;她的课上,书翻得最勤、笔写得最快、写字本用得最多,好象积蓄了好几节课的力量只是为了应付这一节课。另外两节是数学。楚天没来,赵振山老师代课。这位赵老师前额到头顶秃得光光的,直冒油;脑后留的头发比较长,美其名曰:“大背头”;事实上,学生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很长的外号叫:“前真皮后全毛全是好东西。”整整两节课,好多学生只是在欣赏他的头,并没太在意他讲的什么,但赵老师很认真地把每个细节都讲得很清楚。
韩如云很想知道楚天怎么了,听课也没专注,倒是用圆规画了几张纸的圆。下了第一节数学课便去问赵老师,得知楚天在医院,不知是他病了还是他女儿病了。韩如云想到医院看看,其实,她很想见见楚天的妻子和女儿。她早就听说过楚天的妻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对丈夫非常体贴。盖汝和楚天是大学同学,青岛人,她不顾家庭反对跟随楚天来到了油城,在中国银行工作。对这样一位女性,韩如云打心眼里就敬重,想见她的想法一直比较强烈。楚天的女儿也是一个小天才,在全国性画展中获儿童组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韩如云的心里楚天应该是幸福的,他的婚姻是成功的。每当想起这些,平静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想从校门走出去是要费些周折的,她不能自己去也不能几个女生结伴去,最好是找上两名男生同去。她想来想去,目标锁定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体育委员谢雨,另一个是数学课代表胡斌。他俩都是走读生,她这个威信十足的班长、学生会主席,要挟迫他俩逃课了。事实上,只要韩如云提出来,他俩就是挨打挨训也会欣然前往的。谢雨身材微胖、个高、长的帅,很有男子汉风度,标准的篮球前锋;胡斌身材偏瘦、个矮、脸上架一副眼镜。有这二位前往,又都是班委,有点公事公办的感觉。韩如云对他俩说:“我要到医院看楚老师,希望你俩一块儿去。”他俩的回答和预料的一样,只有一个字“行”。
接下来就是请假,无非就是想获得个通行证,非走读生出校门需要班主任和级部主任签字。韩如云又撒了谎,说自己肚子疼要到医院看看医生,并说要柳玉景陪自己去,她没有提及谢雨和胡斌。曲玉珍并没多想,只是嘱咐她路上小心。现在的中学生对事物对错的判断跟老师是不一样的,越严的老师听到的谎言越多。事实上,韩如云知道下午第一节是美术第二节体育,才有这么大胆的决定。让人惋惜的是体育课和美术课,一周仅有的。按照政策应该有两节体育两节美术,课程表上也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但政策是政策,课程表是课程表,该上什么人说了算。事实上,就仅有的一节也是隔周上一次。要是遇到上面检查,特别是省里来领导,那可忙坏了班主任,校领导培训班主任,班主任培训学生,所有订阅的资料统统从教室里消失,只留下课本和基础训练,当然是教育局统一订的,美其名曰“减负”。也不知道是上面讲不清楚还是下边弄不明白,还是矛盾的普遍性在这里得到了应验。上面总说减轻课业负担,课本变容易了,可考题越来越难、考分有增无减。教育局把各校横比纵比,家长两眼只盯着考分。苦了的是我们的学子。再就是辍学问题,明明班里有四名学生辍学,可班主任千叮咛万嘱咐,说是病了三人辍学一人,当然是校长的命令,又是一对矛盾。说到矛盾,我不妨举一例子,有这样一名学生,学习成绩很差还总爱打闹,影响班级纪律。从管理上来讲,教他的老师可能都不希望他留在学校,天天批评他,久而久之,这位学君会在压抑中离去。也许应该好好教育他,但象诸君一样大多数老师都不是圣人,你每天想些什么,他们就想些什么。当然,检查前变化最大的是课程表了,早自习、晚自习都删了,真象郑板桥画的竹——删繁策简、留清瘦了。
韩如云还没有明确考虑这些事,但她知道周围存在着很多矛盾。她从楚天身上看到了很多,人首先是生存,只有存在才能谈的上贡献什么。
走在去医院的路上,眼里塞满了夏天。尽管韩如云有些着急,但路边的景色还是令她眼前一亮。听说新来的县长,本着扒墙透绿扩大公共面积的原则,新增了不少绿地。最显眼地是石榴花,红的象火;最香的要数栀子花,芬芳怡人。柳玉景伸手折了一支递给韩如云,满面笑容地说:“真香啊!”两位男生也被感染了,胡斌若有所思地说:“我每天都从这条路上走过,从没觉得景色这么耀眼!”“我也是,也许是我们太匆忙了。”谢雨不无感慨的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吧?”谢雨对着韩如云说。韩如云似乎忘了别人的感受,很呆板地回答:“回来时再说吧!”其实到医院的路并不算远,向西一公里,再过一条林荫道就到了。
到了住院部,因为不知道是楚天病了还是他女儿病了,所以不知道去哪一科,决定先到儿科问一问。他们走到儿科护士站,韩如云试探地问:“护士,楚歌在几号房?”正在思量自己的提问是否合适的韩如云蒙胧地听到:“15号房1床!”心里反而紧张起来,站着没动。柳玉景推了她一下低声说:“走吧!”找到15号房,韩如云轻轻推开门,发现楚天脸朝里坐在床沿上,另一面,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眼睛红红的,刚刚哭过,看来是盖汝了。韩如云并没有细看。她三个也挤了进来,异口同声地说:“楚老师!”楚天惊讶地回过脸来,盖汝也抬起头来。还没等楚天问话韩如云就几步走到盖汝身边冒昧地问:“师母,楚歌怎么了?”盖汝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没事了,刚才把我吓死了。”韩如云才发现楚歌躺那儿睡着了。这时楚天才反应过来,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听说楚歌病了,我们来看看。”谢雨抢着说。“快坐下!”楚天又找了两个凳子。转过身对盖汝说:“这是我的几个学生。”韩如云又接着问:“师母,楚歌得了什么病?”盖汝稳定了一下心情轻声地说:“是这么回事,楚歌感冒了,在我家旁边的一个诊所输液,产生了输液反应,高烧四十二度多,全身哆嗦,嘴唇都紫了,把我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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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韩如云吊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细细地端详起盖汝来。她发现盖汝是一个长得很精细的女人,虽没有惊艳的美但也很飘逸,骨子里透着水灵。楚歌也是小美人。这时柳玉景也凑到她俩身边,三个女人一台戏,唧唧喳喳地啦了起来。楚天和两个男生说话。就在这时门开了,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抱着一个六、七个月的小孩,后面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走到2号床安顿下来。病房里有三个床位,3号床已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占了,父母都在守着。
攀谈中得知,年轻女人在县府上班,五十来岁的妇女是她母亲,小孩得了肺炎。
护士进来了,要挂吊瓶。
“护士长在吗?”年轻女人对着刚进来的护士问。
“护士长正在休息,你有事吗?”
