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长篇散文诗连载）（续）

罗某人

  六

       我将不再走天涯。我把你留在我希望的门内，倾听你永恒的提示。由此，我感到从遥远的角落里飘来一支曲子，请你替我的歌声填上词句。
       在这些绿叶纷纷扬扬的沉寂日子里，你站在我希望的门内。你像一座拔地而起直冲霄汉的青山，欲冲破我坚固的房间窒息的思想。

       让我为你打开房门吧，把你的警告规劝一同放置在我们门口的阳光里。我欣然接受你的一切美言。这样的时候，让我们再一次聆听树林里翠鸟浓郁色的鸣啼。
       有你在我身边坐定，我就是再次迟迟未尝午餐，也愿你的话和尘埃的目光填充我的饥饿。而你的饥饿呢？我的友人，我该以什么来免去你生命的饥渴呢？

罗某人

七

       在没有尽头的跋涉当中，你越来越近地把一种理想换正时光放在我的口袋里。你的幸福是树上结满的柿子，在秋天里形成我们苍白的夜晚红色的星簇。
       你从另一个世界走来，我正独自坐在江畔孤立的石头上。像是在梦乡，像是江水载着我们的轻舟，轻舟里盛装不下一滴沉重的泪水。
       那时候，我不如忘记的你的名字，只让你来作我的客人，融化在生命的琼液里，犹若琼浆把我们的生命滋养得如此茂盛。
       于是你要我从口袋里掏出时光来，啊，我永真的朋友，那多像是你的心啊，用坚贞的汗滴育出的收获、生命的真谛！

罗某人

八

       当你戴上幸福的花冠，与你的幸福被华贵的祝辞和彩纸雨包围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是花冠在这类场景中熠熠的光芒。
       可是，我告诉你，我看到的却是剪裁花叶的手，此刻它们正同孤清在你门的阴影里，搓摩着已经不大新鲜的泥土。

       当一个衣衫烂褛的浪人出现在我们的门前，想我们乞讨食物的时候，我的朋友，你在他的背影里看到的是生命的边陲，那正踽踽走去的死亡。
       可是，我告诉你，我他的神色里看到的却是他眼睛里洋溢的聪慧和倔强，倘是我们稍稍出言不逊，他的眼睛就会因我们的愚笨而愤怒地闭上。

       我的朋友，当春天在我们的窗前叫嚷的时候，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一种伤春的请粗，而你看到的却是生命盎然的皈依？
       为什么我仅能在春天的词语里作浅浅的描述，而你却在美妙的音乐中舞起生命的长远？

罗某人

九

       就算你把我整个的灵魂都加以伤害，就算你在白白的晨光里对我道了一声珍重，
       我也永远在往日的欢乐里摈弃如今的苦痛。在四个年月的并肩之中，我的生命并未因你的出现而失色。
       我用目光和执意的信念拥抱过你的忧伤和烦闷，在歌声劳馀的每个月份里，我因有你的到来而庆幸孤独和苦痛的代价——愿你的形象和我生命媾和。

       没有谁能够为你创造你所定居未来的世界，我只暗种渴望，能在你伤心的时候在你身边紧挨你的心灵。我每一个字唱给你的赞美，也是在我心泉里舀出的阳光，使你爱情的小院芳草萋萋。我在每一节音符里提炼的情愫，都是从我的生命里挑选的熟果，供你和你的爱人共同享用。
       没有谁能替你把握人生舞台的换幕，我仅能以朋友的欢乐伴你在掌声和冷落之间从容地走下去。
       等我的灵魂居于我命运之躯的深处，你踏进我青春的世界，这一切至少在相当的时光里供一个人使用。我不知道，在我的屋里，会堆上多少你送过来的回报。

       而今，我的生命因曾有你的出现而苦痛如剜，在流浪无有休止的困顿里，我因那几乎游戏和虚荣的你而感到人世的幽凉。
       当你的光辉被金钱的色泽与虚假的水分所充斥的时候，当你的爱情被你的借口和冷酷多断送的时候，
       我的信只能在痛彻肌髓的失望中写给昔日情意荣华的你。你从我生命中死亡。这死亡在你如今的逍遥和自由、无知和忘却中显示一截人心的片断。
       我因昔日的幸福而忧伤，因今日的愁苦而庆贺。
       那是你枪击过的天空，我无力再填补的生命的缺口，那是我的罪孽、前世的因果……

罗某人

十

       请原谅我刻意的冷漠。可一句原谅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我知道那封厚厚的信我已看过多回，可我在楼梯口与你见面的时候，为什么笑不起来呢？
       假如生活与友谊只需要争论，或者只需求在一定的限制内，那我冷漠的缘由，你怎么理解不到呢？
       我曾多次与潜在的忧危告别，可我怎能说服那一点曾闪耀过友谊的星挥熄灭在狮子山的上空呢？
       因而我又走到你桌前，同你微笑着面对秋日的阳光，要唱一支歌儿似的/
       这歌声最终没有响起。我怎能发现我未知的一切？我怎能不揪心你我之间的一无所知？
       你没有错，也没有侵害过我的时候。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这样的生命是那样的沉重。

