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翻译中的文化传递
文学翻译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文化传递活动 ,诗歌翻译尤其如此。这是因为诗歌词约义丰 ,诗歌用最简练的语言表达着人类最丰富的情感和世间最复杂的意象 ,这种情感和意象便构成了诗歌所特有的文化意境。诗歌中的意境通常为一个民族所特有 ,代表着这个民族的独特的精神风貌。白居易 《金针诗格》 云: “诗有三本:一曰窍 ,二曰骨 ,三曰髓。 ” 以声律为窍 ,以物象为骨 ,以意格为髓。所以 ,诗歌翻译在讲求音美的同时 ,最重要的是传递它的 “骨髓”所在 ,即诗歌的文化意境。
一、 诗歌的不同意境
诗歌的意境首先体现在不同民族的文化词(culture - loaded words)的运用之中。例如 ,在我国古典诗歌中 , “南浦” 都被赋予了某种离别的情境 ,而“梅” 、 “菊” 、 “风” 、 “月” 、 “燕” 、 “笛” 、 “秋水” 、 “婵娟”等字词 ,它们也都被赋予了独特的文化内涵 ,其人格化的联想和情趣是西方人所不能理解的。同样 ,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 ,英文中的一些词汇对于我们来说也比较陌生 , “west wind” 、 “castle” 、 “shepherd” 、“lamb” 等词语 ,所给予我们的意象也与英、 美人不同。英国诗人雪莱的名诗《西风颂》 中的“westwind” 温暖和煦 ,给世界带来新生 ,而在我国 ,只有东风才被赋予如此的意义和意境。一般来讲 ,英美人作诗是对思维内容及其过程的逻辑展现 ,推崇清晰、确定和单纯。而中国诗歌 ,冯友兰先生曾提到过 “富于暗示 ,而不是明晰得一览无余” 的特征[1 ] (P11),强调了我国诗歌的含蓄无垠 ,思致绵邈。明朝谢榛在《四溟诗话》 中说道: “凡作诗不宜逼真 ,如朝行远望 ,清山佳色 ,隐然可爱 ,其烟霞变幻 ,难于名状。及登临非复奇观 ,唯片石数树而已。 ” 这说明了诗歌意境犹如欣赏山水 ,清淡、 质朴、 刚柔相济而又神韵悠长 ,诗意在可言与不可言之间 ,也有了可解与不可解之会。
二、 诗歌翻译易出现的问题
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和夫人戴乃迭在谈到英国翻译家亚瑟• 威利翻译的 《诗经》 ( The Book of Songs)时 ,称其译作有很高的学术水平 ,不愧为翻译杰作 ,但也 指 出 了 , 他 把《诗 经》翻 译 得 像 英 国 诗歌[2 ] (P85 — 86)。比如译作把周朝的农夫塑造成类似欧洲中世纪田园诗中描叙的农民的形象;另外 ,译文中使用了 “castles” 和 “clergymen” 等词 ,而中国文化中是从未有过这类事物和概念的。另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吴钧陶对 “牧童” 一词的译法。杜牧在 《清明》 一诗中写到 ,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吴钧陶译作:“ ‘Is there a public house some2where , cowboy ?’ / He point s at Apricot Bloom Vil2lage far away. ” [3 ] (P91)“cowboy” 是和美国广袤的西部联系在一起的 ,特指 19 世纪美国西部的骑马牧人 ,关于他们的传说总带有浓厚的浪漫传奇色彩 ,该词的文化内涵是 “独来独往、 无拘无束 ,具有我行我素的浪漫性格” ;再者 , “cowboy” 在英国文化中指“马虎不诚实的商人”,这些与中国文化中的 “牧童”之意可谓相去甚远。中国传统诗歌崇尚凝练含蓄、 余音缭绕 ,例如贾岛诗云 ,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寥寥数语确是神来之笔 ,精致之至。而这些最有价值、 最能体现诗歌生命神髓的东西 ,在诗歌翻译中又是最容易丢失变味的 ,这已经成为诗歌翻译中突出存在的一个问题。许多醇美的名篇佳作经过翻译 ,不仅破坏了原诗中浓浓的意境 ,而且容易导致南辕北辙的文化错位。在越来越多的文化交流活动中 ,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三、 诗歌意境传递的翻译策略