“我想让护士长给我女儿扎。”
“为什么?”
“怕一针扎不上!”
“护士长一针也未必扎上。”
“不管怎么着,我要求护士长扎!”
护士放下器具走了。不一会儿,一位年龄大一点的护士进来,看来是护士长了。
“扎头皮针,你抱好她。嗨!那位男士,你来按住她的头。”
楚天一听喊他,就赶紧走过去按住孩子的头。护士长动作娴熟,但遗憾地是一针扎下去左右摆动了几下没有回血。孩子大声啼哭,年轻女人着了急,满屋子人都盯着孩子,她并没意识到,而是把T恤向上一卷,露出雪白的乳房,用手拿着向孩子的嘴里塞,嘴里还说着:“宝贝,别哭!宝贝,别哭!”谢雨和胡斌傻了,直着眼看着。柳玉景用胳膊肘顶了韩如云一下,诙谐地眨了眨眼。韩如云看了看楚天,满脸的尴尬相。
“好了,别让她用手抓。”第二针终于扎上了,护士长站起身来走了。
“谢谢大哥!”年轻女人对楚天说。       
“没什么。”楚天若有所思地站起来。
楚天看了看韩如云笑笑说:“我女儿醒了。”
韩如云才发现楚歌睁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就凑上前去问:“楚歌,感觉怎样?”
楚歌没有说话,看了看母亲。
盖汝笑着说:“这四个是你爸爸的学生,来看你的。”
“谢谢姐姐、哥哥。”
楚天突然记起了什么,问韩如云:“你们没吃饭吧?”
“没什么,我们这就回去了。”
转过头来说:“楚歌,好好养病。”
“师母,我们回去了。”
“老师,我们回去了。”
“回去吧,下午还要上课。”
楚天把他们送到大门口。 “老师,”韩如云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说,“你很幸福。”
“老师再见!”
走在林荫道上。
胡斌说:“还不到一点呢。”
“我们吃凉皮去,”谢雨有点讨好韩如云,“怎么样?我请客。”
实际上,谢雨很喜欢韩如云,但韩如云太耀眼,他不敢招惹她,只是背地里欣赏她。说实在的,喜欢韩如云的男生不止谢雨一个,但没有一个给她写情书的,都远远地看着她,好象乞丐爱上了橱窗里的一块美玉。
“玉景,有请客的,你说我们能不给面子吗?”
柳玉景没有回答,而是深沉地说:“今天,我才领悟到母亲的伟大。”
“我也有同感,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了自我,好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的孩子。”韩如云不无感慨地说。
“我想起了楚天的一首诗《祖国》。当时,我读了这首诗,不太懂其中的含义,今天想来豁然开朗。我背给大家听,你们评论一下。”韩如云朗声背出了下面的诗:
祖国
我小的时候,
你是一片绿的世界,
嫩绿、嫩绿的,
一个处女,
羞涩地低着头;
那时的长辈也是羞涩的,
头颅埋得很低、很低,
前倾的重心前移、前移,
绳索勒入肩脊。
没等我长大,
你出嫁了,
嫁到了海的那边;
不再羞涩、不再缄默,
袒露着丰满的乳房
哺育着怀中的婴儿。
“整首诗是一个比喻,改革开放前后比作一个少女变成了母亲,太有想象力了。”谢雨打心眼里佩服楚天。
“写出了老一辈创业的艰辛,因贫穷而羞涩的感觉。”胡斌接着说。
“我觉得关键是后面两句。”柳玉景说。
“玉景说的对,”韩如云说,“我们的祖国昂起了头颅活跃在国际舞台上,她的儿女被抱在她丰满的怀中,她爱惜他们就象母亲爱惜自己的孩子,到了忘我的境界。”
他们讨论着向小面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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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6
夜无语,金黄的圆月镶嵌在这广阔的夜空中。调皮的星儿们眨巴着小眼睛,把这墨黑的苍穹点缀得异常美丽。月光是这般柔和,任意地洒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韩如云漫步在操场上,欣赏着夜女神,精心勾勒着这幅美卷,出神的眼睛望着空中的群星,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激动,载满了希望,但似乎也有些不安。难得有这样的夜晚,要不是期末考试,有几晚上自由复习时间,她是不能这样悠闲地漫步在星光交辉的夜晚的。
“韩如云,你姐姐来找你,在办公室呢。”曲莹莹在不远处喊她。
韩如云心里咯噔一下,姐姐怎么这时候来找她,她转过身急匆匆地奔向办公室。
办公室里共有三位老师,楚天和曲玉珍都在。韩如云一眼就看到姐姐满脸的慌,她眼里的姐姐一向是无忧无虑的,脸上总挂着笑。一种不详的预感冲上心头。
“怎么了?姐。”
“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妈让我们俩去市中心医院。”
“现在?”
