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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罗某人

[散文诗] 永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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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2: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5 编辑

五十七

       午后,翠竹的腰肢上栖着惺忪的时光。
       山风吹来,带着阴谋的惬意和迅捷的寂寞。
       这翡翠长廊,使情肠变得坚硬。秋天长廊里苦苦行走。
       翡翠浸渍过的变迁,是我洁净的忧伤游历的自然之美,又在不经意的一刻,为那不肯坠落的诗句而使这美也迷途。
       我看见时间遗失在翠色中的足印,像忧伤源源不断地去,去了,又来。
       悠悠的香气从泛秋之影的叶上滴落下来之后,生命的追寻与拷问,已经脱离形式。
       万顷碧波,从何处起始,又于何时终结?
       是何种心绪,曾如此从容登临绿水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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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6 编辑

五十八

       秋天被那只纯白如雪的小狗叼来,放在我素色的时间的门前。轻翼的风起,一株死去的车前草,一具漂泊的尸魂,一腔曾经被咀嚼入梦的香魂,做了我的景深。
       谁家的小狗呢?它那玉石般的眼睛,秋日无法调和的颜色,如此丁铃铃地响在凉透我指尖和双颊的深情一睨中。
       它,它是谁家小巧的宝贝呢?
       一只以梦为飞翔的鸟关闭了天空。枪响的清脆,使羽衣之弧的优美骤然降落,僵硬冰冷的地面也不禁一噤。
       小狗惊诧地向我靠拢,靠着我无声的愤怒。假如此刻有一个人坐在门前,那我徒然的表情,是不是也似小狗一样骤然奔向枯败的深处?
       我的颓废,打量着旷野上那棵依旧翠绿的孤独的树,以及一卷卷入册的历经千秋万岁的豁达。为什么越注目于这豁达,心地却越来越狭窄呢?
       曾渴求贴一卷在门首,任海枯石烂,山瘦水竭。为什么如此的誓言一出,生命就越来越羸弱了呢?
       突然,白雪的影子如褶皱着的梦一样在面前出现,梦的嘴里,横放着那只将天空关闭的小鸟。我掩闭的门,其实就是掩闭的灵魂。鸟和我,怎可进出?

       从亡鸟的血污里,我听见枪声向我逼来。我口中呼出的硝烟,被它翎上的殷色湿透。
       谁来救我,援我一声镇痛的关切?
       我掐断秋光一般陷入恐惧的目光,却又被一双玉石般的哀怜粘住。
       在白雪的纯度中生活的小狗啊,你可知此番衔来放在我门前的,就是这个遍布伤口的深秋啊!

       多日以后,我不宁的双手摩挲着时令变得更加剔透的肌体。门前在岁月之川里漂流的细节,已被西风一扫而光。
       惊寒的霜露还未降落,又一声枪响击碎我那些在语言里徜徉的意象。在雪白的景象中蹦跳的狗,从最后,也是生命最原始的姿态中倒下。那是一团无与伦比的雪掉在了草丛中。雪,是一朵只在秋天盛开的鲜花,还是一记过渡的胎记,正走向重新的生命?
       假如有一个人坐在门前,那对这团美至极处的雪,是不是已经挪不动最恻隐的心机?
       淡淡的玉石碎了。玉中之水,是哀恸,还是毫无感触的解脱?
       我开始等待,等待季节日渐寒冷的心肠拯救枪口上的往事。
       我坐在门前,凝望记忆穿梭无止的旷野。目光,渐渐是那无声无依的雪了。
       有几多沉默,挽歌似地飘满了荒鸟关闭的天空?有几粒雪,积满谁家的小狗顿足的山坡和田原?

       也许,所有这样或那样被伤过或被害过,以梦为飞翔、以梦之景象为风雅的灵魂,都曾经如此纯洁如雪,
       纯粹地孤独着,
       孤独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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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7 编辑

五十九

       你是我最原初的恋人,最真切地看见过我最原初的面貌。
       我将永恒地记住这个事实。
       而你在无界之外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因为爱而获取到独立的人格?
       那个清瘦的日子使你更加清瘦于物质世界里,你不敌被碾在车轮下蠕动的夕阳与抒情无法涉足的区域。
       如此匆忙,来不及索要我最好的语言,回答阴阳两界的冷暖。
       为什么,不能在那一刻让我为你而死?倘若如此,我的坟前,苍松翠柏,鸟语花香,苦月寒星,都是我的爱情。
       而今,是我多想做你长眠的墓碑,痛恨与哀伤就是句句刻入冥幽的碑铭。冬天也跟随着墓碑的影子来临,我将做你凄寒时的光明,我在泪眼凄迷中,看见这些孤独和寂寞,都成为你黑暗中永照的明灯。
       夕阳发出绝望得到呻吟,在空旷的山野间久久不散。我又听见你的生命发出唯美的声音,并款款向我走来,夕阳一样消瘦的模样,就成了我初恋最痛最苦的诗行。
       告诉我,你在无界之外的何处,等待我们再次约会?
       告诉我,你在临天之前,在我的名字里找到了向天之途了么?
       那个滴血翻滚的黄昏,我不在它的浪头上颠沛。现在,我动荡不已的生命就是生离死别之后最惨重的代价。
       苍天老矣,长天亦然。
       爱情的会晤这般短暂,也要苦盼白头偕老。
       为爱而彻底独立,为你我而彻悟性,逐渐成为我们的我们,成为精神,纵使一眼一刻,也是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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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7 编辑