诗歌翻译是文化交流活动中的一个重要领域 ,通过诗歌翻译 ,读者可以领略到不同文化的浑然丰厚的文化意境。然而 ,正如我们看到的 ,两种语言之间不一定都是等值词 ,即使字面上等值的词语 ,一旦融入文化背景等因素 ,也可能发生质的变化。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由于思维方式、 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异 ,其语言的完全等值是难以实现的 ,更不用说诗歌这种特殊体裁的整体韵味了。那么 ,什么样的翻译才能最大程度地传达诗歌的意境 ,把某一国家或民族的文化神髓原汁原味地展现出来 ,达到文化传递的目的呢 ? 笔者以为 ,诗歌翻译应崇尚异化 ,反对归化。所谓归化 ,是尽量地淡化原文的陌生感的翻译策略 ,这一策略在强势文化团体中非常流行 ,它强调遵守目标语言文化当前的主流价值观 ,对原文采用同化手段 ,使其迎合本土的文化习惯、 出版潮流和政治要求。所以 ,采用这种策略的译作 ,多少掩盖了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以及原作的历史感 ,将某些文化的价值形态强加给了原作。虽然这类译作可能暂时受到不懂外语的读者的欢迎 ,但是采用这种策略从长远和文化的意义上看损失巨大 ,它会渐渐消弭不同文化的历史差异 ,使文化的意味消失殆尽 ,其结果不是进行文化传递 ,而是变成了文化蒙蔽。英国诗人、 翻译家德南姆认为 ,译诗必须保留 “火焰” [4 ] (P148),即原诗的活的灵魂 ,而归化译法只能使这种熊熊燃烧的热情之火为之熄灭。异化策略则是最大限度地展示原语文化风采的一种策略。采用这种策略的译作力图保持原文的语言和文化特点 ,让译语读者感受异域风情 ,感受到另一种文化的存在及其独特的魅力。虽然采用这种策略的译作有时会增加阅读难度 ,却力图最大限度地传递文化信息 ,进而促进文化交流。恩格斯在 《²自然辩证法 ≥ 导言》 中评述马丁• 路德历史功绩时有一句话 ,译成汉语是这样的: “路德不但扫清了教会这个奥吉亚斯的牛圈 ,而且也扫清了德国语言这个奥吉亚斯的牛圈 ……” [4 ] (P80)。译者采用 “奥吉亚斯的牛圈”,而没有译为 “极其肮脏的地方”,实则是为保留原作中古希腊罗马文化信息的。在这方面 ,美国的庞德成功地翻译了不少中国诗歌 ,并对美国意象派诗歌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李白有诗 《长干行》 : “十五始展眉 ,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 ,岂上望夫台 ?” 庞德译为:“At fif teen , I stoppedscowling ,/ I desired my dust to be mingled withyours ,Forever and forever and forever ,/ Whyshould I climb the look out ?” 译作基本上秉承了原诗的整体韵味 ,中国传统的夫妻坚贞的情意跃然纸上。严格地说 ,庞德在译这首诗的时候 ,没有句比字译 ,“常存抱柱信” 就在译语中出现缺失 ,但这却无损诗意的传达。这也就体现了所谓 “异化” 并不是死板地“字译” 或 “直译”,完全可以采用多种翻译方法 ,以求完美 ,以求译出意境。黄龙译的毛泽东 《蝶恋花• 答李淑一》 也是一个佳例。 “寂寞嫦娥舒广袖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 译作 “Waving long flowing sleeves ,Chang E in solitude ,/ Dances for these staunch soulsin the myriad - l i endless sky.” 《淮南子• 览冥训》载 ,嫦娥是羿的妻子 ,偷吃了羿从西王母那里求到的长生药而飞入月中 ,她和西方文化中的 “月中女神”有对应之处 , 但如果把“嫦娥”译为“Diana” 、“Phoebe” 或 “Artemis” 等 ,那么 “嫦娥奔月” 故事的文化意境就会荡然无存;再者 ,“寂寞” 是特指嫦娥的 ,李商隐曾作诗 《嫦娥》 :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苍天夜夜心。 ” 译作也体现了这层内涵。由此可见 ,只要整体把握得好 ,译文直译也是可取的 ,这样反而可以减少传递错误的文化信息。有些译作还附有注释 ,译文不拘一格 ,这些努力为真正架起文化交流的桥梁作了很好的尝试。总之 ,诗歌是世界上最美、 最有张力的语言形式 ,采用翻译的异化策略 ,将不同的文化意境在词汇的选择和诗歌整体韵味的营造中体现出来 ,才有利于达到文化传递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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