“现在。”
楚天和曲玉珍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楚天对曲玉珍说:“曲老师,天已晚了,我送她们去。等会儿,你到教务处给盖汝打个电话,我晚点回家。”
“你去吧,一会儿我就给嫂子打电话。”
“走吧,我们搭的去。”
“哥知道吗?”
“妈不让我告诉哥,他就要高考了。”
一路上,三个人默默无语,半小时后车到了中心医院。
在医院的走廊里,三人听完米桂花的哭诉,韩如云和韩如雪惊呆了,娘仨哭作一团,全是泪人儿。楚天也没了主意,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也不知说什么好。韩如雪哭着问:“爸爸在哪儿?”“等会儿,去——去见他。”
是这样的,韩退愈在给一座加油站焊接顶棚时,不慎掉了下来,把腰椎摔断了,不能再站起来了。楚天意识到这个家庭失去了什么。
韩如云哭着跑出医院的大楼,她想大喊。可跑到大门口站住了,望着车水马龙、灯火阑珊的城市街道,一种无助的感觉冲上心头,转身扑到追上来的楚天的怀里。楚天一惊,但很快意识到什么,轻轻地楼住她的背,尽量使她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韩如云从楚天怀里抬起头来,一句话也没说。灯光下的脸上充满悲哀、无助和迷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了思维。过了好一会儿,楚天才轻轻地说:“回去吧,别让人担心。”韩如云看了看楚天泪水又流下来,愣愣地说:“难道好人没有好报?”楚天没有回答,他也回答不了,也许好人受难的几率要大,因为他承担的责任多,他也说不准。他重复了刚才那句话:“回去吧,别让人担心。”韩如云跟楚天走了回去。米桂花和韩如雪仍在楼道里哭。
楚天对米桂花说:“大姐,保重身体,如云她们还需要你照顾呢!”
米桂花很难止住眼泪,对她来说打击太大,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
“大姐,你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看韩大哥吧。”
“妈,爸爸在哪儿?”
“走吧,我领你们去。我是怕你俩太伤心会让你爸受不了,所以刚才没让你们见他。待会儿你俩见到他别哭,他已够伤心了。”
米桂花领着三人来到骨科4号病房。韩如云走向前搂住韩退愈的头,把脸贴到他的面颊上,轻声地说:“爸爸,您会好起来的。”韩退愈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韩如云用手给他擦去眼泪。韩如雪跪在病床前眼泪止不住。楚天发现韩退愈眼泪后面是绝望。他不愿看到这场面,转身走出了病房。他的眼前总闪着韩退愈绝望的眼神,想着这个家以后靠什么生活,滋生了供韩如云上学的念头。其实,楚天对韩如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已时间不短了。感觉韩如云不象他的学生,倒象是一个朋友、一个知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与韩如云怎样对待楚天有直接关系。韩如云的眼里楚天和她是平等的,她不给楚天摆老师辈分的机会,她希望楚天永远保持年轻的心态和创造力;她甚至鼓励楚天重新回到大学完成他的心愿,她对楚天说过这样一句话:“在现今中国,要想成为科学家,必需到本科以上院校工作,所以你应该拿个博士学位。”
正当楚天浮想联翩的时候,韩如云走出了病房,来到楚天身边说:“老师,你回去吧。”“那你呢?”“我可能过几天才能回学校,我想陪陪伯父。”“你一定得珍重,过两天我再来看你。”楚天说完塞给韩如云二百元钱,用坚定的目光看了看她,转身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楚天的脑海中总出现韩如云那孤独无助的神情,还有韩退愈绝望的眼神。他能做些什么?怎么去做?事实上,楚天对韩如云的感情已超出了一个老师的感情。楚天眼里韩如云是个天才,她丰富的想像力令人折服;楚天每天都有与她交流的欲望,几天不见她就觉得少点什么,有些不安。在楚天还没弄明白的时候,韩如云已悄然走入了他的世界。
楚天走进家门的时候已是午夜十二点多了。客厅里灯还亮着,盖汝坐在沙发上等他。盖汝的感情世界里,丈夫的地位没有因为有了孩子而减弱,她对楚天的爱依然是那么纯真、那么执着。虽说这十几年楚天没有混上一官半职,也没挣多少钱,但她从没感到丈夫哪一点不值得爱。倒是楚天自己觉得有点窝囊。
“怎么还没睡?”
“一个人睡不着。”
“我把浴盆里放上温水,你一会儿冲个澡。”
“难为你了。”楚天有点酸楚和内疚。
“楚歌几点睡的?”