六十

       那时,晨钟暮鼓已经黯然。我赤裸着复苏的血肉靠近森林,接受死亡的福祉。
       森林在不治的孤独里以绿色对生命进行褒奖。它的胸上,有一种速度直接抵达心脏。即使在生命最荒芜的深处,也有它接近疯狂的扩张。
       森林的脸上,信仰像痛苦一样蔓延。
       森林的额上,审美像死刑一样陡峭。

       语言在纳香吐翠的信笺上写下荆棘遍布的哲学。文字的陷阱,阻挡了自然与哲学之间曾经亲密的对答,也隔绝了思想与梦的媾和,也隔离了性情与我的侈糜。
       夕阳将森林挪走。清新的遗址上,锋利的星辰播种着着次生林亚健康的爱情。
       远离尘嚣,沿着烧荒者的小径步入境界,那里,生命因为宁静而阳刚。
       在思想者的笔底,爱情等同于大自然唯美的接纳,肉体与泥土成为彼此,而思想本身,正是我新奇的游荡与卓越的发现。

       那时,大自然之父高高在上。他是胸毛上茹血的诗者,还是为耻辱讴歌的吟长?
       他迈进天使迷恋形容词的门槛,替纸醉金迷的爱情加冕。
       他的手是一把破旧的木梳,梳理着隐语般的银丝。他与上帝背道而驰的那一刻,人间就有了形式上的茂盛,森林由此跌下象征。
       森林的溪涧活乱着生命简短又繁复的程序,藏着一轮望穿天年的残月。它的兽性傲然于亡者之腹时,就剖开了大自然之父对思想与美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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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8 编辑

六十一

       自然之母,她富含膏脂的呼叫是如此亲切。林原缔结遍地阳光,自然之母的乳房,闪烁着金亮的汁水。
       躺在黑色风烟或恶瘴里贪恋第二生活的奈瓦尔,做了我黑色词句里的友人,如今是否依旧做着丧偶者的梦?魔鬼一样机关算尽的奈瓦尔,他居住在人与鱼共泳的洞穴,将我爱情的鳍羽削下。
       他站在唯一的性光上死了。自然之母在星辰的残屑飞散时,与我的爱情为他抱头痛哭。
       假如我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坚贞挽回百分之一的荣光,世间爱恨,是永生,还是短暂的附丽?
       假如我确信自然的乳母是奈瓦尔最后的天空,长夜的胸口,有一盏烛光,成为执意前行者最高的欢畅与最流畅的文明。
       我坐在唯一的叶上,企求获得再生。
       自然之母,请与我共饮,共饮宿醉和今宵的苦痛。
       森林在四周将绝望弥漫,在绿色倾泻之时,成为希望。
       森林在踽踽独行。酒中的蝴蝶,为52度燃点照亮的肝肠翩跹,为森林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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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9 编辑

六十二

       时间在第三只眼睛里,被诗人的泪水灌醉。
       长天的蔚蓝在朦胧者的诗歌中打盹。
       生活的两眼睛,只看得见以表象的方式存在的事物。
       世纪末的晖光跌跌撞撞地爬上橡树。
       骨头散了,重新构架。
       音乐碎了,世纪的歌声以猎手的枪声粘贴。
       一滴血断了,那株最后的橡树,它用什么来组装?

       我的光年失去了神秘。
       四季的厚薄赋予了它们圣洁的黑暗。它们为此孕育了森林的大度。我走向世纪末的船舶,我的衣服,若风中之帆,为第三只眼睛导航。
       歌者在落魄的酒里被时间绊倒。诗者看见一尾鱼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衔着一首生存的诗歌,游进无人啜啖的酒杯,就不再出来。
       我是最后一个猎人,在山谷里饮风,在山巅豪吞太阳。
       我瘦削的爱欲屹立成十响的猎枪。
       谁在硝烟冲破静谧前,与我在血泊中重叠,谁就是我世纪末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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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4: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29 编辑