罗某人

未完待续。

罗某人

十一

       我怎么向你解释六月里那个暴风雨之夜呢？那阵儿你在我身边，我静想雨声哗然。我幻想一个丰美的生命意象钻入我的魂魄，让我的情分如雨水倾注在你土地一样宽阔的躯内。
       我仅能在夜色中知道你的存在，而我不能沉睡，很多的故事我没有完成。就当着夏天处处漫流的旺盛和充沛的意蕴把我的思想和美的渴念送给未知而实在的人吧。我在梦一的暖流中，静候命运的双翅覆住我的惶恐。

       生命最初的原型是野蛮和粗犷，我冠之以自然的魅力，却让你拒绝。
       阳光下的辙迹，总掩不了一本过日的记录。而这暴风雨之夜，我的生命和意识亦如暴雨冲刷这个灰尘飞扬的大都市。
       我的生命之泉，淙淙地流来，洗涤我已被天真和偏执玷污的灵魂。而你显然误会了我的初衷。
       当我知道那是忏悔也挽不回的结局，六月的空气被风雨注满，我听见遥远的雷声滚滚而来，把我的心击碎。

       就如此，你短暂地在我身边停留；我不住地回首，却只能与你擦肩而过。
       我笑不出声，哭不出声。二十多个日日夜夜，在我最初的语言、最后的无声里，扮演了最仓促的角色，与你失之交臂。
       你曾在你的外国友人那里为我抗辩过文学的各类问题，我带着今生今世永恒的谢意，踏上了南去的路……我想说给你的是：My hope,the brother,ceased with thee to smile,却无法再唱起For Auld Lanysyne!
       路，没有结局，生命却注定要依你而步入永恒。
       我想起一清亮的歌声来了。这让我寂寥，我怎么向你解释六月里把个暴风雨之夜呢？

罗某人

   十二

       为什么要在球场的边缘痛哭失声？洋槐丛也修补不了困倦满腔的伤痛？
       最后一天了，我在某处窗口看见的目光，将向谁道最后一别呢？
       走在我人生的河岸，满目疮痍。彼岸站满了陌生的人群，挥过的手刚刚垂下……这个时候，就是再给我陌生的眼睛，我也止不住汹涌的泪水。

       原想获得更多，我的一切将更壮健。可在这昏暗的夜里爆发的哭声，却使我感到，失落的东西，完全能堆砌我的一生。
       我的生命之湖不是快干涸了吗，为何今夜却有如此多心灵的热雨？
       触动我命运弦索的四年岁月，为何如今只能用哭声去回报与她的相识？
       最后一天了，我能勾销千多个日夜的恩怨得失，可我怎能忘怀困倦满腔的伤痛？
       我的生命之树不是芬芳凋谢了吗，为何今夜却在它的枝上结绽了如此密集的泪花？

       狮子山，让我抱紧你这些最后奉献给我的伤痛，在我即到的生命旅程上，作永恒的经验和启迪吧……

罗某人

十三

       我不能沉睡，有人正给予我无价的光明，让我的生命如此明亮。
       我并不需要你馈赠的诗之主题，我只渴盼你以诗的全美使我享受命运的犒劳。
       因而你给予我这无价的光明，我因有光明探索的诗意而不能沉睡。
       我无限地贴近你，一点一点地以你诗的美丽去颂赞生命。直到有一天你匆匆地离我远去。我没有悲伤，因为我已成永恒的光明，在你前行的背影里燃起光明的炬焰，使你的生命更加夺目辉煌。

罗某人

十四

       曙色渐开，我在窗前朗读百鸟的语言。
       百鸟惊诧地停止鸣啭，向我投过清新的目光来，像是为我祷祝晨安。之后它们便加倍地鸣啼起来，我想起拖着唱腔的小学生。
       我想为它们唱一支歌儿，它们却缄口不言。
       等我的歌声消失，它们集结所有音量，唱起悠悠扬扬的晨曲。
       我的心惊喜而颤栗。
       当倦意袭来时，我失去了朗诵的信心。它们却加倍地在新的眼光里雀跃美的声音。
       原来它们是在歌唱美妙的晨光，我却是在朗读它们的语言……

       那日我恹恹恋床，明媚的朝晨也对我失去了引力。
       我躺在病中渐醒的昏欲里，想听听那熟悉的美妙晨曲。
       久久地，没有一丝儿声音，只有太阳上升的声音在我破败的窗上踏响。
       我稍稍抬起身，在阳光的抚摩之中，那群清新快活的朋友今儿个耷拉着脑袋萎缩在枝上，怀了一种心事必然的期待，注视着我的窗口，等候我的出现。
       它们像是见到了我映在窗上恹恹的脸，乐音就在这刹那响起，像百灵的药倾入我的肺腑，甘泉涤我病恹的热量。
       我热泪滚滚，以这报谢的泪音化成音乐同它们一起度过愉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