“九点多就睡下了。”
“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写一点东西。”
“十二点多了,又要熬夜了。”
“白天一些事我需要整理一下。”
楚天吻了妻子,把她送进卧室带上门。走进洗刷间,泡了二十分钟的澡,紧张的情绪略微平静了些。走进书房拧开台灯,提笔写下了下面一首词:
                        
蝶恋花
(赠韩如云)
清澈群星偎皓月,影俏白云,望断天涯约。拿汝神弓天吐血,穿云神箭飘遥雀。
天路攀登仙路越,月华消失,一霎鹅毛虐。浓梦醒来愁未阕,浮生怅恨心缺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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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7
“楚老师,韩如云发生了什么事?”“楚老师,韩如云怎么了?”…… 这几天,不知有多少学生问他;特别是韩如云的几个好朋友更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楚天的回答也很直接,也就是:“她爸爸摔伤了,正在医院治疗。”当问到严重不严重时,他也没正面回答,而是说:“还不是很清楚。”现在,楚天才知道韩如云在学生中影响多大。
夏天是热的,这几天又特别热,气温达到三十六度,天空那灼热的太阳要把一切烤焦似的。那树、那花、那草都象得了瘟病,无精打采得一动不动,就连那煽动翅膀的两只蝴蝶也是那样单调。楚天更热,浑身燥热、坐立不安,衣服象是对皮肉有了深感情,象蛇一样绞紧在身上。他一直琢磨着给校长说一说韩如云的事。他发现曲玉珍正在备课,就坐在她的对面,拿起一只笔摆弄了两下,抬头看了看曲玉珍说:“曲老师,韩如云的事我们是不是给校长说说。”“我也这么想。”“你现在有空吗?”曲玉珍放下笔站起来说:“走,我们去。”
来到校长室楚天伸手敲门,听到屋里有人喊:“请进!”校长四十岁左右,本地人,父亲是做生意的,听说他这个校长职务是拿钱买的。也许是怕别人说他肚里墨水少,办公室布置得书香味特别浓。办公室有三间,有一间是间开的有内门,是休息室;另两间是通着的,南面两个窗户之间是一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名著,最显眼的是一套精装《毛泽东选集》,北面墙上是一幅杨国光的《水墨牛》,下面是一对大真皮沙发,西墙上是四幅字,不知是出自那位名家之手,正中间有一大盆非洲茉莉。校长就坐在老板桌后面的老板椅上,见楚天和曲玉珍走进来,招呼道:“是楚老师和曲老师,请坐!”楚天和曲玉珍坐到北边的沙发上。楚天直截了当地说:“钱校长,我和曲老师是来说一个学生的问题。”钱校长“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学生问题有必要找我吗?”楚天和曲玉珍觉得校长不冷不热,曲玉珍接着说:“这个学生有些特殊,是学生会主席,学习也在全县前几名。”钱校长问:“是韩如云,对吧?”楚天问:“校长熟悉她?”钱校长笑了,饶有兴趣地说:“这件事与你楚老师有关嘛!是这样的,上一周的素质教育成果展示,市里、县里几位领导来观看,韩如云跳了一个集体舞又跳了一个独舞,在场的领导都说跳得好。当时,教舞蹈的王老师对我说,韩如云跳舞是受了你的影响。”
楚天记起是去年元旦晚会上的事。当时,他被邀请到韩如云班里观看节目,其间学生请楚天表演节目,楚天唱了一首《父亲》,还跳了一段迪斯科。楚天发现韩如云红着脸盯着他。后来楚天听说她迷上了舞蹈,没太在意,没想到韩如云会舞得那么好。
现在楚天没心思多想,只想帮助韩如云。平静了一下心情说:“可现在这个学生遇到了很大的不幸,一直抚养她的伯父摔断了腰,她失去了经济来源。”“什么时间发生的?”“四天前,我已到医院看过了,情况比较严重,可能终生瘫痪了。她伯父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今年高三毕业,另一个上高二,只靠她伯父一人挣钱。”“她父母呢?”“她母亲在她小时候就离开了她,父亲养活自己都有些困难。”钱校长沉思了一会儿说:“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宝贝,一定要做好思想工作。我看这样吧,她的学杂费和书本费全免了,你们再给孙校长商量一下,让他联系一位资助她的人;象她这么优秀的学生一定有乐意资助的。”
从校长室出来,楚天心里一直在嘀咕:“钱校长真不愧姓钱,官当的也有水平,说的也好听,学校又损失了二百元。”
“走,楚老师,”曲玉珍对着默默不语的楚天说,“我们俩再去找找孙校长。”
楚天和曲玉珍又来到了孙校长办公室,把情况一说。孙校长说:“这件事必需跟政教处侯主任说一说,有他具体负责。”
他俩又去找侯主任,结果侯主任去教育局开德育工作会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曲玉珍笑着说:“侯主任不知让我们找谁!”
“再找就找你了!”楚天风趣的说。                                                                       
楚天接着说:“曲老师,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下午去看看韩如云,让她尽量回来考试。”
“是不是我也应该去看看她?”曲玉珍有点犹豫的问。
“算了吧,我跟她说就是了。”楚天看了看曲玉珍笑了笑说,“你下午还要布置考场。”
“可是——”曲玉珍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停下了。
楚天知道曲玉珍很想去。韩如云是班长,她的左膀右臂,班里的里里外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曲玉珍不仅欣赏她而且尊重她,师生感情可想而知。
数学老师这么上心,而作为班主任曲玉珍觉得更应该去;否则,太说不过去了。
“我会转告你的心情的,你也不要自责。”楚天很诚恳地说,“时间太短,这几天你又太忙。”
“楚大哥,谢谢你!”曲玉珍由衷地说。
回到办公室,楚天泡上一杯铁观音。他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但感觉非常复杂。他不知道韩如云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但隐隐感觉到她会离开学校。她的个性和品质也许会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是楚天所担心的。因为在楚天心里,韩如云首先是科学家的料,她思维比一般人有深度,对问题有独到的见解,甚至有些见解与她年龄不相符。例如,她认为计划生育存在一定弊端,人的智力遗传因素占很大比例,似乎政策没有考虑这一点;再就是很多人为了生儿子怀孕前吃一种药,改变了男女比例,使男多女少。更重要的是她喜欢科学。
“楚老师,外面有人找!”曲莹莹站在办公室门口喊楚天。
