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孤独（续）

罗某人

未完待续。

罗某人

一二二

       我的视觉充满了对夏日夜空神秘的幻想。
       沙滩被江水淹没，供我驻足的是一堆坚硬的野石。我爬上那块状如巨大兽，张大祥瑞之嘴，吐故纳新的巨石。
       为了能爽心地在这样的水边建筑我的情思，我得暂时和你小别。也许在片刻的别离中，我视觉的忧郁方能时时充满着神奇的欲望。
       没有人从坡上下来，紧贴着墙根的小径蛇一样钻进一片柑橘林中。这空邈的一切就是我的了，它毫无吝啬地容纳了我这疯狂的欲望。江水正在上涨，我歇斯底里的诗灵，却慢慢地沉没下去了。

       我的心灵自此将永不言老，就像夏天的叶和水；它们让我每日的生命和行为缤纷若音符，欢快如舞蹈，敏感若诗句，灿烂如粗野的阳光，神奇如浩瀚的天宇……它们在嵯峨的冬天过去之后，透过云隙或门缝，给我声声惊喜。
       高远的日头有时很近，我丝毫不惧怕它热烈的拥抱。我几乎用爱情的感觉和它一起，在葱翠的土地上游来荡去。
       我的爱人在这个季节轻装前来，与我共进晚餐。素面的清纯，勾引我更热烈的欲望，这欲望的道路伸展过来的时候，在幽香的花树停止哈欠的时候，就已经鼓满了我的周身。
       我的爱人在傍晚的氤氲升起时饮尽最后一杯酒，给了我的焦渴的双唇最后一个吻就起身告别了。我目睹着尘埃四溅的道路，爱人的背影如你遮住爱情的过程。
       这夏日美丽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夜晚就是我独据的财富了，它天才的歌手一样做了我的情人，我稍停片刻，就有大段大段的音乐让夜晚的一切莅临，做了我纷纷而下的涟涟清泪。
       爱情的风景，是智者的灵魂小样——它对一切充满了幼稚的欲望，如一颗糖在唇上润化，过目不忘的欢乐和忧郁都如繁星，在心灵的上苍熠熠闪烁。

罗某人

一二三

       在深夜，只在深夜发现雨后的夜空星汉灿烂的时候，才能这样看清你的面容，就像为一段岑寂的意愿而急需一段深入命运之骨的静谧。
       你常来我陋室，我便知道你已经是我的情人。
       就在这里，只等吊夜的最后的水声蓦然感触你在我眼前梦一样的神思，我就惦着爱情，注视着你的意趣。
       能这样点燃一支香烟，吐出一口口真真的灵气，并让这灵气夺目地燃烧，是多么地不容易。
       这堆杂乱的书籍原本无梦，那把旧日的口琴原本也该魂归风尘，而在你鲜美的唇际，它们的感动打开可因你而至的思想。
       情人，这思想是我对你唯一的指望啊。
       别让你身下的老椅子空荡若禅，这些年我已无意为禅而消耗生命；多留些时间，让它和你的生命为伍，也让我放下心思，放下一切负重而好好爱你。
       请别在我绝望的时候言语收回时离去，就这样坐着，拿出生命的姿态。
       让我的灵魂同肉体一样年获得释放，也让我的一切获救，它们全依了你的命运那永垂的凄美。