六十三

       大模样的双手,一张开,就是悲怆的经典。祭祀思想的人总是在轮回的间隙泪流满面。
       森林,我幽凉和粗野的生命,是不是连一块沙漠或荒凉的滩涂都不能成为我的葬身之地。你的枝柯在交媾的亲密之中,像俄耳甫斯的琴,弹拨着我祭奠礼仪中迟钝的神往,将我逐出忧郁的家园?
       陌生的人,总比过从甚密的人更容易成为爱情与仇恨。
       心灵的图腾,也最容易在流浪者的苦难中勾勒出思想的护身符。

       风是这块被遗弃之地的救星,它揭开了千万年的疤痕一样撩开了亘久的秘籍,正如月华如水的深夜,我撕裂年青蓬勃的皮肉,让风沙注满每只细胞,让我脱离现存的真实。
       我遵守经典的礼仪,但我又拒绝它的多情,或做作。
       可我怎样才能远离一个圣洁女子和猎人在枝叶铺垫的林间欢爱的仪式?我猎获了这场汗雨淋漓的逸事,但我不能以我的抒情格式去抽打思想的沦落。
       风挟了销魂的太息,抽泣的眉宇,将无根的怜悯吞进肚中。

       一棵树就是一只莹亮于黑夜中的眼睛?
       一滴从枞书树上掉下的雨,就是一颗乱箭穿透的灵魂?

       祭祀业已结束。坦真和率直重归人类。可思想者的祭祀却刚刚开始。
       烛烟,一怀不绝于视野的怀旧,在我无望于爱情之后闪闪发光,使沙漠在水光潋滟中融为温床,在熏风轻触中将滩涂吻为肥沃的胜地。
       它们是我大梦初醒后的土地,这土地从不失礼于勇敢者的践踏。醒来,猎人,森林因为圣女的存在而失恋。一具鲜活的肉体,也从不失宠于大德者的唇齿。
生命的献礼,经典地步入历史。失而复得的大欲大望,总比万劫不复的冬天更容易琅琅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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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6 00:2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6 00:30 编辑

六十四

       红色膨胀而又飘摇不休的土地,我新生之足苦苦寻觅的南高原,自从我转身撇下川西坝子的旧情之后,与我笔力所指的方向,因为无法承受慎言与诺言而再度成为抽象。
       这是我永不安宁的角逐。
       这是我迷恋的形而上的痛苦,却又自我欲望膨胀不休的红色意象。
       我沿灵魂开辟的沟壑寻找我刀刃上的猎角。呜咽之旅,在身后评判这一场豪赌的输鹰。
       有个人在我身上搜索单纯的气息和色泽。南高原的尘土是我最镂骨的馈赠。在没有遮羞与隐瞒的年月,我向这个人,或者向所有的个体,复仇,在这个人的脸上镌上图形与文字,让这个人的腿脚变成青铜。
       我的道德及一切向美而尊的生命,在前生,就在这红色的原土上纵情恣肆地闯荡。
       可一个人在我今生的肉骨里已经阴阳失衡。我在森林的耻骨上种下的罂粟,在这个人的舌尖上,滴着失控的淫欲。
       猎人,你这隐晦的向导,你将远离故乡的愉悦撂到了何处?你将人类的良知注射进了哪块肌肉?我不否知道,当那个人揩净了野兽的张狂之后,我能用的十二指猎枪,击穿人类迷惑与固执的思想?
       这个人杂尘土飞扬的路上左顾右盼。永恒的羁旅中,只有那只鹰,在深夜渔火之上和异乡多雾的尽头,向我走来,
       向我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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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0 23:57: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罗某人 于 2023-8-11 00:04 编辑

六十五

       整个冬天,南高原仍然赤身露体。我在这份天造地设的美妙意境中,在香烟和篝火中跋涉,在冷清和意想中舞蹈。
       化石,南高原牵肠挂肚的健康的心脏,它使我的爱情和文明苦旅的二难中装饰了一路又一路的苍茫和孤独。
       淡烟有痕,野风富钙。
       我永恒的孤独里充斥着永恒的忧伤和智慧。我的诗句没有伴侣,它在芦笙的孔穴中来回,碰撞。
       涌向天宇的阶梯上,骨节这般孱弱;蜿蜒在去地狱的路上,唱歌的人我行我素;踱入心灵之约的人,走过千村万寨,也守不住一根稻草,一座待嫁的碾坊。
       诗歌不是猎枪。只有雪,和雪覆盖的马帮铜铃,仍然清脆地在目光的尽头悠扬。
       南高原的胸脯上,孤独血肉模糊。泥浪汹涌,古朴的牛行业古色的人们,在翻倒的新土中播下原始的希冀。
       这一切上他们的,我连梦也丢弃了。
       大泽越来越抵近冬天的天空。灵肉上面匍匐着虫豕。我继续奔突,伸出的手指,没有采撷到那结在云朵上的歌声。
       这个冬天,小屋在等死中重生。
       猎人,难道你就是守护着爱恨生死那道攸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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