楚天站起来走出办公室,在走廊的拐角处站着柳玉景,曲莹莹也停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是我们俩找您。”楚天笑了,和蔼地问到:“有事吗?”曲莹莹小声说:“您什么时候还去看韩如云?”“怎么了?今天下午就去。”“能带上我们俩吗?”楚天皱了一下眉头说:“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曲老师不会答应的。”“你跟曲老师说说,我们保证什么都耽误不了。”楚天笑了笑说:“你们的友谊我能理解,但现在不是时候;况且,我是让韩如云回来考试的。如果她能回来的话,你们不就见面了吗?”柳玉景和曲莹莹看了看楚天,心里很多遗憾,无奈地说:“谢谢老师!”楚天发现现在的孩子与他上中学时相比,胆子大了主见多了,对权威似乎没有太大的信任。
楚天又回到办公室,悄悄坐下,端起茶杯观赏着。上面漂浮的茶叶都已沉到杯底,茶汁似琉璃玛瑙,醇和伴着芬芳味四溢。这种茶为乌龙茶之珍品,原产于福建安溪,以其历史悠久的栽培技术及特殊的加工工艺驰名中外。楚天喝了一口,感觉回味甘醇;霎时,有一种清澈的韵味。一杯下肚,全身汗津津的,感觉浑身舒服多了。雾蒙蒙的心明朗了许多。随手拿起一本教育教研杂志翻阅起来,里面的内容大多是理论的理论,报喜的多、鼓吹的多,真在课堂上实用的却很少。楚天觉得教育如同这杯茶,没有煮沸的好水是泡不出醇香之味的。
楚天刚合上书,韩如云的影子又飘入他的大脑,无法不让人亲近的女孩。他觉得她有时很霸道,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其他老师都觉得她很谦虚。楚天的大脑中有些片断是扑朔迷离的,只是他不愿承认,但一种潜在的东西在慢慢滋长,就象石头缝里的一粒松子,只要有足够的雨水它是不吝啬坚强的。
一阵风从窗户里吹过来,楚天从思想中醒来。他发现天暗下来,乌云翻卷着布满天空,风里也夹杂着一丝凉意,要下雨了。楚天站起来又倒上一杯水,自言自语道:“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真是变化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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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8       
楚天没有回家吃饭,给妻子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放了学,冒着大雨坐上了公交车,他希望能和韩如云一块儿吃顿饭。天变得很黑,雨下得很大,在车里几乎看不清外面的东西,司机真象是摸糊前进,前面的车只能靠走近后的红色尾灯辨认。楚天真有点佩服司机师傅了,这样的天气,驾车只能靠经验,楚天估计这位师傅车龄不短了。楚天从没开过车,觉得做司机也了不起,并非人人都能做的好。这样的技术活,他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足,认为自己是块搞理论的料。他有一个想像力丰富思维深邃的大脑,问题到了他手上总能看出点端倪,而且他很有童心。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不尽人意。他觉得在公式F=GMm/r2中,只有质量和距离起作用,而忽略了其它因素。他认为每颗星都是有极性的,每个天体都处在磁场中,而每颗星都带电,它们的转动才产生这么大的力,如果哪一天地球不转了,它的关系也就解体了。再者,既然带电和存在极性,那宇宙里定会存在斥力。楚天还想像到天体间有亲缘关系,亲缘关系很远的天体不一定符合公式F=GMm/r2。总之,楚天经常猜想。他认为知识越来越多,有关的甚至看似无关的知识杂合到一块儿,总会发现什么。楚天一直有一个非分之想,那就是有自己的一所实验室。楚天对科学是很痴迷的,他的很多时间都用来写写算算了,这就注定他成不了一般意义上的“好老师”。在某种意义上,一个“好老师”就是让学生把知识记熟用熟来应付各种考试,而不是怎样开拓学生思维找出知识间的相互联系,让学生获得某种思维方式和终身学习的能力。韩如云一再提醒楚天,说他“不适合”一个中学老师的职位。
车走得很慢,车上有一半的座位空着,乘车人很安静,又在这样的背景下,真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孤独感油然而生,当然这是楚天的感觉,楚天常有这种感觉,因为周围的人理解他的很少,甚至有些人认为他很傻,总是学习一些他们认为没用的东西。人们总认为挣钱才值得炫耀。实际上,楚天的追求已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普通人居家过日子,吃、穿、住、行最关键,难怪楚天有孤独感。不过,现在他有一位很满意的学生,她有着和他一样的想像力和桀骜不驯的性格。他希望她走上科学之路,希望她成功。可现在她选择什么样的路很难确定了,就象他一样,首先选择了生存,由于身体不好,他很难走出自己设置的怪圈。也许你会问楚天得了什么病,他得了严重的失眠症,有时得靠药物维持,他不敢贸然去做一些事。在事业和生存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这也是很多人不理解的原因。不过,他渐渐变成了一个学者,一位默默无闻的学者。
三十华里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到达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二十了。楚天下了车打开伞,急促的雨线落在伞顶上奏出激烈而不协调的音符。地上的水几乎漫过他的脚,在他的记忆里很少下这么大的雨。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走进了商场,买了三袋奶粉和两瓶蜂蜜。走出商场向东不远是一家熟食店,店很精致也很干净,有刚出锅的大雁腿,就买了一只,用纸包了,装进了方便袋。然后,跨过公路向医院走去。
走进骨科4号病房,病房内非常安静,悄无声息。楚天发现韩如云和韩如雪都趴在床沿上,米桂花一只胳膊支着头斜依在床头柜上,韩退愈躺在床上合着眼,看来都睡着了。其它两床上的病人也打着鼾声,陪床的不在,两人都是腿打了石膏。当楚天走近床头时,米桂花醒了。楚天摆了摆手意识她不要说话,顺手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和米桂花一块儿走出了病房,坐到走廊的联邦椅上。
“楚老师您是个好人,”米桂花说,“听小云说您一直帮助她,给您添麻烦了。”
“大姐,说哪儿去了。如云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能为她做点什么,我感到很欣慰。”
“我去把小云叫醒。”米桂花站起来就想去病房。
楚天赶忙阻拦并恳切地说:“大姐,就让她睡吧,我想给您聊聊。”
“韩大哥心情好点了吗?”       