罗某人

一二四

    当烛光推开了今夜的寒窗，两滴清泪，在无人处流淌。啊，我的老情人。

    我的寂寞养活了你残败的灵魂。偶尔为你的遗梦爬上52度的峰巅，为你的绝情醉倒在杯底，以酒洗面。

    你的嘴唇，是爱情的缺口。我无数精雕细琢的吻都不能弥合，而你的谎言却使它密不透风。啊我的老情人。

    蜀都的遗志，不在圣母般的贞洁里等我。一双眼睛，爱情的抒情歌曲，在暗淡的星光下褪化成爱的墓志铭。

    狮子山下，疯长的青草拭净了你的足印，我的脸孔，爱情的八卦，你如何进出？啊我的老情人。

    我再泪痕里流浪，以期得到永远的快乐。多少入画的契机，涂上深厚的冷色调子，像你诗一样的雪肌，刺透太息。

    多想驾着这经年的 追忆归顺天意创造的幸福，可幸福的降临并不在我的相思里。胸膛瘦弱难得空阔让位于虚化。啊我的老情人。

    如果你的宽容还能重新认我，如果我的青春还能再度镀亮你的岁月，请在缘分的记载中腾出一席之地给我，我仆倒在你的盛装之下随白纸一同变黄。

    啊我的老情人……

罗某人

一二五

    请在你的脸上掩上一张面纱，让我终生朦胧并陶醉于这一层谜，然后促使我有足够的新奇和诗意，去掀开铁冷的夜幕。

    我付出青春和自由，却无法揭开时间。

    你不遂心愿地来到我的门前，这时节正是冬天；冬天和你，我都无以正视一眼。

    你的眼里，停泊着感伤，或者时代病症的麻木。

    你的声音，如同我的忧郁，一到冬天，就像莅临世界末日的关口，失去了节律，也失去了温暖。

    外化的渴望是一首千年的乐曲，在狐步之舞者的腰肢上携带一双惶惶的手，华光之灯在手的微颤中滑失。乐曲还不到尽头，不必花消领悟的力气，就没有思想的音律。

    我望见你耳端悬垂着失去慧根的金属，我任何的文字都被挡在你美的缔造之外。

    你的双唇紧咬着两瓣芳菲的虚妄，一丝漠然的笑意，折过嘴角，被我咽到肚里。

    谁在今夜为你掩上面纱却又揭去了你灵魂的疤痕？

罗某人

一二六

    谁唆使了这场多菌的烂漫之旅损害了我的健康？谁在擦肩而过的朝暮里，忘记为我添加一勺维他命的热能？

    我多氧的情爱，为何仍然不能使你自由地呼吸？

    我深情地吻着你得道的肉体，画笔在一隅为我惋惜。

    灵魂之路不好走，修补和踩踏，获取完美的颂辞之后，也只让自己凄凉地独享着牺牲青春的美丽。

    我的眉睫上结满了今生最咸苦的果实，你所有的喳舌都在它血一样的浓度里茫然失措。

    我再度划开额宇，展示一大片驯良的智慧。一绺不可救药的头发，厌倦了印堂上的晖光。

    我放纵我思虑的权利，让你重新步入傍晚的氤氲。

罗某人

一二七

    谁使你将这死寂的淫雨之冬装进套子？谁在破相的照片上抠出了往日的完整的哀伤？

    谁看见了他初来的地方，记住了出生的那一刹那？

    无穷的疑问消耗了我的精力和时间，我疗治着受伤的肩膀与心灵，以望承担思索必有的寂寞，全民浅薄时代少数者必有的孤独。

    久违的阳光扣击我苍凉的胸膛，可它怎能抹煞心冻僵的块垒？

    氤氲升起，尘土飘落。受伤之后，我得以沉默，依托它，享受思想的快感。

    此刻，你在哪里？

    你是我的谁？在思绪缤纷的时候，像一抹抽象的往年光影？

    你在金沙江畔凝目眺望，万古的爱人在永恒的寒光中流浪。

    这样的小镇是一张价廉物美的日历，撕去一面记忆，重拾内化的福音。滚滚红尘打面而来，横扫那些不平的履痕，也深藏了梦中的接巷。

    你的枕上绣着一生抽象的甜蜜之欲，我阴森森的睡眠在赤身的大境界中不再抽取绣口的真实与枯涩。

    你的生命里积蓄着那场与世无争的光辉童年；两尾乳香的腮，在孩提的规则里赤足感受大地是履的亲密。

    我思索着你，不用亲昵，也没有爱情。

罗某人

一二八

       谁使我如此厌憎关于家的存在？
       谁在三星辞退秋夜的时候，唱着我的名字涉水远徙？
       雪花不开我追念如风的少年，正如我为了你的来临作别多年的友情。
       川南贫瘠的土壤响着冬天最后的呐喊，梦中的丁香足下，望断遍地落英的歌声，以精神的自傲拂去遍体痼疾。
       我的苦累在你的逍遥之中。悒郁之美又一次成全我对自我的认可，之后，我的逍遥就在你的福祉之外。
       我在永生永世的总结中祝福你的生命。恩怨之间，让我在一滴墨水划向生命下游的时候，忆念滚滚热泪的源头。