“他情绪稳定了许多,但仍很悲伤。毕竟孩子们还没成人,这是他的心病。”
“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三个孩子都上学,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亲戚依靠。”米桂花的泪水流了下来。
“大姐,我听如云说她哥哥姐姐学习都很好。”
孩子们的学习一直是韩退愈和米桂花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米桂花脸颊有些泛红,但一会儿消失了。现实,无情的现实,让她明白了孩子们现在需要什么,她们的学习好更给她增加了无形的压力,使她有些悲观。
楚天从米桂花明亮转为黯淡的眼神中理解了许多。
“大姐,您不要太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恳切地说,“我想韩涛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可以为他申请助学贷款,省着点花,那笔贷款够他读完大学了,读完大学后可以慢慢还。至于如云和如雪,可以通过学校帮助向社会求得资助,也能帮助她们读完中学,然后助学贷款上大学。”
经楚天这么一说,米桂花眼里有了光亮。不确定地问:“能行吗?”
“我觉得能行。如云的事,我和曲老师已向学校反映了,学校很重视。”其实,楚天知道,即使学校联系不到资助韩如云的人,也没关系。他会出钱的。
米桂花觉得小云遇到了好人,起身到病房里叫醒韩如云了。楚天知道再阻拦已没有用,没再说什么。
一会儿,韩如云从病房里走出来。楚天站起来,但没有说话。他发觉韩如云憔悴了许多。韩如云看了看楚天,也没说话,默默地坐下了,楚天也静静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楚天首先打破了沉默,找话说:“今天雨下得真大!”
韩如云又抬头看了看楚天,仍没说话。
楚天觉得韩如云肯定有事想和他说,就很关心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韩如云再次抬起头看着楚天,这使楚天有点不自在,但他并没躲闪。接下来韩如云非常平静地说:“我想退学。”
楚天并没觉得惊讶,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还没等楚天说话韩如云又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在愚公和智叟之间我会选择智叟,我不会去挖那两座大山。我会选择搬到山的南边,另建家园。”
楚天改变了谈话的角度,没有再去谈她是否辍学的事,而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和妈妈一块儿养羊,以放牧为主,成本低,而且我有一定经验。”
“你为了家人才这么做的,是不是?”
“不全是这样,我觉得现在中学教育不太适合我,它给我思考的时间太少。我的目标不仅仅是考上大学找份工作。”
“可是——”楚天刚想插话。
韩如云接着又说:“你的希望不会落空的,我会努力自学走上科学之路的。”
“你爸爸、妈妈会同意吗?他们会极力阻止你这么做的。”
“这你放心,我会说服她们的。关键是你必须同意。”
楚天沉默了一会儿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韩如云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楚天,但很霸道地说:“你必须一周看我两次。没有你的帮助我的自学会变成泡沫,有很多东西我需要和你讨论。”
楚天没有反驳,他想仔细端详一下韩如云,静静地看着她。韩如云确实长得很美:胸脯丰满,肩膀有点瘦削,脖子白皙而优雅,眼睛象会说话,透着一股纯净,明亮的前额,直挺的鼻梁,再配上那弯月般的嘴唇,还有那乌黑有光泽的长发。韩如云发现楚天呆呆地看着她,羞涩地低下头。她喜欢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很乐意接受他的帮助,哪怕是怜悯。她也知道,她的要求,甚至一些无理要求,只要他能做得到,他是不会拒绝的。这也是她耍娇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这种感情是建立在楚天的人格魅力之上的,换了别人,即使是善意的帮助韩如云也未必会接受。
楚天想缓和一下气氛,换了种比较轻松的口气说:“我还没吃饭呢!”
“你等会儿,我一会儿就来。”韩如云说完向医院内部的一个小商店走去。
过了一会儿,韩如云拿了一个面包递给楚天,又去病房里给楚天倒了一杯水。看着楚天那憨憨的吃相,她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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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9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韩退愈激动地吼着。韩如云坐在床边脸对着他,正在跟他说退学的事。韩退愈脸色涨红带着怒容,连续说了两个“绝对不行”。他能不激动吗?他怎么对得起弟弟,弟弟把女儿给了他是希望女儿过的好;如今初中没上完就退学,他心里那能受得了。
        可韩如云并不着急,她觉得一定能说服爸爸。实际上,这件事只有韩退愈刚知道,妈妈、哥哥、姐姐的工作韩如云都已做通了,她的几个好朋友也知道这事。
        那天楚天走了以后,韩如云就寻思着怎样跟米桂花说。晚饭如云和如雪到医院的伙房里买了两份鸡蛋汤、四份小米粥、四个馒头,把楚天买的大雁腿撕了两大盘。米桂花喂韩退愈吃了,韩退愈这顿饭吃的不少;他认命了,这与他淡泊的性格有关系,没几天就想通了,苦恼和挣扎是没有意义的。吃完饭,如云和如雪正在收拾餐具,韩退愈对着她俩说:“你俩明天回学校吧,别耽误了功课。”姐俩都没有说话。 “别伤心了,伤心也没用。”韩退愈又接着说,“我想通了,过几天就回家养着,在这里白花钱。”“让姐姐回学校吧,今年她就上高三了。我已让楚老师给我请了假,再有几天就放暑假了,我就不回去了。”韩退愈觉得小云不象个孩子,很有主见。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这孩子很象她妈妈,活脱脱又一个荆楚;她老师已来了两次,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他听媳妇说,小云的班主任也很想来看他,但太忙没抽出空来。他觉得这孩子不简单。开始觉得她决定的事自有她的理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收拾完餐具,韩如云又接着说:“明天让妈妈回家收拾收拾,我在这里陪着您;再说护士已找了我们几次了,说只能留一人陪床。”
        韩如云看了看姐姐,心里裹不住话的姐姐这几天很少说话。姐姐出生在春花烂漫的季节,对她来说严冬总是那样短暂,每天都有笑声相伴;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怎样应付。
        “姐姐,你陪爸爸说说话。”说完又转过身对米桂花说:“妈妈您出来一下,我跟您商量点事。”
        韩如云和米桂花走到走廊的连帮椅上坐下。韩如云把头依在米桂花的肩上,轻轻地说:“妈妈,我知道您很悲伤。”
        米桂花摸着韩如云的头说:“你爸爸已经那样了,悲伤也没用。我是担心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也是为这事找您商量。咱们家后面那块空地是爸爸买下的吧?”
        “是啊,刚搬来时,我们家住的地方是块碱场地,几乎寸草不生,也值不了几个钱,你爸就多买了二亩;前些年想养牛羊来,就养了那么十几只羊,也没利用起来。”
        “妈妈,我们就用那个地方养羊吧?”
        “孩子,你爸爸住院预计要花二、三万元,我们那还有钱买羊。”
        “妈妈,钱的事您放心,我去找楚老师,他对象在银行工作,让她给我们贷款。”
        “怎好总麻烦人家。”
        “妈妈相信我,楚老师很爱惜人才,如果我遇到困难不找他,他反而会怪我的。”
        米桂花觉得韩如云和荆楚一样,人见人爱,很有人缘。
        “妈妈,我觉得中学教育不太适合我,让我浪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我想退学。”韩如云终于说出了口。
        米桂花大吃一惊,一时竟没有话说了。                                                       
        “妈妈相信女儿,我通过自学照样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并且这几年还可以和你一起养羊。”
        米桂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韩如云在说梦话,嘟囔着:“不上学也能考上大学?”
        韩如云觉得很难给妈妈讲通,就直截了当地说:“妈妈,我会在楚老师的帮助下象在学校里学的一样好,相信女儿。”
        米桂花还是半信半疑,但她知道楚天是数学老师,就问:“楚老师不是只教数学吗?”
        “妈妈您不了解楚老师,他哪一科都能教,并且很适合我。”
        “你不要怪妈妈,你说的话我不太懂,但楚老师说,只要你上学,学校会向社会上求得援助,帮助你读完中学,然后贷款上大学。”
        “妈妈,求人不如求己。我已十七岁了,离考大学却还有四年;而哥哥今年就上大学了,姐姐明年就上大学。听老师说,大学空闲时间比较多,哥哥、姐姐打点零工就能把大学读完。”
        “小云,不是妈妈不相信你,你哥哥姐姐都上了大学,而你现在不上学了,别人会怎么想,会指着脊梁骨骂我和你爸偏心的。”
        “妈妈,我明白您的心,但人的命运要靠自己去把握,路要靠自己走。既不耽误学习又能挣到钱,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同意,你爸爸也不会同意。”米桂花沉思了一会儿说。
        “妈妈,首先您得支持我;爸爸那边,您先别告诉他,抽个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说的。”
        米桂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但心里不是滋味。
        夜间不算平静,由于韩退愈吃的多一些,一夜导便三次。韩如云觉得妈妈只照顾爸爸已够辛苦了,再没有多少精力去挣钱,这更坚定了她退学的念头。
        天亮了,如雪回学校去了;米桂花嘱咐了韩如云几句就回家了;如云照顾着爸爸,有好几次她都想提退学的事,但看到爸爸的样子,没敢提,决定瞅机会再说。
        一晃过了两天,天气仍旧燥热。病房后面垂柳上的蝉醒的很早,一直不停地叫着,似乎在给闷热增加调料。昨天晚饭时米桂花就从家里回来了,除了买饭韩如云没什么事可做。她拿了凳子坐到窗边,看着窗外;她的目光渐渐集中到天空的浮云上,觉得自己的命运真的象那浮云,一点根基也没有,随着风儿飘浮不定。她多么希望自己变成雨,把根深深地扎入泥土,种植出梦幻的彩虹,让命运不再这么苦涩。
        大约十点左右,柳玉景、曲莹莹、卢玉琪、谢雨、胡斌、张铭珂提着一些水果走进了病房,再加上几个陪床的,病房里有些拥挤。米桂花说:“小云,你跟他们出去玩玩吧。”
        韩如云知道妈妈并不是因为挤,而是觉得她的这些同学是来找她玩的,她应该陪他们聊聊;韩如云也觉得自己该出去透透气儿,她已经在这儿待了一周了,这一周她一直在一种压抑中度过,感到身心非常疲惫。她看了看床上的爸爸,韩退愈也说:“孩子,去玩玩吧,散散心。”韩如云转过脸对米桂花说:“妈妈,午饭我不回来吃了。”说完走出了病房。
        来到街上,韩如云觉得有点不适应,阳光非常刺眼。他们几个只是在后面跟着,没有一个说话的,也许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韩如云回头笑笑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他们几个见韩如云脸上有了笑容也就不再那么压抑。
        曲莹莹问:“韩如云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可是我爸爸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路上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只是摔伤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卢玉琪伤感的说。
        谢雨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要太悲伤。”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韩如云。
        韩如云苦笑着说:“我再悲伤也无济于事。”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谢雨说:“街上太热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那边有个老同学咖啡屋,里面肯定有空调。”张铭珂指着门口正在放流行歌曲的一个店说。张铭珂和卢玉琪都是学生会副主席,是韩如云的左膀右臂,他俩是从曲莹莹那里得知韩如云的爸爸摔伤了。昨天考完试,今天他们就结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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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6 21: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进了咖啡屋,屋里装饰很别致:右边是长厅,全是圆桌,桌子是原木质的颜色,一律树墩做成的凳子,非常原始的那种;墙壁全用木棍镶了,上面有塑料制的春藤绕了,如果你不仔细看,满以为是真的春藤了。左边是用木棍间成的各色小屋,有两人间、三人间、四人间,一律是木质原色方桌、藤椅、竹子卷帘,真有点江南味道。看来小屋里是坐不下了,他们找了个靠墙角的圆桌坐了,便于说话。
        谢雨说:“今天,我们三位男士请诸位女士喝咖啡,请赏光。”
        “那我可要喝个够。”曲莹莹吓唬谢雨说。
        谢雨咧了咧嘴,用手搔了搔后脑勺。
         “白马王子,”卢玉琪撇了撇嘴说,“你知道一杯咖啡多少钱吗?”