罗某人

一二九

       我背着阳光回到故乡；在面目全非的街道上，我的阳光却丢失了。
       爱人，此刻你莫非正在川南笑我呢？
       和我一同来的风，也没有了。那是什么样的风将我送到童年的版图式样，顷刻间又将我忘记？
       我的小鸟，此刻你莫非正在江畔骂我么？
       阡陌维系的乡野，我原味的生命浪顾地蠢蠢欲动。许多草木变幻了十几代了，我怎么还在苦苦存活？
       我的心肝，此刻你莫非正在你的小镇望我么？
       我扛着过度的疲惫回到孩子的童谣中去，可我唱出当年曾在阳坡上银铃似的歌曲，汇集在我身上的目光扎得我的曲调全然颓废。
       我的宝贝，此刻你莫非正在你的小屋里哂我么？
       预计着和我一道再得乡色犀利的词句，在慵倦和成熟得已经没有梦的大房大万之下，与我面面相觑，摇头叹息。
       我的生命，此刻你莫非正在你的沉醉中喊我么？
       我那衷情之肠的小河瘦得不成模样，草滩上的灰堆，岸边松弛的沙粒，噎满了我回味无穷的喉咙，让我如何跨越过去？
       我的爱人，此刻你莫非正在残冬天的腹心想我么？
       还有，还有被我揣着归来的月光，也被人偷走。一个乞丐在街角呆呆地盯着我的胸口。
       川南的爱人，此刻你莫非正在我的诗集中哭我？

罗某人

一三0

       生，是什么？使死者死亡之前最原始的抗争，最现实的欲望，还是生者苟活室最原始的索取，最平庸的享受？
       你那夭折的儿子，他呼吸和闭目的安宁，于你于世的存在有何意义？我那在夕阳下坠时追赶夕阳的朋友，是生如死，还是死如生？
       生的归返是属于感性的疯狂，而率先成为死亡先兆的。假如没有一个太阳的升腾，对死亡之谷的黑暗，我们又有何论证？
       成为过去的人事，在记忆中活着的皈依就是它们已在理性的面前死亡。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的终结正是生命的绝对永恒。
       我们那些失去血素仍为自利而凶悍的人事，是生不如死，还是死不如生？
       这种层面上的论断，正与那种层面的否定相同；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的来临正是死亡之前对生命的认同。
       就在扁舟融入脂粉尘土、流水潜入永无止境的旅途，无望便成为希望之母，黑夜就成了太阳的归宿。
       如果要我来回答你，我的情人，我的肌肉就会失去弹性，这样的肉体不止是生，也不止是死，它对感官来说，即无生无死。
       倘若我无法回答你，我的情人，我的思想便有充分的权利立地成佛。一种可能成为自由，另一种可能成为诡计。我们怀了极大的热情消除的苦难，正是我们终于的结果。
       无花有果，也有叶，是菩提？你的儿子不是，他的机缘接近了禅之玄机，可一切的开始于他也不是结束。他幸福无比，你为此也该如菩提。
       无果有花，也无叶，是佛之秘籍？我的朋友也不是。追随残阳的余光，那美丽的缥缈是奈何桥上的灯火，我的友人他有幸，有幸在阴间也能取得别样的生命之灯。
       如果我最终只得到对答的可否间彷徨，那我们灵魂的一切都将死未死，未死将亡。我的爱人，我们苦心孤诣的幸福是生无生，无生是生啊。
       生死一体，如骨肉相依。
       生死相克，如水火之峙。
       生死等义，我的爱人，等待千年与苦苦厮守一刻，有何异同？