        “大不了卖血!”张铭珂拍了拍谢雨的肩膀说。
        胡斌摸了摸口袋掏出了所有的钱放到桌子上,慢悠悠的对谢雨和张铭珂说:“来,凑一凑有多少。”他俩也掏遍了全身,共八十六元。
        谢雨招来服务生问:“咖啡多少钱一杯?”
        “十元。”
        张铭珂说:“曲莹莹,你来两杯,我们一人一杯,你看怎样?”
        “好哇!”曲莹莹挑衅地说。
         “好了!”一直拉着韩如云的手没有说话的柳玉景说,“来七杯咖啡。”
        不一会儿,咖啡端上来了,飘着浓浓的香味儿。他们互相望了望。实际上,他们七个人中只有卢玉琪喝过咖啡。卢玉琪从桌上一个精致的杯子里用镊子夹了两块儿白方块放到杯子里,很优雅得用汤匙搅动。韩如云立刻照做了。张铭珂恍然大悟,嘴里赶紧说:“加糖,加糖。”他们几个也都照做了。韩如云呷了一口,感觉:入口绵软,苦中带甜,浓浓的口感,淡淡的香味。她又呷了一口,感觉甜味比刚才浓了,舒了一口气说:“但愿人生如这杯咖啡,苦尽甘来。”“你会幸福的。”谢雨真想来个英雄救美,把韩如云接到自己家里,好好保护她,从此不再受伤害。韩如云看了看谢雨,她知道谢雨对她有好感,但不知到了什么程度;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她是那种很特别的女孩子,如果孙中山在世的话,她会效仿宋庆龄。韩如云对卢玉琪说:“玉琪,我会向团委推荐你任学生会主席。”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韩如云什么意思。卢玉琪问到:“你是大家推选的,我们都公认你的能力,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韩如云停了一会儿说:“我要退学。”他们几个傻了。柳玉景问:“难道你想放弃你的梦想?”“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梦想我才这样做的。中学教育太机械,每天的时间大都在重复的课业中度过,思考的时间太少。”谢雨说:“是不是也因为家庭的缘故?”也有一点,“学习的同时我想养羊。”柳玉景握了握韩如云的手在她耳边问:“楚天同意吗?”柳玉景知道只要楚天尽力帮助韩如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韩如云的天分和吃苦耐劳是没得说的。韩如云冲着柳玉景点了点头,柳玉景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在咖啡屋待到十二点半,然后,在小摊上吃完水煎包就去逛商场。三位男生这回可体回到了“女人”的本事,从一点多到五点多四个小时的时间,几个“女人”就没停,到处看衣服看饰品;三位男生感觉非常无聊疲惫不堪。他们真不明白,如此文弱的“女人”那来的这股劲,差一点就耽误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送走了同学,韩如云又回到了病房,几日照旧。直到七月九日晚,韩涛和韩如雪来到病房,病房的气氛又紧张起来,悲伤又弥漫开来,爷俩抱头痛哭,她们娘仨也以泪洗面。
        第二天,韩退愈把妻子和儿女们都叫到身边说:“我回家治疗,在这里并没有多少用处,每天白花床位费和护理费二百多元。”韩涛说:“爸爸,我们听医生的,什么时候让您出院咱就走。” “孩子,”韩退愈觉得儿子长大了,他握住韩涛的手说,“我知道你心疼爸爸,可我们没有必要这样做。”韩涛流着眼泪说:“爸爸,也许还有希望,我们不应该放弃。”韩退愈的眼角淌下了泪,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孩子,我并没有放弃;你妈妈照顾的我很好,我在家治疗一样。” “孩子,”米桂花说,“听你爸爸的吧。” 韩涛不再说话。
        跟主治医生多次交涉,说是没钱交医疗费了,医生没办法只好让出院了。回到家中,韩退愈心情好了许多,积极配合治疗。
        这一天又下了一场小雨,天气凉爽了许多。韩如云拉上姐姐来到哥哥的卧室,韩涛正躺在床上看一本电脑书,见她俩进来就坐起来。 “哥,”韩如云说,“我想和你商量点事。”“你说吧。”“假期里我想托人给你找点活干,行吗?”韩涛一向很敬畏这个妹妹,从小就觉得她是个人精。“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你有门路?”“听一个老师说,他的同学开了家公司,我去找老师问一问。”“那好哇,什么活都行。”“我今天就去问。我还有一事想跟你和姐姐说。”韩如雪说:“死丫头,有话快说。”“我想退学。”韩涛和如雪互相看了看。韩如云没等他俩问就把理由说了说。韩涛知道妹妹胸怀大志,但总觉得这件事很别扭。韩如雪说:“你刚才提起的楚天老师会象你说的一样吗?”“他的人格都很清楚,不会有问题的。我希望哥哥姐姐支持我。”“我支持你,但你答应哥哥,如果不行你必须再返回学校。”“谢谢哥哥姐姐。”“鬼丫头,我还没同意呢!”韩如云搂着如雪的胳膊亲昵地叫着:“姐姐!”韩如雪心疼地说:“到时候可别把鼻子累歪了。”
        韩涛真的到那家公司上班了,韩如云在家看书和干家务,韩如雪回学校去了,一晃到了七月二十四日,学校打来电话说韩涛考上了北大,市里县里各奖一万元。韩退愈尽管躺在床上,但还是兴奋的很,韩如云趁着这股劲提出了退学的事,结果韩退愈大发雷霆。韩如云仔细给他讲了讲自己的想法,并且保证如果不行还会继续回学校读书,韩退愈才勉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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